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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敛回思绪,立刻转身离开。
天魂飘回去,进门便瞧见徐有冥小心翼翼地护住他肉身,正在以灵力帮他护持功法运转。
乐无晏停住怔了怔,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不待他多想,徐有冥抬头望向他,提醒道:“赶紧回身体里。”
乐无晏:“……你看得到我啊?”
徐有冥无奈道:“先回来再说。”
乐无晏“哦哦”两声,在外头飘了这么久,他其实也感觉到有些不适了,赶紧飘回了肉身中。
持续运转凤凰功法,一刻钟后,乐无晏缓缓睁开眼,对上徐有冥一直盯着他的担忧目光。
“如何?”徐有冥问。
乐无晏抬手拍了拍额头:“有点头晕……”
他确实托大了,满以为不会有事,得意忘形竟敢让天魂脱离肉身这么久,要不是徐有冥传音提醒,他怕是还没想到要回来。
这会儿才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天魂离体导致魂魄不稳的后遗症全涌了上来。
徐有冥一手将人揽入怀,手指停在他太阳穴边,以灵力送入他体内。
“别白费功夫了,这是天魂离体导致的不适,你给我送灵力也没用。”乐无晏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
“可以用雪华天晶。”徐有冥提醒他。
乐无晏闻言有些意动,想了想还是算了:“雪华天晶一共才五株,还是别这么糟蹋了,留着结婴时用吧,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原本是不会这样的,说到底还是他的魂魄本就不稳,这一点他和徐有冥都心知肚明。
揽着自己的人手臂渐渐收紧,乐无晏听到徐有冥加重的呼吸声,闭着眼轻拍了拍他:“没事,我不跟你计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徐有冥没再出声,坚持继续为他送入灵力。
乐无晏慢慢觉得确实好受了一些,终于打起精神来,想到先前之事,问徐有冥:“你方才怎么看到我的?我之前一直跟着你你也知道?”
徐有冥皱眉道:“我提醒了你,不要轻易尝试。”
乐无晏顿觉讪然,他还跟过去想捉弄人,结果徐有冥从头到尾都知道,一直在跟他装。
他就跟个傻子一样。
“那位沈宫主呢?他也看到我了?”乐无晏追问。
徐有冥:“没有,只有我看得到。”
乐无晏:“因为你是渡劫期?”
徐有冥:“嗯。”
乐无晏略放下心,说起方才在灵植园所见:“那根骨头我没拿走,怕被发现,又原样放回去了,但我肯定,是幼童的指骨,上面沾了魔气,那灵植园下边,应该有个地下洞穴。”
徐有冥神情一顿:“确定?”
乐无晏:“确定。”
徐有冥眸色沉下,似有所思,乐无晏道:“这神梦宫,果然不对劲啊?那地下洞穴里的,就是那些被海妖掳走的孩童吧?这里竟有邪魔修,还与海妖有勾结,你说会是谁?”
其实根本不用多想,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沈瑶,只可能是那位宫主苏子尘。
徐有冥道:“玉林尊者没有异常。”
他的意思是,玉林尊者便是玉林尊者,并无被邪魔修夺舍之虑,邪魔修或许能得到原身的记忆扮作原身,但性情、涵养,却非轻易能装出来,徐有冥方才与沈瑶论道,可以确定,那具肉身里并未换人。
乐无晏:“那是他那个道侣?”
徐有冥:“不知,还得再确认一番,先不要打草惊蛇,这事待我们先拿到寒霜龙兰回来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他们来这的目的是找寻寒霜龙兰,余的事情都得往后排,反正十日之后沈苏二人结契大典,他们还要留下来观礼。
晌午之后,风雪稍停,苏子阳过来,问他们是否要现在就出发。
徐有冥却有犹豫,问乐无晏:“头还疼?”
乐无晏:“还好,走吧,别再耽搁时间了。”
他这么说,徐有冥便答应下来:“现在出发。”
秦子玉和谢时故收到消息,各自出来,乐无晏见秦子玉竟又红了眼睛,问他:“怎么回事啊?”
秦子玉含糊道:“没事。”
谢时故阴着脸,不耐烦问:“走不走?”
乐无晏自己脑袋还不时隐隐作痛,实在没精力多管别人,秦子玉不肯说他也懒得问了,冲徐有冥点点头:“走吧。”
之后他们一行四人跟随苏子阳,并十数神梦宫修士出发,入雪域深处。
苏子阳手里拿了一件罗盘状的灵器,与他们解释:“普通罗盘在这雪域上起不了作用,这个是我嫂嫂亲手炼制的上品灵器,不为法阵结界所扰,凭着这个罗盘灵器一直往北走,肯定能找到寒霜龙兰。”
乐无晏接过去瞧了一眼,灵器虽好,但他也炼得出来,便觉无甚稀奇的,又扔回给苏子阳:“你带路吧,我们跟你走。”
等苏子阳那小子去了前方,乐无晏小声问徐有冥:“仙尊,这神梦宫既然不正常,你真放心跟着他们的人来找寒霜龙兰?”
徐有冥不在意道:“不必担心。”
乐无晏看向前头那些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化神期,确实不足为惧,至于说这雪域上有什么危险……
修为突破渡劫的半仙,除了天道,任何险境其实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点乐无晏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所以之前徐有冥放心带他去北渊秘境和绝域之地,即便被逼到绝境,徐有冥也肯定有办法能破境。
雪域上气候多变,出来一个多时辰,天色便已暗下,又开始风雪不断。
他们出行乘的是雪域上特有的一种灵兽,两人一骑,徐有冥将乐无晏圈在怀,提醒他:“你身体不适,先睡会儿吧。”
乐无晏靠向身后,迷迷糊糊“唔”了一声,闭起眼。
谢时故独自一骑,纵灵兽上前,拦住了与神梦宫弟子同乘的秦子玉:“过来。”
秦子玉不愿听他的,谢时故伸手一勾,拦腰就将他抱来了自己这边。
那神梦宫的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掺和他们的事,赶紧跑了。
秦子玉伸手推人,谢时故已揽紧他:“别动,再动我把你扔下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秦子玉压着怒气,“你就这么喜欢逼迫人?是不是对着谁你都是这样?你分明早有道侣……”
“你哪来的资格跟他比。”谢时故皱眉打断他的话,面露不快。
秦子玉更多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口,面色煞白。
谢时故看他这样,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对着秦子玉,他并没有太多顾虑,全依着自己心情来,逼迫便逼迫了,也无什么心里负担,但齐思凡不行,除了将齐思凡强留在身边,他再未行过任何威逼之事,甚至齐思凡不愿意,他便不碰他。
齐思凡是时微,也不是时微,但秦子玉,再像时微,也同样不是时微。
“坐好来。”
谢时故冷声丢出这句,双手将人圈住,继续前行。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苏子阳过来问徐有冥,是否要找个地方先落脚:“仙尊,风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是否要先歇一晚,等明早再前行?”
徐有冥颔首道:“你们找个能避风的地方。”
这附近就有能避风的山洞,地方不算大,但也不小,苏子阳带队过去,下令神梦宫众弟子,在此歇息一晚。
徐有冥将乐无晏从灵兽上抱下来,直接抱着人进去洞中,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乐无晏心道自己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虽然本来就挺厚的。
各自歇下后生了几簇火,乐无晏靠在徐有冥怀中,依旧不太舒服。
苏子阳再次过来问候:“仙尊夫人是身子不适吗?我这里有千藤草,有提神之效,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这小子已将手中灵植递到了乐无晏面前来,十分热情。
乐无晏伸手便接了,千藤草不是什么稀罕之物,确实能提神,就是不知道对他这个情况管不管用。
送进嘴里嚼了两口再吞下,徐有冥也没拦着,这东西聊胜于无,至少没什么坏处。
乐无晏说了声“谢”,顺嘴问:“你兄长以前是散修,你也是?”
“是啊,”苏子阳道,“我自小与我兄长相依为命,游历四方,我兄长天资出众,若是想入那些大宗门,哪里都入得,但是他自己不喜欢,便算了,后头我们去到一处极为艰险的秘境里,我与兄长在秘境中走散,我先一步出来,在秘境外等了整整两年,原以为兄长遭遇了不测,最后他不但顺利出来了,还得了大机缘,更在秘境中结识了我嫂嫂。”
苏子阳说起自己兄长时,十分骄傲,且眉飞色舞,半点不隐瞒。
谢时故就坐在他们对面,听到这话也顺嘴说了句:“我瞧着你兄长跟你不一样,他话还挺少的。”
昨日酒宴之上,便大部分时候都是沈瑶在说,苏子尘只偶尔附和并不多言,当然,比起徐有冥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闷葫芦,还是要好一些的。
苏子阳笑道:“我们兄弟个性从来不同,我兄长一直都那样。”
“是吗?”乐无晏不动声色问,“你有没觉得,你兄长有过性情改变的时候?”
苏子阳不明所以:“没有啊,我兄长确实一直就那样,可能以前话更少些吧,有了我嫂嫂之后反而温和了不少。”
徐有冥轻按了按乐无晏手背,示意他别再多问。
乐无晏便也算了,苏子阳这小子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来才奇怪。
谢时故的目光在乐无晏和徐有冥之间转了一圈,笑道:“仙尊和夫人莫不是又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乐无晏看着他就不痛快:“无可奉告。”
谢时故自觉没再问,走去了秦子玉身边坐下,递了件法衣给他:“穿着吧,你还没结丹,冰天雪地的,还是得注意些。”
见秦子玉不接,也不应声,只呆怔怔地盯着火堆,谢时故直接将法衣罩他身上。
半日,秦子玉眼睛才缓慢动了动,回头看去时,谢时故已靠着壁石闭目养神了。
乐无晏重新躺回了徐有冥怀中,徐有冥低头问他:“好些了?”
“那个千藤草好像有些用,”乐无晏嘟哝了一句,头疼虽然好点了,但他现在似乎更想睡觉了,“我困。”
徐有冥轻揉着他的太阳穴:“睡吧。”
乐无晏迷迷糊糊点头,很快便彻底阖了眼。
睡梦中仍不安稳,他能感觉到天魂在肉身中的不安定,他如今修为太低,这具肉身又非是他原本的身体,贸然将天魂抽离,且脱离肉体这么久,确实太过莽撞了。
一再暗示自己早些沉入熟睡中,但事与愿违,乐无晏恍惚中觉得自己飘到了空中,睁开眼,果然发现视角变了,他看到徐有冥抱着他坐在火堆之后,一动不动,其余人或休息或打坐,各自安静无声。
他的天魂又离体了吗?
他试图回去,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阻隔在外。
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情景却变了,乐无晏愣了愣,骤然回神,这个地方分明是逍遥山的至高峰!
他在做梦?还是,……又入了幻境?
山风狂啸、天地色变,天幕中无数灵光交错,被剑意骇然破开。
乐无晏惊愕抬眼看去,徐有冥的身影裹夹在毁天灭地的剑意之中,仿佛欲要耗尽丹田和精血一般,不顾一切地与人斗法。
他在与谁斗法?
惊雷掀起万丈电光,映在乐无晏错愕至极的眼瞳中。
是天道。
徐有冥他在与天道斗法!
一次一次被击落,又一次一次强撑着剑站起来。
乐无晏被禁锢在原地,只能看着,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仿佛觉得天魂正在溃散,此刻的自己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抹残魂,无助地看着那个人迎死而上。
“青雀、青雀……”
耳边忽然响起徐有冥的低唤,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
乐无晏猛睁开眼,对上徐有冥满是担忧焦急的眼神。
“你的天魂,刚刚又离体了。”
乐无晏呆呆看他片刻,撑起身,用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