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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摸摸自己的脖颈,刀刃斩下的真实感触现在依然记忆犹新,站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旁观两方对峙。
重澜在抓到他们之后,留了钟月礼他们继续威胁孟慕,斩了她以儆效尤。
“师父,脖子还疼吗?”段砚遥化作猫的模样被盛意抱在怀里,看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轻声问。
秘境会对来人进行甄别,段砚遥进入秘境后并未夺舍任何人,只是以虚影旁观一切。
盛意灵猫的躯壳被杀之后才能看见他,索性聚在一起看接下来的发展。
“不疼,就是有点在意。”平生第一次被砍头,盛意现在见把刀都觉得后颈拔凉。
“别想就好了。慢慢会忘记的。”段砚遥安慰道。
盛意点头,忽而想起被砍头这事段砚遥经历了了很多次,不由得低头多看他几眼。
段砚遥察觉到她的视线,直白地对上她的目光,将脸颊贴着她的手心,亲昵地蹭了蹭。
盛意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孟慕,心莫名一揪。
死去人族的血液肆意蔓延,浸湿孟慕脚下的泥土,染红他的眼睛。
孟慕目之所及皆是刺痛,他不敢去看成音的尸体,只是死死地盯着重澜。
他以为重澜不会动手。
他以为自己可以用手上的人质,换他们活着回来。
如果知道他们被抓之后就立刻行动,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一瞬间孟慕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大大小小的声音在脑海里交错,最终汇成一道声音。
终究还是他太弱了。
终究是他看错了人。
人族是何其的傲慢,同族的性命说杀就杀,更何况是他们眼里“低贱”的种族。
打从重澜上任开始,他就打算肃清城北区,不留一条活路。
来回试探,不过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牌。
“怎么,这很难选吗?最后死可是好处诶,这都选不出来?”重澜扫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魔族和兽族,看向沉默的孟慕。
孟慕:“都说重巳岩行事作风狠辣,你倒真是他亲儿子,学了个十成十。”
提到自己的父亲,重澜笑笑:“那当然了,不然怎么说我是他亲儿子呢?”
“你应该庆幸不是我爹亲自来,若是他出手,自他入城你们便没有活路,我还大发善心让你们这些贱种多活了一段时日,至少让轻泓和几个魔族跑了不是。”
“既然你不选,那我就自己开始了。”重澜拍拍手,先被压上来的却是楚琼心、钟月泠和钟月礼。
三人蓬头垢面,皆是恨恨地盯着重澜。
钟月泠气急败坏:“重澜你给我等着!回头我把你祖坟刨了!我……”
重澜懒得听,身旁的手下会意,一刀下去,钟月泠人头落地。
热血在空中划出弧度,孟慕瞳孔一缩,似有细密的网缠住了他的心脏,愈发收紧,鲜血淋漓:“不……”
第二刀扬起,孟慕冲了上去,却被十几个剑修团团围住,他化作原形发起猛攻,刀剑划破他的皮肉,他的目标却只有一个。
猪老三、驴老四和他身后的十几个魔族趁乱想去解救被抓的伙伴,怎知动作都未施展开便被人族的士兵团团围住,稍一动弹便是刀剑对着嗓子眼。
猪老三灰头土脸:“老大……”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重澜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慕挣扎,却未曾喊停身旁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眨眼间楚琼心死在孟慕面前。
孟慕浑身是血,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波顿时振开周围的修士,他极速超前冲,将几个上来阻碍的人族狠狠甩在城墙上。
重澜却丝毫不惧,拿起带血的刀架在钟月礼的脖子上,“想让他活的话,就跪下。”
钟月礼浑浑噩噩:“别听他的……”
孟慕的金眸震颤,竟然就此停下。
就在这停顿的间隙,一把剑狠狠刺入孟慕的前腿,他吃痛倒下,却见重澜手起刀落,亲自了结了钟月礼。
刹那间,举世皆静。
孟慕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爹教我的第一课,做人呢,不能有软肋。”重澜慢悠悠地拿手帕擦手,嘲笑道:“看来这道理对兽族也适用呢。”
“就这么倒下了?他们都说你是什么神兽后裔,厉害得很,害得我来之前做了好多功课,还带了好多化神期的修士。这么一看,你也不经打嘛。” 重澜走到孟慕面前,绣着金丝的鞋面踩上孟慕的头,挑衅似的慢慢地、狠狠地使力践踏、碾压。
“早知道你们这么弱,我直接杀过来得了,还费心费力跟你们装来装去,没想到面上多气派,一打就是草包一个。”
“不过屠了你们也得有个理由不是,记在史书上也有个好名声。就说你们无故杀害人族士兵,害死了上千人族,我为了同胞大义才将你们全部歼灭。”
孟慕浑身颤抖,几个化神期将他压制在地,他眼睁睁地望着昔日的熟人被送上断头台,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轮到猪老三时,猪老三边走边跟孟慕道:“老大,你别看。”
“要不是你救我,我还在那暴发户家当苦力呢,跟着你我多活了好多年,早就知足了。你已经很好了,别内疚。”
猪老三望着孟慕,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下辈子我们还做……”
声音戛然而止。
孟慕眼前一黑。
“为什么……”孟慕眼里流出血泪,声音支离破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活得有尊严,活得更自由而已。
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又为什么,挥刀的是重澜?
为什么偏偏是重澜?
偏偏是那个被魔族和兽族救过、呵护过的重澜?
“这很难理解吗。你们自己没找好位置。别总觉得你们就是对的,魔族和兽族这些年也不是烧杀抢掠的勾当,当年我就是被兽族拐到了这里,若不是我爹娘救我,我早就被你们害死了。”
重澜嫌恶地皱眉。
重巳岩从未跟重澜提过孟慕。
等孩子长大,对往事模糊之后,再给他灌输魔族与兽族皆是贱种的观念,颠倒黑白,久而久之,重澜深信不疑。
重巳岩将他教导成合格的继承人,也泯灭了他心中莫须有的温情。
孟慕心如死灰,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今天不是大家伙出城的日子吗?围在这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黄婆婆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刚刚才清过场,只是黄婆婆刚从巷口出来,一时也没看到。
黄婆婆站在众士兵身后,并未看到重澜面前的人间炼狱,也未见到被死死摁在地上的孟慕。
重澜饶有兴致地转身迎上去,黄婆婆一见重澜便微笑起来。
其实她见过重澜很多次,只是不知何时得了病,总是忘事,偶尔会忘记自己是谁。
眼下她仿佛第一次见长大后的重澜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祥与关爱。
“小重澜都长这么大啦,还记得我吗,我是巷口的黄婆婆啊,你还记得吗,我还抱过你哩1
孟慕一听黄婆婆的声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不!婆婆快走1
然而还等他挣扎开,便听到抽刀的声音,还有血液喷溅的声音。
重重遮掩下,孟慕努力地、非常努力地想去听黄婆婆的声音。
他听不到。
他再也听不到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愿望很简单的。
真的很简单。
只是个家而已。
血色浸满孟慕的眼睛。
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