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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真不愧为大师姐,最早跟着慧静师太的亲传徒弟。那一瞬间,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果断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拼命挣扎起来。
无奈她刚刚突破了“君”级的修为,尚处在道君的最低层,又哪里是浸淫道君之境已久的鸦影的对手?
“大师姐,你没事吧?”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关切地望着她。
妙真恢复了正常,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无事,刚刚只是呛到了。”
倒是妙莲站在人群外,一脸的茫然:“我刚刚怎么了?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她被鸦影施了遗忘咒,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脑子里有如针扎般的疼痛,浑身真气也似被人抽干了一般。
斗室中发生的一切,东方白并不知晓,他一派天真地跟着方才那个小道姑,一直走到了偏门处。
这道门紧紧地关着,但这难不倒她,只见她拿出一张灵符,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这便是启封诀了,各类法诀中的一种。
那灵符受到激发,亮起一道光,轰然炸开了铁锁。
“说好的开锁术,怎么变成炸锁术了?”小道姑晃着脑袋感叹了一通。
而这,便是仙法了,东方白以前只看见崔道士使用过。
道士,是修仙体系中的第二级别,仅仅高于居士。
居士只能感受到自然界的灵气,却不能为己所用。而道士却可以用神力将灵气调和为自身的真气,用以催动灵符。
再往上走一个级别,到了炼气士的修为,连灵符都不需要使用,就可以直接出招了。
这小道姑还需要仰赖灵符,可见修为和崔道士差不多。
既然锁已经无可补救,她也不再纠结,洒脱地走到了门外。
树下站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看见小道姑就远远地招手:“番姑,这边!”
“何树枝!”小道姑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小男孩拎着兔颈朝她邀功:“我三天前抓到的这只兔子,一直舍不得吃,养到了今天。想着你在庙里没有油水,特地给你带过来了呢。”
番姑拍手笑道:“好好好,咱们这便宰了它!”
这兔子好似听懂了一般,感到大事不妙,奋力地一蹬腿。何树枝吃痛,不禁松了手,兔子掉在地上打了个滚,玩命地逃开了。
它逃跑的方向正是庙门这边,东方白原本躲在门里偷看,见番姑如此馋肉,又失了兔子,当然要帮她一把,也算是还了她上午特意提点自己的人情。
于是他一个箭步蹿上前,稳稳地扑到了兔子。
“是你!”兔肉失而复得,番姑本就喜悦,见到这个俊俏的男孩,她就感到更高兴了。“你叫什么名字?”
还来不及回答,庙内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惨叫,有男有女,飘荡在山林间,分外的毛骨悚然。
出事了!东方白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回望背后,只见一层寒冰从庙中漫延而出,墙壁攀附的爬山虎纷纷被冻住,好似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叶子冰雕,须臾后碎作了冰屑。
一群蚂蚁正往庙内搬家,已经爬进去的全部化为雪粉,外面的则安然无恙。
生与死,仅有一墙之隔。
*****
一炷香前,禅室。
穆静慧参禅时,惯于冥思。她师父解法难在涣教中处于弱势,因此,法难派的弟子日子都不好过,常常会遭到骚扰。
为了防止偷袭,她通常会设置结界,只让最信任的弟子出入。
妙真和妙莲都是跟着她从仙界下来的徒弟,多年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而其余的徒弟,都是在这附近收的。人间灵气薄弱,是以她们的修为远不及大弟子和二弟子,忠诚度也稍微差了那么一些。因此这结界,便只供这两名弟子出入。
穆静慧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会被人利用,鸦影附身在妙真身上,轻而易举地走了进来。
他端着斋饭,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将饭食放到了恩师惯用的左手边。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直到鸦影迅速捏了八个法诀,施展了一道法术。
他以舌头成诀,是以静慧师太毫无察觉,忽然间,她注意到对方袖间有一道亮光闪过,竟是一面镜子。
静慧师太顿觉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真气沿着镜子背后古朴的纹路迅速流转,最终汇集到正面,形成一个又一个燃烧的字符,出现又迅速消失,冥冥中组成了一个阵势。
直至镜中出现了一个极亮的光点,“妙真”以光束为剑,猛然指向慧静师太:
“水·金·千峰寒冰刃!”
那一刹那,一千座冰山携带着磅礴的力量从镜中涌出,如雪崩一般砸向穆静慧的丹田气海!
此乃水系和金系合并而成的高阶法术,为单点攻击术,伤害性极强,一旦被击中,几无挽回的可能性!
穆静慧一时不察,奇经百脉都已被这千年寒冰封冻住,根本无法施展治愈术来自救。对方却还嫌不够似的,喘了口粗气,急忙又开始掐诀。
“水系·水缚术!”
这下不光是经脉被封,她连肉身都被困在此处,只能在血肉一寸寸冻结中活活等死。
“你不是我的徒儿!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你把妙真弄到哪去了?”穆静慧发出了一连串质问。
鸦影邪肆地大笑起来,指了指自己:“这便是妙真,待我用完了这具躯体,自会送她上路。”
解决了穆慧静这个碍手碍脚的菩萨,接下来就是那个所谓的救世主了。
而今庙里到处都是孩子,鸦影没时间逐个去分辨,索性用了范围攻击技能。
偷袭静慧师太已经耗掉了他的大半真气,若是范围设得过大,以山、以镇为界,那鸦影自己也会因为精疲力尽而死。
既然救世主就在此庙中,他索性以庙墙为界,展开了法术:
“水系·冰裂!”
寒意从镜中扩散开去,以禅室为中心,庙中的一切生灵都开始结冰。他们的血管、肌肤中的水分,全部冻成冰块,然后如风化般裂为齑粉。
万千生灵,顷刻间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在后山的偏门处。
冰裂扩散开的那一刹那,东方白从庙门闪出,扑向了兔子。在他的背后,蚂蚁化为霜粉,爬山虎结成了冰。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叹这个男孩的大难不死。然而,事情还没完,东方白也并没有就此脱离险境。
因为,鸦影有着“君”级的修为。在这一阶段,感知能力大幅增强,纵使他看不到东方白,也能感知到有一条漏网之鱼逃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鸦影心中一凛,生怕这是那应运之人的狗屎运气。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他匆匆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三个孩子茫然地望着毫无生气的庙宇。
番姑时常接触法术,最先反应过来:“里面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人施展这样强的法术!师太和师姐都在里面呢,我要进去看看!”
何树枝一听,顿时也急了:“我爹、我爹也在里面,他肯定还在厨房没出来!”
他爹是山脚下的菜农,负责给庙里送蔬菜,他平时总跟着爹一起来,这才认识了番姑,和对方成为了玩伴。
东方白心念外祖母,自然也想进去一探究竟,只是他生性沉着冷静,怕这法术还在持续生效,继续冻住所有的活物。若是如此,他们仨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且慢。”东方白拦住了二人,自己走到庙门口,将兔子扔了进去。
兔子并没有被冻住,一骨碌翻身而起,敏捷地逃出了他们的视线,东方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了。”他朝二人挥了挥手,“你们跟我来。”
一进一出,他带着两个小伙伴,完美地与鸦影擦身而过。
他们的气息融入到满寺强烈的死亡气息中,就如一滴墨水落进了大海,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往里走,寸寸血泪,步步惊心。
地上掉落了许多衣物,代表着刚刚这里还存在着一个人,可是他们已然裂成冰屑,在午后太阳的照耀下,化为一滩滩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飞扬跋扈的冯老爷和他的家丁,也变作了一摊绸褂和几身短打,肉水流在一处,不分高低贵贱,一同融化一同蒸发。
东方白强忍着作呕的感觉,独自走在前面。何树枝捂着脸,呜呜地哭泣着,已经不敢再看了。番姑也落下了眼泪,可她却一脸倔强,强行拉着何树枝,跟着东方白往里走。
“我要去找师太,”番姑坚决地说,“她老人家在禅室修炼,也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就去禀告她,她一定有办法救大家的!”
东方白点点头,于是换成番姑领路,两个男孩跟在后面。
禅室大门洞开,番姑心中一惊,拔腿向室内走去。这一次她并没有被弹开,穆静慧身受重伤,早已无力维持结界的存在了。
三个孩子走到神像前的蒲团下,静慧师太就困在一团晶莹的水雾中。
她动弹不得,筋脉尽断,寒冰自脚底开始冻结,一直蔓延到她的胸口,眼看就要不活了。
“师太!”番姑急忙扑了过去。
她是师太捡来的,从小就在庙里长大,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一直没有被师太收为徒弟,也没有法号。因她肤色白皙,眉目深刻,颇似番邦人,大家就这么一直“番姑”“番姑”地叫着。
见番姑好端端地站在跟前,静慧师太欣慰道:“还好,你还活着。”
她喘了口气,死灰一般的面色恢复了几丝生气,打起精神道:“孩子,你身世不凡,体内真气一直被某种东西压制着,我用了许多年也无法解开,这才没有收你为徒……或许,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以后没人护着你,可千万要小心哪。”
她说完这番话,强行催动体内残余的全部真气,腕上的黑玉数珠被激发出隐隐的红光,从她手上脱落而下,在半空中盘旋。
番姑早已是泪流满面,只是她年纪尚小,遭此大难,尚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注视着一切。
那数珠陡然发出一道光,将三个孩子罩入其中。慧静师太松开番姑的手,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她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无法压制冰裂之术,寒冰顺着她的身体向上攀爬,迅速冻结至天灵盖。
随后,像这寺庙中的千百人一样,她僵硬的身体开始皲裂,纷纷扬扬地化为了雪末。
“师太!”番姑惨呼一声,拼命朝师太的遗迹扑去,东方白眼疾手快地拽住她。
挣扎间,两人一齐朝外跌去,谁知跌到一半,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弹了回来。
东方白登时明白了,原来师太是用最后的法力为他们结下了一层保护罩。这数珠将他们收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师太最后的举动,所耗真气不少,鸦影对能量波动非常敏感,自然也有所察觉。
此时此刻,他正满山满镇地搜寻那“应运之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重新返回庙里。
真是岂有此理!一无所获的鸦影顶着妙真的身躯,用力地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个所谓的救世主,难道就这么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