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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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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作霖的奉天城官邸叫做“将军府”, 是一个三进四合院的别墅,这是他在做大元帅之前的虎穴、大本营、指挥部。

    今天小六子的表现让他心情很好,这甚至比他自己得了嘉奖还要高兴。从段上将军的表情,他知道他是满意的。小六子的讲话,既向大总统表了忠心,又将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也给将军这位顶头上司吃了一颗定心丸。要知道,段芝贵走马上任,随带卫队一团,但留在京畿滦东一带,只带少数人来奉。到奉天时,就下榻于张作霖第二十七师的司令部,以表示对张作霖的信任。可反常即为妖,对狐疑的张作霖来说,这样做却有些欲盖迷彰:焉知这小子不在暗地里防着老子呢!

    晚饭时,张汉卿又向张作霖提了一个沉思良久的建议。他说:“父亲想在将军的位置上再动动吗?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张作霖迷着眼睛,盯了张汉卿一阵。让张汉卿身上发了毛:难道自己附体在张学良身上有什么反常让这老狐狸发觉了?历史上少帅应该还算颇有能力,不然偌大的奉军基业也难顺利承接下来啊?还是他的表现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张学良?

    张作霖半晌说:“说说看?”

    张汉卿说:“袁大总统应该是做腻了总统了,父亲是否有意扶他一把?”倒不是他会算,而是根据历史,段芝贵8月入主东北,12月袁世凯就称帝了,这是穿越者带来的福音。

    张作霖虎目一闪,却又长息说:“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从奉天民意即可看出,大总统行的是一招败棋。”

    张汉卿微微一笑说:“大总统胜败,跟父亲有什么关系?天作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他身边的人利令智昏,行此败棋,将民国以来好不容易形成的国家局面搅得危机四伏。但是目前,大总统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我们只要抢先一步,在中|央的支持、至少是不反对下独占得奉天,将来谁做了天下也不能不顾忌父亲的势力。”

    一席说醒梦中人,张作霖霍然而起,抚着张汉卿的头,轻声说:“小六子长大了。”

    呵呵,不是我长大了,而是我比你们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清形势。要不是因为刚刚开始,为了不至于表现得太过突兀,哥还有许多更好的主意。咳,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了…

    不过张汉卿却委婉地提醒乃父,挖坑容易,却要提防最后自己跳下去。按照未来的趋势,袁大总统最后一定会败的,所以现在最好不要跳得太欢,适可而止就好。不然,像历史所记录的那样,最后劝进元首们被民国政|府通缉,落得个身败名裂就不好看了。

    虽然他看好张作霖的智谋和应变能力。

    其实已经有人走在他们的前面了。在一帮有心人的“撮和”下,各省旅京人士组织公民“请愿团”,请愿于参政院代行参政院立法院,要求变更国体。这是试探。

    文韬必有武略。政客们的激昂若没有将军们的附合,顶多只能是一场闹剧,掀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是当晚9时,袁世凯接到的一封发自奉天第二十七师的密电,却让他备感欣喜:“总统钧鉴:自清帝逊位,国体共和。然人心思定,以大总统为不世之主,曷其能世代永受君恩?君主比之共和,以大总统不世之才,当可以法自上意,皿煮其下。今日者,国民厌弃共和,趋向君宪。首当视乎民意为从违。民意共和,则誓词随国体而有效;民意君宪,则誓词亦随国体而变迁。如帝制不成,死不再生。”

    类似的表态,袁世凯已收到很多,但是作为军队地方要员明目张胆地提出的,张作霖是第一个。但是以袁世凯多疑的个性,又如何肯把宝押在一个地方豪强身上呢?

    办法是有的。你张作霖不是要效忠吗?好啊,拿出行动来。既然段芝贵也看中张作霖的儿子,为了表达老张的忠心,是不是可以同意历代君王对于诸侯的控制手段----质子呢?

    于是,穿越的张汉卿接到让他汗流满面的电报:“雨亭弟钧见:艳电所提立宪,兹事体大。弟公事繁忙,无由面晤,思之极憾。闻有侄汉卿者,年少而慧,语多出奇,极盼出关相会京中,详谈及关外民风并亲近京中诸昆仲子侄。”

    虽然天气炎热了点,但可以肯定,真正让张汉卿由内而外大汗淋漓的,肯定不是室内的温度----将军府里的房间透风良好,不用扇子也能堪堪度过这个暑期。

    张作霖当然深知其中用意,真是令人头痛:本来想通过故意示好赚点好处,可是出头椽子先烂,自己这可心的长子竟然被盯上了。有心回绝,但肯定前功尽弃;如果答应,那是拿亲子的命开玩笑,自己这样算是被绑上袁大总统的战车了。

    北京城可是个虎狼窝----记得有部电视剧讲的就是云南著名的将领蔡锷也就在此时被软禁在北京,经过许多磨难,还是经过风尘女子小凤仙的帮助才惊险逃脱。届时如果张作霖也旗帜鲜明地反袁,这个人质一定凶多吉少,一旦跑不掉,可是要贴上一个儿的----虽然儿子不少,但老张可不是为了权力欲舍得这个代价的人;可是如果到时不反袁,在大义上张作霖就会落了下乘,奉系崛起将多了一分变数。

    张汉卿也有点作茧自缚的感觉,也真正领悟到了什么是枪打出头鸟。前几天的装逼出彩,马上就现世现报了。自己前脚说过不要挖坑埋了自己,后脚就应验了,这是算他智商高呢?还是高呢?

    他深知自己的便宜老爸就是在袁世凯称帝的戏中得了头奖,奉系的历史才有机会大放异彩。而如今,如果被老袁认为是做戏或是有大阴谋,搞不好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动作会先行降临到老爸的身上。这样,不要说自己利用奉系一展抱负,会不会因此改变奉系发展的进程亦未可知。

    去,还是不去?天人交战下,张汉卿有点无可奈何地说:“既然袁世凯咬住要我去,看来父亲不给他点信心是不行的了。反正我无兵无权,就一毛头孩子,袁世凯也不至于太在乎我,时间还多,到时候我见机行事即可。”在他心想中,名动天下的蔡锷都能跑掉,何况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他安慰自己:奉系五虎将中的重要两位这会儿恐怕还在北京城里漂着呢,我去探探路认识下先。”

    张作霖不愧是枭雄,只思考片刻就坚定地说:“去!我在北京城里还有些门路,到时候设法把你弄回来。不过在北京要低调,最好让老袁对你失去兴趣,你逃跑的机会还大点。”

    张汉卿当然明白,质子就要有质子的觉悟,他哂笑着说:“无非是装疯卖傻花天酒地,只要表现得对他没有不利,袁总统是乐见儿子成为富家翁的。”父子俩一阵奸笑。

    不过张汉卿还记得王以哲的事。他建议说:“趁着现在没事,父亲还是把奉天讲武堂重新开起来吧。袁总统一旦作了皇帝,天下肯定大乱,到时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有兵有将谁就是草头王。父亲不趁着这得天独厚的条件网罗一批人才,白浪费了东北讲武堂。二十七师是父亲起家的队伍,将官带兵能力也要练练,将来都是奉天军队的种子。再说父亲如果兼了堂主的职务,这些毕业的将领都是父亲的学生,天地君亲师,师生关系可比结义可靠多了,在大义上也好看。”

    这是指张作霖不改绿林作风、喜欢和部下拜把子笼络人心呢。对张作霖来说,这是自己、也是胡子兄弟们发迹前常用的招数,没办法,在没有物质利益刺激他人跟着自己混之前,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出的办法。

    当然也不可靠,像他之前就和冯德麟拜了把子了,现在双方为了奉天都督的职务暗地里已经较上了劲,翻脸只在早晚。张汉卿说拜把子不可靠,张作霖也是认同的,现在张汉卿提出了新办法,听起来要好很多呢。

    何止好很多!一个黄埔军校,缔造了国民政|府几十年的存在。而且成系列地“催生”一批批将领,总比在战场上摸索强得多,世界各国都把创建军事院校当作军队增强战斗力的法宝,像德国陆军的普鲁士军官团一手支撑起德国军队的荣耀。

    大字不识几个但对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很信奉的张作霖表示认可这套理论,不是张汉卿讲得有多精彩,而是正说中他想做的事。这样愉快的交流让他能够接受张汉卿更深入的撺掇。

    “我之前和父亲谈的筹备兵工厂的事,也可以先进行选择址的工作了。老是买兵器不是常法,一是贵,二是乱,三是随时可能被人卡住脖子。欧美日列强之所以能称作‘强’,除了军队能打仗之外,装备自给是关键。”

    “还有像那个青年王以哲的一类人也要用好。部队里面都是大老粗,有这些能够识文断字的加入,将来发展肯定坏不了。可以先把王以哲作个标杆,吸引一批学生进来。”

    张作霖也有同感,他琢磨这些事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