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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祁枫的公寓里,周亦白宿醉,一觉醒来,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想到什么,刚睁开眼的他立刻便翻身下床,什么也顾不得,疾步便往外面冲。
"醒了!"看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的周亦白,夏祁枫跟他打招呼,但是,当看到完全不理会他,只顾着往门口的方向冲的周亦白时,他又赶紧追问道,"你干嘛?"
"江年今天上午九点多的飞机,飞巴黎。"头也不回,周亦白回答道。
"上午九点多!"夏祁枫懵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下腕表,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马上要上午十点了,你确定你能赶得上?"——
马上要上午十点了。
周亦白一愣,整个人瞬间僵住。
"我手机呢?"下一秒,他回过神来,扭头问夏祁枫。
"那呢!"夏祁枫扬了扬下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茶几,拿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又道,"昨晚和今天早上一直在震动,叶希影打来的,我没替你接,估计这会儿该疯掉了。"
周亦白像是没听到夏祁枫后面的话似的,只是径直走过去,拿过自己的手机,完全无视叶希影的几十通未接来电,还有自己助理的两通电话,直接翻出江年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电话拨通,可是,传来的,却是一道机械的温柔女声——
江年走了,就这样走了,一个字的告别都没有。
忽然,周亦白握着手机的手垂落,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似的皮球似的。
"怎么,关机啦?"夏祁枫见着周亦白那个样子,又道,"没事呀,江年就去一年,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再说啦,只要你想,谁还能拦着你飞过去看媳妇儿呀,是吧?"
周亦白眯着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夏祁枫,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没说话。
"嗡——嗡——嗡——"
这时,他手心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叶希影打过来的。
"赶紧接,我这耳朵都受不了了。"夏祁枫听到,两条俊眉痛苦地拧了起来。
周亦白紧拧了下眉宇,这才接通了电话。
"亦白,你是不是不理我,不要我了?"电话接通,叶希影哭泣的声音立刻传来。
周亦白听着,无奈一声叹息,"没有,昨晚跟朋友喝多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忙完回去。"
"亦白,"
"我还有事,先挂了。"话落,周亦白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祁枫看一眼挂断电话,眉头却拧成一个"川"字的周亦白,什么也没有再说,因为,他了解周亦白,让他做个无情无义的人,太能了
周亦白在夏祁枫的公寓里随便洗漱了一下,吃了几口东西填了一下肚子,便直接去了公司。
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放着好些他可以换洗的衣服,因为有时候加班,他就直接在公司睡了,刚从国外回来开始进入万丰集团的时候,常常为了一个项目,他能在公司睡上一个星期。
等他换了衣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秘书手里拿了一个快件走了进来,说是他的,刚送来的。
周亦白接过,低头去看快递上的寄件人,当一眼看到"江年"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像是忽然被人点了穴一般,愣在了原地。
"周周总,您您怎么啦?"看到周亦白像是忽然被雷劈中了般,整个人看着快递上的信息,傻了,秘书一脸惶恐不安地问道。
"没事,下去吧!"回过神来,周亦白淡淡道。
"好。"秘书点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
待秘书出去,周亦白坐到办公桌后的大班椅里,将手上的快件放到桌上,并没有立即拆开去看,而是就那样,一直盯着在想,里面会是什么。
江年会寄什么给他呢?
想了十多分钟,周亦白却一无所获。
所以,最终,他选择打开,一看究竟。
快件撕开,里面掉出来的,是一张银行卡,一本全是裂痕却被完整的黏贴好的结婚证,还有一张纸条。
看着那本被撕碎的不成样子,却又被完整的黏贴好的结婚证,周亦白几乎是刹那,便猩红了眼眶。
"周亦白,你父亲给我的那一百万,我转存到这张卡上了,没有密码,结婚证,是你的,也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保管,等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在。"——
等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在。
结婚证在,就好拿了结婚证,快速地去办理离婚么?
再简单不过的两行字,几句话,周亦白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却流出了眼泪来。
盯着那两行字,一张银行卡。一本破碎的结婚证,不知道看了多久,抬手一抹脸,满手全是凉凉的泪。
闭上眼,靠近椅背里,英俊的眉宇,却还是抑制不住的轻颤。
江年,对不起呀,对不起!
两个月后,法国,巴黎高等商学院。
今天,是中国的大年三十,除夕夜,上完课,江年立刻便挎着自己的背包,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因为几个华人同学约了她一起过除夕夜,而她擅长做菜,所以,今天她要大展身手,做一桌地地道道的中国菜,犒劳几个华人同学的时同,也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但首先,她得和两个女同学先去超市采购。
巴黎的中国超市不少,东西也是应有尽有,在国内能买到的东西,在巴黎的中国超市里,基本也能买到。
所以,来巴黎的两个月,江年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语言很流畅,与人沟通不是问题,饮食上面。更加不是问题,因为她可以自己动手做。
"江!"
只不过,江年才冲出教学楼,身后,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年停下脚步,蓦地回头,身后叫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学,NINO。
Nino是法国波尔多人,家里有个超级大超级漂亮的酒庄,一个月前,Nino还邀请了江年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了他们家里的酒庄作客,江年和几个同学一起,在Nino家的酒庄住了两晚,Nino的父母,也是超级无敌的热情,把他们招待的不知道多周到。
在Nino家住的那两天,江年不仅体验了真正法国人和法国家庭的生活,也算是真正彻底体验了法国人的热情。
"Hi,Nino,怎么啦,有事?"看着NINO,江年笑容明媚又灿烂,开口是一口纯正的法语。
NINO走了过来,一边拉开自己大大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小的精致的盒子来,一边对江年道,"听说今天是中国的大年三十,除夕夜,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说着,NINO将那个精致的盒子,递到了江年的面前。
江年看着NINO手里的东西,不由扬唇笑道,"对,今天确实是中国的大年三十,除夕夜,但是中国的除夕夜和法国的平安夜不太一样,我不相互送礼物,只是一起吃团员饭,一起守岁,祈祷来年家人平安健康,一切顺利。"
盒子很精致,但是盒子上没有什么文字,看不出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OH~看来是我对中国文件不太了解。"NINO扬了扬眉,但是手里的礼物,却并没有缩回去,一双湛蓝又深情的眸子,看着江年,继续道,"但礼物我都准备了,你可不可以先收下?"
江年看着NINO,有些无奈地笑。
其实对她来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江年!"正当江年迟疑着是收,还是不收的时候,又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叫她的名字,是中文,不是法语。
江年一怔,整个人蓦地愣住。
但也只是愣了一瞬之后,她便回过神来,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当一眼看到站在十来米开外的人是谁的时候,江年的唇角,立刻便灿然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刻,便抑制不住的,氤氲起一层激动的雾气来。
不远处,沈听南看着冲自己笑靥如花的江年,立刻便拔腿,大步跑了过去。
在跑到江年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当着NINO的面,他伸手,一把便将江年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埋头进她的颈窝间,深深地吸吮她身上的味道。
江年也伸手,抱住了他,激动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NINO站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紧紧拥抱的一幕,都有些懵了。
不远处,也就在刚刚江年跑出来的教学楼大门口外的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榜,另外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穿着一袭藏青色的大衣,站在那儿,半个身子隐在了巨大的罗马柱后,一双深邃的黑眸,穿透层层阳光下寒冷的空气,定定地看着和沈听南拥抱在一起的江年,他菲薄的唇角,不由微微扯了扯,扯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来。
大年三十,怕江年孤单,没有人陪,所以,他飞了十几个小时,只是想要和江年一起吃顿简单的饭,过一个简单的除夕夜,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怎么跑来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江年才率先松开了沈听南,笑着问他。
沈听南松开她,看着她那张白净莹润的小脸上滑下的一颗泪珠,伸手过去,轻拭掉她脸上的泪,笑得格外俊逸地道,"陪你呀!"
江年斜他,"我有人陪,用不着你。"
"江,这位是你的男朋友?"江年和沈听南说着话,似乎都快要把一旁的NINO忘记了,所以,NINO主动开口问道。
"哦,对不起!"江年立刻笑着跟NINO说抱歉,然后用中文对沈听南道,"听南,这位是我的新同学,NINO,波尔多人。"
"NINO,听南他不"
"对,我是江年的男朋友。"正当江年想要向NINO说明,沈听南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好朋友的时候,沈听南却用一口纯正的法语,直接打断了她,然后,笑着向NINO伸了手,"你好,我叫沈听南,以后我们也是同学了,希望可以愉快相处。"——
我是江年的男朋友——
以后我们也是同学了,希望可以愉快相处。
江年看着沈听南,饶是她向来处理冷静,可是,此刻看着沈听南,听着他的话,她却有些怔住了,懵了。
"哦,你好,我是NINO,是江年的同学,我们也是朋友,希望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相处快愉。"NINO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尔后,伸手,和沈听南握了握,礼貌道。
"江,礼物收下吧,祝你和你的男朋友除夕夜快乐。"NINO还是很绅士很大方的,和沈听南握了握手后,便又看向江年,脸上仍旧带着迷人的笑容,把礼物递到她的面前。
既然江年在他之前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也没办法,不过大家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江年反应过来,也看向NINO,笑了,接过他手上的礼物,由衷道,"谢谢。"
"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我们一起吃饭,我跟你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学习中国的文化。"看着江年收入礼物,NINO就不当电灯炮了,主动告别。
"好,明天见。"
看着江年,NINO忽然过去,也给了江年一个拥抱,但又马上松开,笑着道,"明天见。"
话落,他冲沈听南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除了这个NINO,还有多少男人追求你呀?"看着NINO离开,沈听南直接伸手过去,搂过江年,然后笑眯眯地问她。
江年狠狠斜他一眼,伸手去拍他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不过,沈听南没松。
算了!江年作罢,斜着他问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还有,你刚才跟NINO说道,以后和他也是同学了,什么同学?"
"男朋友呢,就是男性朋友,是你自己想多啦!"搂着江年,沈听南低头看着她,笑眯眯的,别提多开心了,"至于和NINO也是同学嘛,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也是东宁大学和巴黎高等商学院的交换生了,今天是我作为交换生来到巴黎高等学院的第一天。"
"你"江年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震惊,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你的法语没问题了吗?"
"当然没问题了呀!"沈听南一脸傲娇,"谁叫我那么有语言天赋,什么语言都是一学就会。"
他说的这么轻巧,但只有天知道,过去的两个月,他为了学好法语来巴黎陪江年,付出了多少。
每天基本只睡四个小时,法语老师天天陪在他的身边,和他随时承地的沟通,学习。
就这样,两个月,他通过了语言这一关。
当然啦,很多其它的东西,都是可以用钱来搞定的。
江年看着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但是,下一秒,她又伸手,抱住了沈听南,由衷地跟他道,"听南,谢谢你。"
她知道,在两个月内掌握另外一种全然陌生的言语,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而沈听南那么努力来巴黎,除了她,不会再有别的原因。
沈听南也抱紧江年,将她的头轻扣进自己的颈窝里,低头去轻吻她的发顶,同时,无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短发,"傻瓜,为了你,我高兴。"
不远处,那道高大挺拔,颀长如玉的身影仍旧站在那儿,两道沉沉的目光仍旧一瞬不瞬地锁住江年,看着江年和沈听南再次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还有沈听南那么温柔又宠溺地亲吻江年的发顶,他的眼眶,渐渐有些发酸,发涩。
"听南,你的心意我都懂,但是"
"你懂就够啦。"在江年松开他,有些抱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沈听南却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道,"走啦,我带你去吃东西。"
"别,今晚我约了几个华人同学一起过除夕夜,我要去超市采购。"沈听南正拉着江年要走,江年却没动。
看着她,沈听南皱了一下眉,"那带上我,你不介意吧?"
江年笑,"有个人帮我拎东西,我当然不介意。"
沈听南笑了,"男朋友。"
"行,男性朋友嘛。"江年无奈摇头一笑,"走吧。"
说着,她拉着沈听南一起,离开。
不过,才走了两步,她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往教学楼大门口的方向看去,特别是大楼前那一排威严的罗马柱,她仔细打量了一眼。
"怎么啦?"沈听南看着她,好奇问道。
"没事,走吧!"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江年收回视线,和沈听南一起离开。
巨大的罗马柱后,周亦白像是做贼一样,躲在后面,直到,过了好几十秒后,江年和沈听南的身影都快要消失了,他才又从罗马柱后走了出来。
如果,在刚才江年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藏起来,江年会不会看到他?如果看到了,会怎样?
会不会是,自取其辱?
江南和沈听南,还有两个华人女同学一起去了中国超市。
沈听南一直在别人面前介绍说,他是江年的男朋友,江年也不否认,因为有了沈听南这个挡箭牌,她确实是可以少了不少麻烦。
在过去的两个月,出现过的追求她的男生,已经有四五个了。
巴黎的中国超市虽然不是很大,但真的什么东西都有,只是,在逛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江年总是有种错觉,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但是,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在排队买单的时候,江年又感觉,有人在身后不远处盯着自己看。
那两道目光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猛地回头,四下打量,可是,却是仍旧什么异常都没有。
沈听南站在江年的身边,买单,发现江年一次又一次的异常,在江年收回了视线之后,他顺着江年刚才看的地方,也看了过去。
视线在人群与货架间逡巡一圈后,很快,他的目光,便与两道深邃又犀利的目光对上,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货架旁——
是周亦白。
靠!
沈听南万万没想到,周亦白居然来了,还一路跟着他和江年。
江年正在拿了东西放到收银台上,注意到沈听南的异常,她也抬头,想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是,她还没有扭头看过去,沈听南便直接伸手搂住了她,尔后,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看什么?"江年还是越过他的身边,看了过去。
只不过,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呵没什么,就是发现你一直往后瞟,所以替你看看,什么也没呀!"没有半丝心虚的,沈听南搂着江年笑道。
江年斜他一眼。又往后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作罢,又拿了东西,买单,然后,离开。
看着江年由沈听南搂着,还有两个同学一起离开,周亦白怔怔地站在超市的门口,黑眸黯淡,有些出神。
两个月了,江年来巴黎超过两个月了,在这过去的两个月里,江年于他而言,就像一个已经断了线的风筝,无比自由自在的遨游天际,而他呢,却还死死地拽着线的另外一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他的风筝找回来,重新拽在手里,紧紧地牵住。
可是,江年又何曾真的被他牵住,拽在手里过。
在江年愿意被他牵在手心里的时候,他将她无比厌恶地丢弃。
在他想要紧紧拽住江年的时候,她却已经飞远,永远地逃出了他的手心——
江年,对不起呀,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懂事,不知道你的好,你可以原谅我么?
"嗡——嗡——嗡——"
这时,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周亦白回过神来,掏出一看。
是叶希影打过来的。
"喂。"接通电话,低低地,周亦白开口。
手机那头,叶希影一个人守在天玺一号的公寓里,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道,"亦白,你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回来过了,今晚除夕夜,你可以回来陪我吗?"
"对不起呀,我在国外出差,去不了。"淡淡的,礼貌的,周亦白拒绝。
如今,"对不起"三个字,是他对叶希影说的最多的三个字。
叶希影听着周亦白那以"对不起"三个字开头的声音,眼泪,立刻就滑了下来。
两个多月了,从她流产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别说碰她一下,周亦白就连陪她的次数,也能用五根手指头数的出来。
"亦白,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不要我了?"哭泣着,叶希影弱弱的语气软棉棉地问道。
"没有。"周亦白一声叹息,又忽然间红了眼眶,"我答应过你的事,我都会办到。"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江年离婚,娶我?"叶希影哭的无比委屈地质问。
"再等等吧,等江年从巴黎回去。"
"你是不是去看江年了,和她在一起?"感觉到什么,叶希影忽然话峰一转问道。
周亦白笑,却尽是苦涩的味道,点头承认的落落大方道,"对,我来巴黎了,看到了江年,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江年是他的老婆,他的媳妇呀,凭什么他不能来看她,来见她?
只是,见了,他又能说什么?
情何以堪!
此刻,终于,他理解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亦白,"
"挂了,你自己好好吃年夜饭,好好休息吧。"
话落,周亦白直接挂断了电话,尔后,抬腿,一步步走向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
雪花,忽然开始飘落,一片一片,落在所有行人的头顶,双肩,大家的脚步,纷纷加快,只有周亦白,走在人群中,身形挺拔,颀长如玉,却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像是要把江年走过的地方,全部留下他的脚印
江年和沈听南,还有两个同学一起回到学生公寓,立刻便开始分工准备年夜饭,正当江年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擦了手,去拿手机。
一看,是周家大宅里打过来的电话。
过年了,名义上,她好歹还是周家的儿媳妇,怎么着也得给周柏生和陆静姝拜个年才对。
沈听南站在江年的身边,看着她握着手机有些出神,便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看到显示的是"周家大宅"四个字,他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帮忙洗菜。
"喂。"走到阳台上,江年接通了电话。
"小年啦,过年啦,新年好呀!"电话接通,传来的,是周柏生慈爱的嗓音,夹杂着春节联欢晚会里主持人激动的话音和烟花升空时在空中盛放的声音。
因为时差关系,国内比巴黎快六个小时,现在在国内,刚好是凌晨,新年的伊始。
"爸,新年好,祝您和妈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如意。"客套地,江年嗓音清脆道。
"嗯,你也是。"手机那头,周柏生慈爱地点头,又道,"亦白一大早飞去了巴黎。说是要陪你一起过除夕夜,怎么样,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周亦白来了巴黎,陪她过除夕夜?!
江年愣了一瞬,马上又笑着道,"嗯,他打电话给我了,不过有点事给耽搁了,估计很快到了。"
事到如今,江年仍旧习惯性的,在周柏生的面前撒谎,演戏。
"那就好,那就好!"周柏生连连点头,"那你们俩好好过除夕夜,让亦白在巴黎多呆几天,好好陪陪你。"
"嗯,好,谢谢爸。"江年点头,声音平静,没有任何一丝的异常。
又说了几句,周柏生大概了解了一下她在巴黎的学习后,两人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握着手机,江年站在阳台上,寒风吹来,雪花飘落,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衫,却丝毫都感觉不到任何的冷意——
周亦白真的来了巴黎,来陪她过除夕夜吗?
可是,她不仅没有见到周亦白的人,就连他的电话,也没有接到一通。
忽然,江年想到今天下课。她从教学楼里冲出来后,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那种沉沉的又怪异的感觉。
会是周亦白么?
呵
肯定不会!
"在这里发什么愣呀,不冷吗?"这时,沈听南走了过来,伸手全搂住了她的肩膀,替她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
江年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看向他道,"我在想,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来巴黎两个月了,孙如英和萧丽丽都分别打过一次电话给她,但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她给他们买奢侈品回去,在江年拒绝后,他们就再也没人打过电话来了。
今天除夕夜,她做为江家的女儿,怎么也该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声,拜个年的。
"你想打就打,不过,进去再打,行吗?"搂着她,沈听南征求她的意见。
江年一笑,点了点头,和沈听南一起进屋
沈家不差钱,沈听南在国内低调的不行,在国外,反而特别会享受了,居然在学校附件买了套豪华公寓,连车子也换成了跑车,还特别仗义地跟江年说,以后他的副驾驶,就是江年一个人的了。
翌日,上完了课,江年去参观沈听南的豪华公寓,听着他的话,很是不以为意地斜了他一眼,没搭腔。
"巴黎太冷了,我衣服没带够,还有好多日常用品也要买,你陪我呗?"等江年在公寓里逛了一圈之后,沈听南嬉皮笑脸的跟她道。
江年看着他,对于他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没有拒绝的可能。
看了看时间,她点头,"走吧,给你三个小时,下午七点,我还有场辩论赛。"
"够了,走吧!"沈听南笑的无比欢畅,搂过江年就往外走。
江年无奈斜他一眼,就任由他搂着,出门。
她觉得,她现在和沈听南,像兄弟。
嗯,对,就像兄弟。
可以睡在同一张床上,吃饭用同一双筷子,喝同一杯水,但是,却不会脸红心跳。
这样,其实挺好的!
沈听南带江年去的,是巴黎最繁华的香榭丽舍大街,等下了车,被拉着进了那些世界一线品牌的奢侈品店,还打算给她买的时候,江年简直想敲死沈听南。
"要买你自己买。我没意见,但你要是再拉着给我买,那我现在就走。"格外认真严肃地,江年警告沈听南。
沈听南无奈地笑着点头,"行,不给你买,就给我自己买。"
江年嗔他一眼,这才又跟着他一起,出了某一线大牌的女装店,去找男装店。
只是,他们才从某一线大牌的女装店出来,一抬眸,江年便看到了两道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脚下的步子,忽然就顿住,再也迈不开了。
"亦白,刚才我试的那件大衣是不是"挽着周亦白的手臂,叶希影和他一起,从香奈儿的旗舰店里走出来,正当她想要问周亦白,刚才她买的那件大衣,是不是并不怎么好看的时候,却发现,周亦白正愣愣地盯着前方的某个位置,一瞬不瞬的。
叶希影困惑,顺着周亦白的视线看了过去,当一眼看到离他们不过几米开外的人时,她也瞬间愣住了。
"怎么啦?"沈听南搂着江年,发现江年的异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霎那,四个人,四双眼睛,八道视线,在空气交错,原本就寒冷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了似的,周遭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停了下来,静止,剩下的,只有他们四个人的呼吸跟心跳声。
不,在看到江年的那一瞬,周亦白的心跳跟呼吸,其实都停止了。
"还真是巧呀!"率先回过神来的,是沈听南,他勾着唇,对着周亦白,笑的一脸挑衅。
"是呀,还真巧。"马上,江年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微扯唇角,回应一句。
周柏生说,周亦白飞到巴黎来,是为了陪她过除夕夜。
嗯,是呀,陪她过除夕夜。
一如既往地演!
只是江年不明白呀,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周亦白还有什么好演的?
陪叶希影就陪叶希影呗,干嘛还非得拿她来作挡箭牌,想个别的理由不行么?
SHIT!
第一次,江年有了种想要骂人或者爆粗口的冲动。
"我们走吧!"完全没有理会周亦白和叶希影,甚至是都没有看他们第二眼,江年拉着沈听南便往前走,完全彻底地无视他们。
沈听南一笑。搂着江年大步离开,也完全没有理会周亦白和叶希影。
周亦白站在那儿,两道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年的身上,紧紧地追随着她,直到,她和沈听南一起,从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就那样,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看不到了,他才闭了闭眼,释放了自己压抑的呼吸。
心,在这一刻,近乎在颤抖。
"亦白,江年这是和沈听南正式在一起了吗?"叶希影扭头,一直盯着江年和沈听南,直到,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范思哲的男装店,她才收回视线,问周亦白。
但一看,才发现,周亦白脸色忽然间白的不正常。
"想买什么,卡在这里,随便刷,我先走了。"从皮夹里随意抽出一张银行卡,周亦白直接塞到叶希影的手里,然后,抽出自己被她挽着的手,大步离开。
叶希影之前也是在法国做的交换生,学画画,所以,对于法国,她很熟悉,昨天知道周亦白来了法国巴黎后,她马上就订了机票,也飞了过来。
周亦白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机场了,没办法,周亦白只好派了司机去接她。
可是,一见到叶希影,她就说,巴黎太冷了,她没带什么衣服。
于是,周亦白就陪着她,来了香榭丽舍大街。
"亦白"看一眼手里的银行卡,叶希影赶紧追了过去,又拉住他的胳膊,乖巧道,"亦白,如果你不喜欢逛街,那就不逛了,我们回酒店吧。"
"不了,我去公司,有事。"话落,周亦白再次抽走自己的胳膊,加大了脚下的步子,迅速离开
转眼,又是六个月后,从严严冬日,到了炎炎夏日。
只要不去想那些糟糕的过去,忙碌的日子,总会过的充实又快乐。
虽然已经是暑假了,但是,江年却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
一年的时间,她要拿下巴黎高等商学院国际贸易和管理与金融经济学双硕士学位,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来丰富自己的实战经验,自然不会闲。
七月底的时候,一个国际性的经济论坛要在巴黎举行,论坛的举办方在巴黎各个高校招聘一批外语志愿者。
江年当仁不让,报了名,她去面试,自然很顺利的通过了。
她不仅法语说的越来越地道,英语也是一级的棒,至于中文,那自然就不用说了,而且,她还会一些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这么难得的人材,举办方又怎么会拒绝,况且,中国的经济地位,在全球范围内越来越举足轻重,华人企业家更是占据了这次出席经济论坛人员的三分之一,江年这种中英法文都说的很溜的人,自然被格外看重。
原本,沈听南也想陪着江年一起参加的,不过,暑假了,他被父母临时召了回去,估计得个把月后才能回巴黎。
经济论坛召开的前两天,江年收到了举办方发给她的工作指派单,这次,她服务的对象,是位加拿大籍华人企业家,名叫陆承洲,是加拿大华远新能源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而华远集团放下涉及的,主要是新型能源,环保材料以及绿色食品三大版块。
对于华远集团,江年早就有所耳闻,这是一家只用了短短十几年时间,便迅速崛起,甚至是席卷了全球新能源和环保材料市场的新能源公司,在全球同类型的公司里面,不管是产品的质量和知名度,还是公司各方面实力的总排名,都遥遥领先。
但是华远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却是相当的低调,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因为是加拿大的企业,江年没有太特别的关注,所以,在接到这次的工作指派单之前,江年甚至是不知道,华远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居然是位华人,叫陆承洲。
陆承洲,男性,年纪四十,加拿大华远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工作指派单上,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经济论坛召开的前一天下午,江年领了翻译人员的工作证,正式上岗,被安排入住到她将服务的陆承洲下榻的酒店,翌日一早,经济论坛正式召开的时候。她应该就可以见到陆承洲了。
虽然,成了周家的冒牌儿媳妇后,国内的那些大佬,江年基本上都见过了,但是,对于陆承洲,这位如此神秘低调又传奇的人物,江年却还是很渴望着能见到的。
毕竟,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把一家公司做到如此之大,全球知名,甚至是整个地球的人都在用他的公司的产品,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晚上,在酒店住下后,江年便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做最后的准备。
她是一个相当细致的人,不管做什么事,特别是工作,都力求万无一失。
忙到到晚上十一点多,江年洗完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好饿。
饿着肚子,总是很难入睡,所以,换了衣服,江年打算下楼去弄点吃的。
当她来到电梯口,电梯"叮咚"一声轻响打开,她抬腿迈进电梯的时候,却一眼看到,电梯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捂着腹部的位置,两条英俊的剑眉紧拧着,身体靠在电梯壁上。满脸痛苦的慢慢沿着电梯壁滑了下去。
是位黄皮肤的亚洲人,但是不是中国人或者华人,江年不清楚。
"先生,你没事吧?"立刻,江年伸手过去,要去扶他。
只不过,在江年的手还没有碰触到男人的时候,男人的手伸了出来,挡开了江年伸过来的手。
手被挡开,江年却并没有生气,因为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很正常,只是,看着男人似乎越来越痛苦的样子,江年也并没有打算对这个男人不闻不问,所以,又继续道,"先生,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听着江年关切的声音,男人的身体紧紧地抵在电梯壁上,防止继续滑下去,尔后,抬起头来,渐渐看向眼前的江年。
当一眼认出江年是谁的时候,他对江年,立刻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不用叫救护车,你带我去医院就好。"不想惊动酒店,更不想惊动经济论坛的举办方和其他的任何人,所以,男子开口,哑声对江年道——
居然是中国人。
"好,酒店附件就有一家医院。我带你过去。"说着,江年去扶起男子,将他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让他能够站立起来。
"叮咚"又是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一楼。
看着电梯门打开,江年扶着男子,立刻往外走去
虽然医院近,但是男子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额头冷汗不断地往外冒,所以,江年赶紧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人还不少,江年没办法,只得把人给放下,自己去排队,挂号。
好在,挂了号之后,很快有护士过来,跟江年沟通,江年立刻去把男子扶了过来,但男子痛的好像已经有些虚脱了,就一直闭着眼,英俊的剑眉紧拧着,没说话。
没办法,江年只得自己把男子的大概情况跟护士说了一下,护士见男子确实是痛的挺厉害的,就立刻安排了去诊室。
到了诊室,马上就有医生开始给男子查看情况。
男子好像不会说法语,也不说英文,就一直用的是中文,江年便当起了男子和医生之间的翻译。很多医学用的名词,江年也能精准无误地翻译出来,医生对江年,不由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等大概情况了解了之后,医生先给了男子两片止痛药,让男子吃下止痛,之后,才让男子去做检查,但是得先交费。
江年毫不迟疑,拿了单子立刻去交费,然后又回来,护士拿了辆轮椅过来,江年便推着男子,陪着他去做各项检查。
还好,止痛药起了作用,男子似乎没那以痛了,但是,精神状况却不怎么好,一直闭着眼睛,休息。
因为很晚了,很多检查都不能做,医生判断男子可能是胃溃疡,所以,只是对胃部进行了一个大概的检查。
果然,是男子的胃出了些问题,刚才的剧痛,也是因为胃而引起来。
医生给男子开了些药,又建议男子暂时留院观察一下。
男子不说话,江年看他的情况,便直接替男子答应下了。
接着,又替男子去交费,然后陪男子去了病房,休息,倒水给他,喂他吃药。
忙完这所有的一切,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待男子吃了药,躺下后,江年问他。
男子闭着眼,淡淡颔首,"嗯,好多了。"
听到男子这么说,而且声音也明显正常了,江年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说着,江年去拉了拉男子身上的被子,替他盖好。
"嗯。"男子又一次颔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符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声音。
江年坐在病床边,这才有时间和机会,细细地打量男子。
男子的皮相算不得十分上乘,但是,看起来却也很舒服,两道剑眉英挺,眼窝深邃,鼻梁挺拔,没有什么血色的两片唇瓣菲薄,面部的线条轮廓,也很清晰。
不过,男子的眼角,有很多细细的鱼尾纹,而且还有白发,虽然不多,大概就十来根,但由此可见,男子应该不年轻了,看起来,大概三十八到四十二岁之间吧。
再看男子的穿着,很普通。
淡蓝色的衬衫,衬衫的衣袖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卡其色的休闲西裤,配上同一色系的休闲皮鞋。
穿搭的很舒服,很干净,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今天晚上,能住在她所在的酒店的,十有八九,不是此次经济论坛的工作人员,就是受邀请的嘉宾。
看眼前的男子,显然是中国人,这样的话,应该就是受邀请的嘉宾咯。
只是,此次受邀请的嘉宾个个都是不是简单的人物,如果眼前的男子是个中国人,又是受邀的嘉宾,江年应该之前见过才对呀。
可是,江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对了,从酒店到现在,她居然连男子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先生,你"
原本,江年想要开口问男子,他姓谁叫什么,来自哪里,可是,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男子,江年只好作罢。
等他醒了,再问也不迟。
坐在床边,陪着男子,实在太困了,很快,不知不觉间,江年便趴到床边,睡了过去。
也就在江年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的时候,原本病床上闭着眼睡着的男人,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向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