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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我会和桃在一起。至少那天结束之前我是这么觉得的。
记得小学初中老师总让我们写题目名为“最难忘的一天”的作文。如果那时的我拥有后来的记忆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性我会写关于桃的那一天。可如果我真的拥有现在的记忆回到那一天的话,那我可能不会做出那个决定。草率的决定。而如果我不做出这个决定的话我就不会有那一天。我狠狠的把一口烟抽进肺里,决定不去想让科学家都陷入思索的复杂问题。
过去终将过去。过去无法改变。
而那天的我也如同现在一样笃信着什么。可是究竟笃信的什么却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无从想起。可能是“努力必有回报”一类的鬼话。那时候奉为信条,等真正进入社会却知道不对。至少对于感情来说,这话错的离谱。
记得那是初一。小升初我考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成绩。那个暑假我白天在家附近疯玩,而晚上回到床上就被一种兴奋和担忧包裹。高兴是因为终于能昂首挺胸的当一个大孩子(其实初中生真的很小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而担忧是因为自己恐怕不能和桃一个班。这无疑对彼时尚年幼的我来说打击是致命的。说出来不怕笑话,我当时老因为这个鼻头一酸,然后玩的有气无力的。桃的成绩排我们班第三,苍第五。还好苍应该跟她一个班。尖子班。
我当时特别不能理解这件事。直到现在也理解不了。学校仅凭成绩就把学生分为有未来的尖子班和没有未来的普通班。本来有些人是可以拥有像桃一样美好的未来的,现在却只能和我一样陷进生活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我发现了,我这个人回忆事情的时候思绪总会拐入一个犄角,然后开始抱怨。但是那一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直到我的意识归于像母亲羊水一样温暖的混沌。
我看向窗户外。此时正值初秋。时不时有凉爽的秋风吹过来,吹的书上的叶子哗啦啦的响。我最喜欢这种声音。因为它总让我想起那个蓝色的夏天。初一的夏天。妈妈那天破天荒的送我到学校门口,并叮嘱我好好学习,可能是因为她要以此跟同样深谙麻将此道的中年妇女炫耀《如何教育一个孩子》。全世界人都知道,中年妇女老是爱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很久很久。如果最近没有什么诸如谁家又生小孩谁又二婚了的话题的话,她们会做一些平常不做的事,比如买东西给老人做顿饭,再比如送孩子上学,然后就可以发一些类似时光过的那么快之类的感慨。
母亲走之后我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打量起了校门口。首先是两个大理石的柱子,左边的柱子上用金色的字体写着学校的名字,右边的柱子上则贴着学校的锦旗和奖状,初二的学生们戴着以前只听说过的团徽,拿着笔和本子在核对校牌。我被人潮裹挟着走进去。走过一段被高大的树的树荫笼罩着的路,就看到了路尽头比树更高大的教学楼。虽然在今天看来它又小又破,但记忆里它高大无比。教学楼的下面是一个公示栏,上面写着各班学生的花名册。
我开始在名字们里寻找我平平无奇的名字。一行又一行。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的名字出现在九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抱着看看我同学里有没有我认识的人的想法,我继续看向其他的同班同学的名字。直到我在第一个名字里看到了桃。我的身体不受我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那一刻我有种错觉,就像后来在我人生中的所有错觉一样: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些什么。可兴奋过后就是疑问,像桃的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会跟我分到同一个班呢?
直到我到了教室,坐在桃的旁边跟她寒暄了好一会之后,姗姗来迟的班主任在班会上的一段话,才让我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班主任是一个老先生。即使我对于老师这个群体抱有猫和耗子这一类天然的恐惧,他也是为数不多值得我敬爱的人。在这个彼此竖起尖刺不愿意给别人哪怕一点点好感的世界里,总有人像太阳一样可以让你感觉到温暖。
他穿着老式的黑皮鞋,一身正装,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入教室。到讲台那里站定,开始上我们的第一节班会。
“同学们好,不出意外的话我将会是你们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初中是你们人生的一个重要的起点,你们也将会在这个学校学习直到毕业。
我对你们的期望并不仅仅是考上好高中乃至好大学,而是成为一个可以追求自己梦想的人。”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么几句,别的话随着一天天的时光流逝不知所踪。我记得我认认真真听完了那场班会,直到下课铃响起,老师回办公室,才把目光从老师身上收回来。我看着桃,她似乎是因为对县教育局做出的不设尖子班的决定有所不满,,低着头,似乎在伤心。我打开本子,在纸上写下一起加油的字样递给了她。应该是因为不好意思吧,我把视线转向窗外。窗外的天空瓦蓝瓦蓝的,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记得。那时的我被幸福感所笼罩。她总是能给我勇气。总是能。而被幸福感包裹则是我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上苍真怜悯,让我这样糟糕的人也拥有美好的回忆。
手指间一阵刺痛传来,想的太入神被燃烧殆尽的烟烫了一下。我气急败坏咒骂了一句。
回忆瞬间破碎,散落在我的脑海,化为依旧耀眼的星辰悬浮在名为记忆的灰色海面上。
上苍真残忍,我本来就已经如此糟糕,却还是通过回忆一遍遍的告诉我我本来可以拥有比现在的生活更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