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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前两次考试没经验,紧张,失误,都还算正常。”邓大路继续解释:“第三、四次可就太倒霉了!第三次考的时候,他跑完第一圈,听语音播报说‘成绩合格’,就直接出考场回家了,后来跟着我练了一段时间科目三,发现约不上考试,我们就帮他上网查,发现科目二根本没通过。”
“那是为什么?”林小桌和金诺诺异口同声。
“他不会看电脑,也不知道核对信息,当时监督的人又没操心。同一辆车,前一个学员没通过,放弃第二次机会就走了,他考试的时候,学员身份是别人的,成绩不能算给他。”
林小桌不禁同情起徐叔的悲惨遭遇,关切道:“后来怎么解决呢?”
“没法解决!学员和考场双方都有责任,成绩就得按挂科算。”邓大路用拳头虚砸车窗,愤愤然道:“后来老徐又考了一次,开到最后一个项目,电脑忽然异常,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停车等人来,结果系统没有故障,只是显示屏出问题,判他超时。我们也跟考场协商了,没用。”
“现在的驾考系统是完全智能化的,系统如果判断不合格,管理员权限不够,确实没有办法改动,这也是保障考试公平的有效手段。”计算机专业的金诺诺对此深有了解,很理解考试机构的做法。
“一次不给过,倒也没事,我就怕五次都不成,从头再来麻烦得很。”徐叔再次开口,他咧嘴笑笑:“这点倒霉也不算啥,我们现在过的,已经是好日子了。”
“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出现运气这么差的情况,概率还是特别小的。”邓大路虽是在安慰人,表达方式却耿直得可笑。
“小桌也没有考过。”金诺诺忍不住插话。
“她?她能算运气差吗?”邓大路瞥向林小桌,鄙夷得直翻白眼,他又转向后视镜里的金诺诺,用坚信不已的语气说:“我到现在都怀疑得很,她不是考不过,压根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什么卧底!”林小桌听见邓大路又重提旧话,气得握拳砸方向盘:“我爸拿过方程赛冠军、上过人民代表大会,我一个名校毕业有双学位的高材生,没事去给什么……八达岭?”
“是八达驾校。”金诺诺提醒道,她熟知这个名字并不奇怪,因为群龙驾校和隔壁八达驾校互为竞争对手的情况,在驾校内部已人尽皆知。学员们在训练场、报名大厅甚至食堂,都能听到教练员们愤然批判八达驾校的言论,甚至有比邓大路脾气更爆的,直接踩上凳子即兴演讲,对八达驾校的校长施展言语攻击。
“对!”林小桌虽因为忘词而中断一次,吵架的气势依然不减:“我放着美好的生活不享受,去替八达驾校当卧底,我图什么?”
“图邓思文啊。”邓大路理所当然。
“啊!”金诺诺以双手捂嘴,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我图他做什么?你无凭无据!”林小桌伸手在车门筐里摸寻,最终抓住了一样东西,抄起它就朝邓大路摔去。
那东西轻软,邓大路却被砸懵了,他慢吞吞地从脸上揭下《安全驾驶从这里开始——读本第三版(适用车型A1、B1)》,恨恨地瞪着林小桌:“闹什么闹,练车!”
林小桌依言开动车子,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没好气地说:“我跟他之间,没什么。”
邓大路冷笑:“还没什么?他最近对你百依百顺。”
“那是因为他撞过路灯。”林小桌连忙住口,警告自己不可再接话。她暗叹惊险,差点把自己好容易拿捏到的把柄和盘托出。玩游戏机的孩童都知道一个粗浅的道理:筹码用光了,就没得玩了。
“什么撞路灯?撞什么路灯?”邓大路不明所以。
林小桌死死地掰住方向盘,让急转弯的车轮在地面划出热情洋溢的弧线,她不忘白邓大路一眼:“你不懂,反正撞的不是你。”
“那就慢点开。”邓大路被她一系列操作吓得心生惧意,于是不再追问。
随后,林小桌又问起金诺诺的挂科原因,金诺诺很淡定地答道:“没什么原因,就是学得不好,也没抱什么第一次就通过的希望,看其他人都约考,就想考一下试试。果不其然,刚进考场就挂了。”
“巧了,我也是。”林小桌停稳车子,解安全带时微微一笑:“刚进考场就挂了。”
邓大路没有忘记报仇,他赶在林小桌下车之前,把那《安全驾驶从这里开始》读本卷成棍子状,不轻不重地敲林小桌的后脑勺:“你挂科,还挂出光荣感了?”
轮到金诺诺练车,教练车的前排更是嘈杂,与方才林小桌开车时,势均力敌的斗嘴不同,此时邓大路成为了噪声的主要贡献者——
“你是不是手脚不协调?大学生怎么思维方式这么奇怪呢……我还听人说你是电脑天才,是不是天才开车都这么烂啊!”
“你问我半圈是90度还是180度?我哪知道!你说是多少度就多少度。”
“停停停停停——刹车呢?熄火了!”邓大路的喉咙渐渐沙哑:“你……不会两脚分别踩东西?”
“教练,协调能力是天生的,完全取决于大脑神经。两只脚不能分别工作很正常,请问你可以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吗?”金诺诺反驳得有理有据。
邓大路闻言怔了怔,居然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喔。”金诺诺从容自若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去拧钥匙点火。
“开车啊,不能想太多,你们这些理工科生最难教……练,练熟练透,就对了。”邓大路总算吼得累了,如此一名莽汉,被金诺诺逼得化身唐三藏,在一旁絮絮叨叨。
金诺诺起初还搭理他,反驳几句,或者应和几句,后来也就任由他时而大呼小叫、时而啰哩啰嗦,自己则静静地握着方向盘,用理科学霸独有的方式,在大脑里整理“知识点”。
“凶名传万里”的粗暴教练邓大路,面对这样一个自有主张的小女孩,居然变得毫无威慑力,实在是可笑又可爱。
林小桌与徐叔坐在后排,两人原本都想指点指点金诺诺,奈何邓大路太急躁,他们都插不上话。于是林小桌不再理会前排两人,问徐叔道:“我准备尽快再考一次,我们约同一场吧?”
“好。”徐叔听了林小桌的建议,竟不再犹豫了,他转向仍然在唠叨不休的邓大路:“教练,我还是约考吧,这么练着也没效果。”
刚刚把车子弄熄火的金诺诺,呆呆地盯着亮灯的仪表盘,忽然也开口道:“我也想约考,反正总共有五次机会,试试看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行!”邓大路怒喝道:“你不能拉低我的通过率,以林小桌为代表的几个困难户,已经导致驾校成绩下滑了。”
林小桌不服:“为什么我是代表?”
“你们俩就下个礼拜考。”邓大路没有理会林小桌的抗议,替她和徐叔做了安排:“这必须是最后一次啊,你们要是再挂科,我真怕叔父他老人家气坏了身子。”
金诺诺不以为然:“老邓教练身体很硬朗呢。”
“他是身体好,心受累。”邓大路谈起叔父,口气有几分无奈:“他太把驾校当回事了,吃饭也想,睡觉也想,那个学员练不好,他就反反复复地跟我们商讨咋教。”
“老邓这样不好。”徐叔朴实而笃定地评价道:“不好。人这一辈子,图功成名就也是过,舒舒心心地过普通日子,也是过。我老伴知道得比我早,但还是知道得太晚了,没享上几年福。”
“您夫人,一定是很通透的人。”金诺诺察觉到徐叔语气中的落寞,主动地替他宽解。
“她以前也爱操心,为钱发愁,把自己给操心出毛病了,反倒搭进去好些钱。我后来也走了她的老路,当初也许该听她的,留在老家多陪陪她也好……可是我得挣钱供娃娃念书,得看病开药。我这前半辈子啊,运气就没太好过。”
徐叔前半生过得很苦,妻子患病后,他东拼西凑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靠帮人耕地赚些钱,原本计划着等攒够了家底,再承包土地、添置车械。然而命运弄人,在一次干活途中,他遭遇意外事故,将之前赚的钱全都赔给了人家,还因为劳累过度住进医院。
出院后的徐叔,愈发地力不从心,幸好那时儿子已经考上大学,他决定卖掉拖拉机,在乡村学校附近开一家小卖部,靠零碎收入安稳度日。小卖部营业不到半年,就遭遇了第一次失窃,派出所查不出眉目,认为小偷不是本地人,是专门在各个小村庄游盗的外地团伙。相似的事情又发生了第二次、第三次,虽然由于徐叔提防甚严,财物并非折损,徐叔自己却因此而患上了严重的失眠。
徐叔的儿子很争气,大学毕业就签下一份不错的工作,然而,在同一年,他的母亲与世长辞。
“原来你们,这么不容易。”林小桌听完徐叔的经历很怅然,自幼无忧无虑的她,在此之前对于人间疾苦的体悟,多少是生疏的。
“现在好啦。”徐叔咧嘴一笑,意识到自己让气氛变得低郁,很是不好意思:“现在儿子已经成家了,把我接到城里住,天天过的都是好日子……他们说要送孩子上重点小学,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以后少受点苦。但是那学校离家太远,我就想自己跟车熟,考个驾照应该不难,预备着将来接送孩子。”
“能考出来的,我们都能考出来。”林小桌鼓励徐叔,也给自己加油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