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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和来到东林寺,直接便去见徐老太太。
夜幕早已降临,天上没有月亮,却是漫天的星光,如一颗颗明珠缀在深蓝的丝绒上,璀璨而美丽。
房里放有竹编的躺椅,碧云便把躺椅搬到了明间靠门的地方,让徐灿灿躺上去歇息。
明间门上挂的帘子已经卷了上去,徐灿灿看着漫天璀璨的星星,想起了前世。那时候她虽然住在大城市的郊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满天的繁星,最常见的是夜晚天上挂着稀稀疏疏几颗星星。
雾霾早就毁了原本纯净的一切。
穿越之后,徐灿灿从来不去想前世的事情,因为前世没有一点温暖的记忆,偶尔想起,都是不堪回事的冰冷记忆。
这一世她一直庆幸自己有慈爱的爹娘和乖巧的弟弟。
可是,现在她又感受到了和前世相似的冷漠。
当她遇险的时候,她的亲祖母坐在车里不肯援救,徐森过来也只是救了徐宜桐,把她扔在了那里。
倒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傅予琛救了她。
徐灿灿从那熟悉的丹凤眼判断出是傅予琛。
她觉得一定是傅予琛。
东林寺后有一条大河,河上吹来的风吹走了暑热,带来了凉爽。徐灿灿在夜风中闭上了眼睛,到了这个时刻她才意识到:该内疚的不是她,犯错的也不是她!她要更坚强,更聪明,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红云很快便过来叫徐灿灿了。
徐灿灿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带着碧云向正堂走去。
到了堂屋,红云拉着碧云和粉云留在了门外廊子里,徐灿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寺庙小客院的堂屋当然是简陋的,抬头迎面进去,屋子正中没有榻,只有一个杨木八仙桌,八仙桌两边各摆着一张高倚――左边坐着徐廷和,右边坐着徐老太太。
八仙桌上摆着两个烛台,风从门而入,吹得烛焰东倒西歪令屋子里忽明忽暗。烛台旁边摆着一个扁长的木匣,木匣下压着一叠纸票。
徐灿灿眼睛很好,看到木匣上面刻着一株兰草,立刻认出正是大娘接她戴的那套翡翠头面。
她拎起裙裾,跨过门槛进了堂屋。
徐灿灿先给徐老太太行礼:“见过老太太!”经历过这件事,她再也不会粉饰太平假装亲热叫她老人家“祖母”了!
摇晃的烛焰令徐老太太干瘦的脸忽明忽暗,很是恐怖。她正撅着嘴,也不说话,显得很不高兴。
徐灿灿不再看她,而是转向徐廷和,向徐廷和行礼:“给大伯请安。”
徐廷和则一脸慈霭,含笑看着徐灿灿:“灿灿,今日你受惊了!”
徐灿灿没说话,只是用手上的帕子试了试眼角,帕子上抹的薄荷油令她眼睛立刻流出了眼泪。
徐廷和见徐灿灿流泪,忙温言抚慰道:“灿灿,你爹娘带着宜春再过两三日就到汴京了!”
徐灿灿闻言,连委屈都不装了,惊喜地看着他:“大伯,我爹娘真的要来了?”
徐廷和看一向沉稳的侄女听到父母兄弟的消息也露出了小儿女之态,不禁一笑:“那是自然。”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东西递给徐灿灿:“这是你大娘和我的一点心意!”
徐灿灿也不假意推辞,接过头面匣子和银票,因怕大伯闻见自己薄荷油味道,匆匆一拜,便下去了。她在这个老狐狸大伯面前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与其自作聪明弄巧成拙,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好。
徐廷和以为侄女听到父母消息有点沉不住气,所以看她匆匆离去,倒也不在意。看徐灿灿离去,他这才正色对母亲道:“母亲,灿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看母亲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便道:“圣上最喜欢这样天真纯净又美貌的女孩子,她若是进了宫,倘若有子,我们徐家便……”
徐廷和不再往下说了,眼睛含笑望着母亲。
徐老太太最宠这个儿子,看不得儿子恳求,便道:“知道了!”看儿子有些疲倦,便道:“廷和,让人上饭吧?”
徐廷和点了点头。
徐灿灿带着碧云回了自己住的厢房,把头面匣子交给碧云:“先收起来吧!”
她点了点银票,发现总共二百两。在这个四两银子就能买个小丫鬟的时代,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上大学的时候古代文学课讲杜甫,徐灿灿一直在想杜甫为何过得这么惨。她认为那是因为杜甫没钱又不会赚钱!那时候她便发誓:一定要好好挣钱,有了经济基础才能活得更有尊严!
徐灿灿把银票也交给碧云收了起来。
收拾停当碧云才过来问她要不要叫饭。
经历了这么多,徐灿灿已经没了食欲,便道:“你自己去饭堂吃吧,吃完回来给我带半个西瓜就行了!”
碧云离开了,徐灿灿拿出自己上课时做的笔记就着烛光看了起来。她是一个勤奋的学生,相信勤能补拙,多学一点知识――即使是房中术――也总有用到的时候!
等碧云回来,徐灿灿的眼睛已经有些累了,她收起书,拿起切好的西瓜吃了起来。
总共十二块西瓜,碧云只吃了两块,其余全被徐灿灿吃了。
到了半夜,徐灿灿被尿憋醒了。
方便完她睡不着觉了,就披上单罗衫打开窗子往外看。
来的时候她心里有事,根本没注意院子里的景物,这时候才发现漫天繁星下,院子里竟有一片竹林,夜风吹过,竹林发出飒飒的声音。
这样的星夜,令她的心沉静了下来。
在窗前立了一会儿之后,徐灿灿就关上窗子回到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徐灿灿就被说话声吵醒了,她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听着明间传来的声音。
“一大早外面就热闹得很,我刚才出去看了看,听说是定国公府的公子来替国公夫人烧香祈福!”是老太太屋里小丫鬟粉云的声音。
“嘘!小声点!”是碧云的声音。
“嘿嘿!”粉云压低了声音,“老爷天还没亮就骑马回城了,怎么你们姑娘还没醒?”
一阵脚步声之后,明间里没了声音。
徐灿灿的睡意一扫而空,她立马坐了起来,脱下身上的抹胸和亵裤,把衣架上搭着的昨晚碧云提前熨好的衣裙拿了下来。
碧云虽然坐在门外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一直在注意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她忙走了进来。
徐灿灿一把拉住她,嘴巴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去撺掇粉云把刚才她说的那个消息大声再说一说!”徐宜莲和徐宜桐分别住在东厢房的两间暗间里,只要侍候徐宜桐的流金知道了定国公公子烧香还愿的消息,徐宜桐一定会去找老太太要求东林寺的。
碧云一听,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帮徐灿灿梳头的时候,碧云低声道:“方才我引着粉云说起这件事,粉云声音有点大,对面东厢房窗户打开了,我瞧见三姑娘身边的流萤在装着收拾东西;四姑娘屋子的窗户也也打开了,不过没看见人!”
徐灿灿点了点头,笑着睨了碧云一眼:“机灵丫头!”
碧云也笑了,嘴角一对米粒大的酒窝时隐时现。
徐灿灿不由笑道:“碧云是个好看的女孩子啊,将来若是我有能力,一定给你谋个好前程,找个好郎君!”
碧云脸顿时羞红了:“姑娘又调笑奴婢了!”
不出徐灿灿所料,姐妹三个到老太太住的正堂用早饭的时候,徐宜桐果真向老太太恳求:“祖母,今日天气很好,孙女想去东林寺佛堂给您老人家祈福!”
坐在靠西墙椅子上的徐灿灿闻言,故意往外面看了看:阴沉闷热的天,也能说是“天气好”?
徐老太太一听是为她祈福,便笑道:“等一下让徐森去找东林寺方丈安排清人的事!”
徐宜桐笑道:“祖母,听说定国公府里的姑娘来了,怕是早清过闲杂人了!”她把定国公府“公子”改成了“姑娘”。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既然国公府姑娘们来了,想必已经清过人了,”她又看向并排坐着的徐宜莲徐灿灿:“你们姐妹也去吧,难得松散松散!”
徐宜莲徐灿灿都起身蹲了蹲:“是,祖母!”
出了堂屋,徐灿灿抬头看看天。
昨夜还满天繁星,今日怎么就阴了天?她正要吩咐碧云回去拿伞,徐宜桐便道:“这么近,怕什么?快走吧!”
徐灿灿只得跟了去了。
东林寺是一个千年古寺,以寺里面生长的一株千年菩提树和两棵八百年的丹桂而闻名,再加上颇为灵验,因此香火鼎盛。东林寺是一个长条形,由八个院子套叠而成,凭着西边的游廊相连。徐灿灿她们住的小客院另有一个小门同寺内相连,徐宜桐令流金打听了,寺门外有国公府傅公子带来的士兵看守,因此她拉着徐宜莲和徐灿灿不去寺门,而是直接让人打开了小门的锁,从小门直接进了东林寺。
东林寺的第一重院子的地下铺着青砖,种着松树,院子里森森郁郁,很是宁静,只有大殿前面的铜香炉香烟袅袅,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大殿里供着弥勒佛。
大概是定国公府确实清过人了,院子里除了徐府主仆六人,并没有其他外人,也不见定国公府的人。
徐宜莲进了大殿,一番跪拜祈祷之后,从丫鬟手里接了碎银子,亲自投入香火箱。
徐灿灿排在她后面,她往香火箱里整整投了二钱碎银,自我感觉是巨资进奉了香火,这才虔诚地磕头祈祷,祈求神佛保佑家人。
第三重院落的东侧有一个送子观音殿,徐宜莲和徐宜桐两姐妹都不愿进入,偏偏一旁跟着的小和尚还一个劲儿地说:“阿弥陀佛,施主既来进香,可不能隔了菩萨啊!”
徐宜桐老想欺负徐灿灿,看徐灿灿正在看殿檐下挂的铁马,就趁徐灿灿不注意猛地推了灿灿一下。
徐灿灿猝不及防,身子便朝殿门的门槛上跌了进去。
碧云随在后面,见事情发生便挤了过来,谁知道已是晚了。
在这一瞬间,徐灿灿还在想:难道要在这寺里送了命再穿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