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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只穿了一身薄衣的男子缓步走来，说不上是神色极好，倒是也没有那郁郁寡欢的愁容，平淡到了极点一样的面孔，平淡到了极点一样的表情，却永远都不是一个平淡的人。
这个曾经几乎和秦太阿二分天下的男子。
如今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成年男子而已，褪去了那身沉甸甸，裹着无数金戈铁马的盔甲，褪去了那身绣着五爪蟒袍的帝王衣衫，褪去了他那些惹人注意的光华。
“想清楚了？”
云千秋悠悠的问了一句，随手捧起一杯有些冷掉的茶水咽下。
身侧这个云王府上身份最高的男子只是点了点头，忽然的指着那西楚的方向，喃喃自语的说道着，“北斗位而动，怕是这次真的要变天了。凤仙台的那些家伙，能有几个能够真正看透这天道的？说到底还不是一群班门弄斧的牛鼻子而已，没了孙崇武的凤仙台，这道家也就没落了下来。纵然是如今那孙长生一步迈入长生道，可想要走到那孙崇武的那一步，可还不够啊。”
红凝刚要悄悄退下，却是忽然被云千秋喊住，低声也不知是吩咐了些什么，神色默然的点了点头，便是小步回到了云凡的一侧，恭敬的低身蹲在了一侧。
云欺虎吃力的挠了挠头，手臂疼的实在是不敢动弹。
而那湖中铁戬约莫是已经沉底，以云家的底蕴而言，称不上心疼这样一件趁手的兵器。可云欺虎终究还是茫然的坐在湖边，吃力的晃动着自己的手臂，满脸郁郁，面色茫然的望着荡起涟漪的水面。
水面忽然乍起风浪，人影便是呼啸而至。
那人踏水而行，一步生尽青莲花。
破衣烂衫，披头散发。
一步步荡起莲花般涟漪，一步步走到了那湖中最中央的地方，三千锦鲤汇聚于他的脚下，似是一副万鲤追仙图，其中生境更是玄奥的让人咂舌一声，当时便是忍不住的叫好。
起双臂，震龙池。
喷涌而起的水柱轰然拔起，约莫有四五人高的水柱直挺挺的立在这诺大的湖面上，湖中万尾锦鲤更是被一分为六，分别的锁在了那六根似是要接通天地的水柱之中。
另一人则是玉指一点，一抹幽香里听得一声娇呵。
春枝一脚点在水面上，青衫下少女婀娜身姿被衬托的近乎淋漓尽致，尤其是那两簇染着汗水的青丝粘在眉间，更是在一举一动之中多了几分玄通般的本事，一指蛮横点出，横绕而起的气浪便如龙蛇滚动而起。
两袖挥动间，汹涌内力尽数调动。
只见那龙蛇翻滚咆哮，刹那间便是冲碎了那男子身侧的两根水柱。
千条锦鲤坠落湖中，惊慌而又不安的飞速逃窜着，潜入了深水之中。
“再来。”
春枝娇呵一声，双足点落在那翻滚的水面上，只见她双掌探出，凶悍内力瞬间便是绞动着无形中的气浪，只见她双臂探出十指一握，爆裂而起的水花便是飞溅在漫天之中，几条被震死当场的锦鲤翻滚着肚皮，凄惨惨的在湖面中翻滚着血肉模糊的身子。
又是两条水柱轰然倒塌，可少女却似是没了力气一般。
只见她紧咬着牙便是打算再次出手，那面色和善男子却是皱着眉头，虚探般的一掌轻飘飘落在了后者的肩膀上，那稍有凝固的内力顿时被冲散，只见春枝整个人面色一白，匆忙是疾退了几十步出去，平稳的落在了湖畔的草地上。
面色有些发白，想必是内力已近乎是消耗殆尽。
“不错，已经勉强算是三品境界了，可始终还差些火候。”
一掌便是打散后者内力的中年男子点拨一句，视线逐渐的落在了那更远处三道人影的身上。除去那个根本不值得自己有半分恭敬态度可言的红衣女子，那个双鬓已是斑白的老人，还有那个已经是逐渐迈出中年的高大男子。
他犹疑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至少算是客套的行过礼了。
可云千秋却只是侧过头，颇有几分无奈的望着眼前这个毫不介意的老人，道，“怪不得嫱儿对这个家伙讨厌的很，就算是他们之间……可这幅冷淡的表情，哪里能够让人敢去攀谈几句啊。”
像是小孩子打架输了气势般的云千秋不满的嘟囔着，身侧云凡却只是不停的轻笑着，也不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已经老了，已经是风烛残年。
用不了多少年，他便是会埋入黄土，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这个江湖之中。
“你还是要去找那个家伙？”
犹疑片刻的男子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如雷贯耳般的轰鸣震得云欺虎不由后退几步，整个人踉跄的跌倒在了地面上，双耳只觉嗡鸣一般的痛苦不堪，面色也是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愤而起身的红凝娇呵一声你敢，一席红衣便是呼啸而出掌风卷起偏偏黄叶，化作那凌厉飞剑一般缠绕着自己的身躯而动，整个人拼命一样的朝着那个男子的头颅狠狠的按了下去。
平淡无奇一掌接下，一声惊咦里男子忽然倒退了几步，踉跄的站稳了身子。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红凝便是再次出手，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凶悍如掌风一般，便是打算拼了命也要替那受了伤的小世子给报仇才是。
可云千秋只是轻呵了一声，犹豫再三的红凝终究是狠狠的震动着自己的红袍，有些不甘心的折身返回。
自知不是这人对手的春枝苦涩一笑，小心的伸手扶起倒地的小世子殿下，心中百般的滋味交集一处，像是绳索拧成的一股疙瘩，却是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无法解开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欺虎也只是稍有波及而已，固然你们身份不同，可总归是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这条命不是？人活一次，求的未必只是痛快，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岂不是要成群结队一般的前赴后继了去？红凝啊红凝，你这样我可是不放心让你做那侧妃了啊。”
本是面色有所愧疚的红泥顿时涨红了双脸，嗫喏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是府中一个普通的丫鬟，自打那三岁开始便是被带入了府中，此去一算便已经是二十二年的光阴岁月了。
女子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二十二年？
“王爷……”
略有嗔怨的红泥也不打算继续停留下去，整个人灰溜溜的逃离了这处偏僻的院子，脸色依旧羞红不安的踱步在小道上，忽然的抬起头来，面色有些呢喃而又向往一般的低声喊了那么一句话。
也不知是惊为天人，还是女子本就腹中笔墨足。
“世间三两人，择一人而终。”
院中那古怪的破衣男子已是返回武库中，同行的春枝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云千秋的面前，低垂着一双可人的眸子，小声的说道着，“等我入了那三品境界，便是可以为世子殿下再杀几人了。”
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的云千秋挥了挥手，心中却是郁闷不已的想着，怎么这几个府中的丫鬟一个比一个杀气要重？虽说是有些人的身份不同于常人，可若是日后朝天当真是继承了自己的大柱国一位，她们是不是……
会成为嘲天的左膀右臂？还是前可暖床后可杀人的魔头？
神色有些宠溺的望着不远处视线游离的云欺虎，云千秋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
“君要臣死，臣子岂有不死的道理啊，可你们二人啊，如今才是我最为牵挂的一切。我只希望老天爷能够护佑你们，至少这云家，不要就这么倒下去了啊。”
茶水已冷，老人已沉沉睡去。
云千秋起身褪下那单薄的衣衫，小心的替那老人盖在了身上，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间别院。
脚下青石铺向远处的地方，几名早已等候多时的死士正恭敬的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而那个站在他们最前方的男子，甲子。
“要杀人？”
他喃喃自语的问道着，看着云千秋沉默的点了点头，终究是握紧了手中那把杀人的剑，一个折身便是消失在了空气里。而那些个与之随行的死士也是随之远去，飞鸟一般的朝着他们的猎物飞扑而去。
要变天了……
云千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呢喃的说道。
“要杀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