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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教练车有些挤,因为赛铭居然真的来了。照理说,赛铭本该随邓大路去练习科三项目,他也确实去练了,堪堪开过两大圈,就被邓大路一句“你不用再来练了”逐出车子。
赛铭惦记着林小桌所说的“把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软磨硬泡地钻进科目二的教练车里,“观摩”林小桌她们练习。
车上除了林小桌、邓思文、赛铭和金诺诺,还多了衣着朴实依旧的买菜婆婆,后排的赛铭和金诺诺都是较瘦的身材,因而三个人并排坐下,也并不觉得难受。
林小桌正要把车开上坡道,一个讨厌的壮硕身影忽然出现,还凑过来敲她的车窗。林小桌对邓大路完全没有好感,认为他肯定是来嘲笑自己又没有通过,于是猛踩一脚油门,试图从这个瘟神身旁冲过去。
车子“呜呜”地响,却没有动弹,原来是邓思文踩住了副刹车。林小桌愤愤地瞪他一眼,邓思文却神色自若:“慢速爬坡,才能保证安全。”
邓大路已经扒在车窗上,却将林小桌视若不见,只是大嗓门地对买菜婆婆嚷嚷:“阿婆,你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婆婆只是笑一笑,回身翻动菜篮子,把南瓜和香菜展示给邓大路看:“这阵子都没有买菜,这不,今天刚刚从菜市场回来。”
“很新鲜呢。”金诺诺睁大眼睛,由衷地称赞那些蔬菜。
“我最讨厌吃香菜了!”邓大路怒骂一句,又警告买菜婆婆:“阿婆,你是两年前报的名,再不过来练车,就超过三年的有效期了。”
“我知道,我知道啦。”买菜婆婆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邓大路,语气如同哄小孩儿一般。
邓大路走后,林小桌一边重新起步,一边问买菜婆婆:“买菜和练车,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
“哎,我平时不爱出门,但是爱买菜。”买菜婆婆乐呵呵地解释道:“他怕我在家里闷,非要给我报名学车,我想着驾校刚好离菜市场近,买完菜顺便练练,也是好的。”
“邓大路教练可不乐意,他老是训我,说我不买菜就不练车,买菜才顺便练车。”买菜婆婆的语气竟然带着些小姑娘般的嗔怒:“我一想,可不就是嘛!有些事情,它只能顺便做做,谁会专门为小事出一趟门呢?”
“所以,练车只是您出门买菜的时候,顺便做做的小事?”金诺诺总结出匪夷所思的论调,甚至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不出门就不丢垃圾,出门才丢垃圾。”
“婆婆,您多来练练,会发现驾驭车辆是件有趣的事情。”赛铭诚挚地说,又转向金诺诺:“把开车和丢垃圾相提并论,不太合适吧?”
“我已经发现啦,练车的时候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聊聊天,特别有趣。”买菜婆婆又是呵呵一笑,彻底回避了“开车本身是否有乐趣可言”这个话题。
将车稳稳停在半坡上的林小桌表示赞同:“婆婆的态度没错,开心就好。”
自从买菜婆婆说她听不惯邓大路的教训,林小桌就将她视为“自己人”——按照林小桌当下的观念,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所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喜不喜欢开车,不管你挂科过几次,只要你也讨厌邓大路,我们就是一家人!
一直没有发话的邓思文,这时缓缓地开口:“您还是尽量多来练习,如果报名超期了,再次办手续会比较麻烦。”
“来,我肯定多来。”买菜婆婆爽快答应,她看着后视镜里邓思文的年轻脸庞,笑意更盛:“前一阵子是我家老钟出差,我也无心自己下厨,最近他回来了,我天天买菜,回来路上顺便练两把,都行的!”
于是乎,林小桌迅速在大脑系统中更新“困难户”名录:买菜婆婆,真实姓名不详,挂科次数为0次,报名时间为两年零五个月。
困难原因:练车不积极,对待练车的态度为“不重视”。
林小桌驾驶的时候,买菜婆婆一直同后座的年轻人们叙话,起初问赛铭和金诺诺“有对象了没有”,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后,便开始苦口婆心地描述爱情的美好,甚至讲述起自己读书时代的恋爱经历。
“那时候的大学领导可没现在开明,校长那糟老头子不让学生们谈恋爱,我们就偷着交往。”买菜婆婆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脸颊上泛起红光:“他最喜欢的那身棉服,还是我给做的呢。”
“那你们后来……”赛铭好奇心重,催促她讲下去。
“他成了我先生啦。”买菜婆婆不无骄傲地说,还不忘再次劝导年轻人们:“所以呀,年轻时候的眼光是最准的,你们年轻的时候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就该找个那样的人,一辈子在一起。”
“我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卡通动漫里那种。”赛铭脱口而出。
“赛铭,你不可能在现实中找到纸片人的。”林小桌讥嘲地打击赛铭,顺便开门下车:“婆婆,轮到您了。”
“哎,原来你们俩认识呀?”金诺诺看看林小桌,又看看赛铭,主动侧过双腿,把中间的位置让给林小桌。
在金诺诺问出这个话题的下一秒,林小桌感受到后视镜里邓思文的目光移动,她疑心那是错觉,因为当她随后在金诺诺身旁坐定、又朝前排看去时,邓思文分明还在善良地帮买菜婆婆调整侧镜。
“认识,我是她爸爸的学生。”赛铭主动回答。
金诺诺听了很诧异:“林车神的学生,那你也是赛车手咯?”
“是呀。”赛铭对待声音软糯的金诺诺,显然格外地有耐心:“我和小桌姐认识很多年了,她特别有开车天赋,可惜不想做赛车手,白白地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喔,门当户对。”
“不是。”林小桌连忙反对:“我即便相亲,也不会选择这种狂躁的人。”
“我还认为你狂躁呢。”赛铭毫不容让地反驳:“你每次夺我东西的时候,就像漫画里看见什么都一口叼住的大嘴鹈鹕。”
“你口若悬河的样子,就像大清早那些让人抓狂的笑翠鸟。”
“你们认识的动物真多。”金诺诺觉得有趣,不禁咯咯笑起来。
“熄火了,空档。”前排传来邓思文的声音,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很有耐心。
买菜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方向盘依言而行,谁知车子顺着坡道,竟然向右后方滑下去,幸好婆婆反应不慢,未等大家提醒就及时纠正了错误,将刹车死死踩住。
“哎……看我这记性。”
“您记性很好,练过两次就基本掌握了。”邓思文浅笑着安慰婆婆,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又多说了一句话:“比林小桌好。”
“冬笋你信不信我把……”林小桌警告邓思文。她倒是不着恼,只是觉得这颗冬笋的情绪实在难以捉摸,他昨天还是一脸“笋生艰辛”的愁容,今天却“笋颜悦色”得反常,甚至敢出言顶撞手握“弯路灯之谜”真相的林大小姐。
谁知,邓思文并不在意林小桌的威胁,他毕竟爱岗敬业,工作时尤其专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心翼翼开车下坡的婆婆身上。直到车子驶上平地,婆婆才松了口气,悠悠地开口:“小伙子是林先生的学生,看来也是个名人哪。”
“没有,我还差得很远。”赛铭有些窘迫。
婆婆停车叹息:“哎,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你们两个人连赛车都会开,还考不过去,我这……”
赛铭急忙辩解:“过不去科目二的赛车手只有林小桌一个,不包括我。”
“只要经常来练,肯定能过的。”邓思文说这话时,林小桌不以为然——她不但经常来练,还次次刻苦认真,跟群龙驾校的学员们混得脸熟,还不是一挂再挂?
仿佛觉察到林小桌怀疑的目光,邓思文微微侧头,像是欲说些什么,买菜婆婆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邓思文连忙替婆婆拉上手刹,以免她急于接电话而让车子失控。
婆婆急切地拿起手机,把它举起来放在耳畔,虽然通话音量不大,但由于车里四名单身青年为了表示尊重,都默契地噤声不语,于是听筒中清晰地传来一声:“亲爱的。”
“哎,老钟。”婆婆听到丈夫的声音,嘴角牵起温暖自然的弧度,声音也变得不同于往常了。
“很辛苦吧?”
“不辛苦。”
“练车肯定累,我去接你。”
“不累,我才练了一圈,在家里等我就好。”
“你可以开一整圈了?真棒!”
“是嘛?我也挺满意的,那就收工。”婆婆听完夸赞,顷刻之间就把刚才的忧虑抛之脑后,她转头对邓思文说:“那位在家等我呢,教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婆婆说着便下车,不忘拉开后座车门取她的菜篮子,邓思文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犹豫的眼神中含着隐隐的担忧——他显然试图劝婆婆多练几圈,却又隐约知道这行不通,学员归心似箭,教练劝也是白劝。
四个单身年轻人看着婆婆渐行渐远的背影,均觉得自己被长辈狠狠地撒了一盆狗粮,这车内仿佛还氤氲着齁甜味道的空气——赛铭轻咳两声,摇开了他那边的窗,猛嗅几口外面的清新味道。
“在学员中,婆婆算学得很快的,只要多来练……”邓思文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他没有将这句子补充完整,而是对“只要”之后的条件进行修正:“应该多来练,并且每次练得稍微扎实一些。”
“而不是摸摸方向盘就走。她以为练车是打卡上班吗?工时一够,驾照就自动生成?”替邓思文把话补充完整的,是一个粗粝的嗓门。
邓大路,他怎么又来了?林小桌看见邓大路就心气不顺,因为邓大路每次扒上车窗,都要以一种令人反感的怪异眼神,笑着瞧瞧邓思文,再抿着厚嘴唇瞟瞟她。她早就厌烦透了他那种不把她当正经人看的脸色,加之他又批评她的“同盟”买菜婆婆,种种行为更令她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