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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稀。
吴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
简单的洗漱完后,就滚到被子里,在戴上耳机之前,迟疑了两秒。
最后还是愉快地戴上了。
袅袅的熏香唤醒了她。
清净典雅的室内,吴稚被放在装扮清雅又不失精致的妇人膝盖上。
妇人道:“吾儿,来试试,这新上贡的金地团花蝠纹织锦最适合你不过。”
下首的道君皇帝犹如寻常人家的儿子一般依偎到母亲膝下:“阿娘有心了……”
太妃道:“可是朝中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关于景国的事情。”
“我听闻,如今景国西路军被堵在襄阳府,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西路军是暂时拖住了,可东路军还在。再说了,拖住西路军的可是韩家军和燕山军,是我道宋目前最强的两支兵力。您也知道,中央军这几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哪里有兵力去应付东路军呢?”
太妃不懂这些男人们的事,她只是又回想了起来二十年前被景人掠走的事情。
手中的佛珠加快运转:“吾儿,要不还是求和吧?你不记得以前了吗?就是你父亲铁了心要出兵,才会导致后续的惨事。你难道也想你的妻儿母女重蹈覆辙吗?”
“我、我自然是不想的!只是,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目前想要统一朝廷两派,还比较困难,且再看看吧,再看看……”
这次变为一匹布的吴稚并没有在皇帝手中待多久,很快就和一批赏赐一同给了正如日中天的董太尉。
值得一提的是,董太尉是个主和派,而他儿子是个主战派。
站在一堆金银财宝面前,董小公子年纪还不大,因此总喜欢问些问题。
“爹,我道宋富有四海,如此多的军费储备,为什么就不能招兵买马,缔造强军来抵御景国的侵略?非要把这些财宝交予敌人,来换取一时之和呢?”
董太尉瞥了小儿子一眼:“有了军队之后,打仗、北伐,最后收复燕云十六州?”
“自然!此乃大丈夫所为也!”
“哼!军队还没打到北方,我们一家子就得去地下团聚,死了的大丈夫,有什么用?”
“大家众志成城,齐心抗敌,为何要内斗?再说了,爹若支持北进,朝廷诸公想必以您为首,又怎会落到您说的地步?”
旁听的吴稚暗中摇摇头,心想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老狐狸怎么教出个二哈来。
“我不与你争辩,反正你有你的道理,不管你爹如何说,你都转不过弯。我只和你强调一件事,那就是景国目前的军事实力完全吊打道宋,就算回到二十年前的时候,我们要还是有七十万大军,那也打不过人家!这是其一!
其二!狗屁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你真以为朝廷上那些叫着与敌人死战到底的人真的是那么想的吗?是,其中的确有一些死战派,但更多的是投机倒把之辈。主战与主和代表的实则是利益的划分!
一旦局面朝着一方倾斜程度过大时,无论是我国占据优势,还是景国占据优势,这两派顷刻就不复存在,新的派系会在新的局面中诞生!而转不过弯的,统统都要去死!我看你,你的脑袋就是转不过弯的!”
董小公子梗着脖子:“那万一、我说万一,最差的结果是道宋持续后撤,倘若有一天,真的亡国了怎么办?不以此身殉国,难道还要去舔景国人的靴子吗?!”
听到儿子这话,董太尉反而冷静下来:“我儿这方面倒是有远见的。倘若真到了这一天。我们殉的也是我中华千载文脉,而不是那大宝之上的人。
可惜的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江南的繁华容易磨去人的志气,你看朝廷诸公,难道不知道你所想到的这些吗?”
他拿起金地团花蝠纹织锦:“我们啊,就像个裱糊匠、像个裁缝,为君主打造出富丽且最好永不倒塌的宫殿,华美且最好永不腐朽的新衣,让他的德行,至少是某方面的功绩流传后世,至于其他的,没人会在意。
在这繁华表象下,世上说到底只分两种人,一种在清醒中恐惧着,一种在无知中麻木着。这个道理,在为父进入官场的那一刻便彻底懂了。为官者,追逐的不是如何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而是更好的名声、更大的权力。
而这些都要通过讨好君主与上官来取得,否则的话,等待你的,幸运一点是脱下官服,大多数是死亡或是生不如死。如此,你应该明白,朝廷百官整天吵来吵去,难道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亡国灭种的可能吗?
屠刀一日不架在自己脖子上,人就会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那天终于来临,聪明点的早就安排好后事,以死来谢过天下苍生,全一世名节。至于笨一些的,像你这样的,大抵也是抵抗一番失败后再死。
古往今来,王朝末年不外乎如此。还是你觉得,你董迎辉,有着如开国功勋一般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倾颓的实力?更重要的是,身边还有同样一批和你一样撞破南墙不回头的能人辅佐你?!”
董小公子像被炮轰过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至于吴稚,又被董太尉扔回了宝物堆里。
眼看着父子俩都离开了,她不免有些着急,不是吧,难道我要一直呆在这个库房,哪儿都去不了?
这个猜测没有成为现实。
当夜,吴稚连同其他易携的宝物统统被董迎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