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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举吃惊不小,走上前来,拉拉孟去病的衣衫,低声说道:“你在做什么?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赌?”孟去病道:“不碍事。”他见小猴儿的眼中露出贪婪之情,微微笑道:“要不要和我赌?赢了它就归你。”
小猴儿说道:“怎么赌?你这个戒指看着不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不好说。”他心知自己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及这戒指的一成,兀自在盘算该拿几件东西出来相抵,孟去病说道:“你不用算了,你手里有一件算一件,共有多少东西?”小猴儿粗略一算,说道:“二十二件。”孟去病道:“那我和你赌二十二把,每一把我都只拿这个戒指和你赌,每人丢十枚石子,入洞多者为胜,二十二把当中你只要能赢一把,戒指就归你。只不过,你若是答应和我赌,就必须和我赌完二十二把,当中不能停下。你要不要试一试?”
小猴儿问道:“若是平了呢?”孟去病想也没想,说道:“那也算我输好了。”小乞丐们见他愿拿戒指与小猴儿手里那些不值钱的玩意逐一作赌,本已是吃惊不小,再听了他这一句,个个咂舌,心想:哪怕你掷得再准,二十二把都是十中,小猴儿只需有一把十中,你岂不是就输了?众人俱都兴奋起来,齐声撺掇小猴儿应下赌约。
小猴儿见孟去病说得笃定,心里倒有几分犹豫,雷公催促道:“你这样也不敢赌?”神情鄙夷、白眼大翻,小猴儿受激不过,喊道:“赌就赌!怕你作甚!”小乞丐们欢呼雀跃,帮着孟去病捡来一堆的石子,围着二人凝神观战。
等到赌起来,小猴儿可就后悔不迭。他哪知道,若说别的本事,孟去病多半没有,偏就是这投石入洞实乃是他患病以来打发时辰的必备课业,初时还只是闲极无聊,偶尔为之,到后来玩出乐趣,不惟每日练习,更是常向孟霁云抑或丁奇讨教暗器手法,什么后发先至、左右盘旋、一石两击,种种技艺施展出来,把小乞丐们看得是膛乎其后、目瞪口呆。
小猴儿就算掷技颇佳,到底与他这种家学渊源相差太远,开始两局还能勉强支撑,只输了一两枚石子,越赌下去,越是阵脚大乱,看到孟去病随手一弹,石子入洞,弹无虚发,他变得眉头紧皱、大汗直流,连手也禁不住哆嗦起来,愈加是准头大失,原本一局能投中八九,渐渐已是十投倒有六七不中,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转到了孟去病的手中,到最后连方才从雷公手上赢来的念珠也输给了孟去病。雷公见状摇头晃脑,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时候就到了最后一局,轮到小猴儿先掷。他看了看手里仅剩的玉斑指,稍稍闭目凝神,双眼猛地睁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臂挥动,一枚枚石子飞出,无一失手,俱都掉落洞里。等他掷完,小乞丐们尽皆噤声,全场鸦雀无声,都把目光投向了孟去病,心想:都怪你自己太过托大,说什么打平了也算你输,现在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只见孟去病不慌不忙,将手里的石子捏了几下,轻喝一声,食指连弹,每弹的一下,便有一枚石子应声落洞,到的最后两枚,他轻轻一弹,第一枚石子去势稍缓,紧接着他用力一弹,第二枚石子激射而出,撞上前面一枚石子,二石相碰,俱都裂成两半,变成四枚石子,全都掉入洞中。
小乞丐们起初兀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有人跑上前去,从洞里掏出石子一数,果然是十二枚,顿时彩声大作,连声叫好,倒像是自己赢了彩头。雷公乐呵呵地从小猴儿手里抢过来玉斑指,往孟去病手里一塞,说道:“你赢了,都归你。”
孟去病捡出那串念珠,往前一递,说道:“这个送给你。”雷公大喜过望,想要伸手去拿,小猴儿在身后冷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拿了人家好处,等会小天哥回来,可莫忘了替人家说好话。”雷公一怔,朝孟去病一瞪眼,粗声粗气地说道:“老子不稀罕。”他扭头走开。
孟去病既是展露出这一手掷石入洞的绝技,小乞丐们对他的观感陡然变佳,虽是碍于刑小天醋海兴波,不便轻易向他示好,投过来的目光颇有钦佩之情,抑或是微微颔首示意,便不像此前那样满怀戒意。
到了傍晚时分,还没见到刑小天和小青的身影,小乞丐们略有不安,三两个聚在一起,暗自嘀咕。夜色渐渐降临,孟去病虽觉腹中饥饿,想要张嘴讨一口饭吃,又觉得不会有人理睬,只好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紧,想要倚着砖窑稍作休息。范中举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悄悄将半块烧饼递给了他,低声说道:“雷公让我给你点吃的。”
孟去病赶忙接过,三两口吃下,又将那串念珠掏出来,说道:“你替我还给雷公。”范中举摇头说道:“要还你自己去还,我拿去给他,他肯定不收。”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告诉你吧,小天哥没有发话,他就算想和你做兄弟,也不会表露出来。”孟去病只得将念珠重又收好,问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都是刑小天召集来的?”
范中举摇头说道:“不是的,除了小青姐,小天哥倒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晚来的。”孟去病心生好奇,问道:“那你们为什么都肯听他的?”范中举道:“小天哥来之前,我们这些人分成两拨,一拨跟着雷公,一拨跟着小猴儿,时常争吵,闹得不可开交,大有一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架势,到最后我们两拨人就约了在这砖窑处打架,说好了,哪波人输了哪波人就滚出朱仙镇。”
“恰好小天哥独自一个人四处流浪,路过此地,看到我们许多人聚在一起,将要动手。小天哥就跑过来问我们为什么要打架。雷公说:‘这与你何干?少来多管闲事。’小猴儿也说了,‘对呀,我们管我们打架,你管你自己滚的越远越好。’小天哥顿时发火,说道:‘你说我无关,老子偏就不服,要管一管。你们也不必打架了,老子一个人单挑你们两拨人。’雷公和小猴儿听了,都生起气来,说道:‘好啊,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孟去病道:“他是不是特别能打,把你们都打服了,所以你们就都跟了他?”范中举摇头说道:“小天哥不会武功,又不是生得三头六臂,哪里打得过我们这许多人。起初他跑得甚快,撂倒了我们几个,后来又爬到了砖窑上面,居高临下往下丢砖头,险些砸中了雷公。”
“雷公打架是好手,却想不出法子,只会破口大骂,让小天哥乖乖地滚下来,倒是小猴儿想出了办法,让雷公在前面装作要爬上砖窑,引开小天哥,他自己带了几个人爬到旁边的树上,再从树上跳上砖窑,这才把小天哥给拽了下来。”
“好些人都被小天哥丢下来的砖头打中过,虽是未曾受伤,总归是灰头土脸,见他被拽了下来,一起冲上去围着他乱打,一会功夫小天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地。雷公当时就问他,‘你现在服气了没有?’小天哥虽然被打得十分狼狈,躺在地上,反倒是哈哈大笑。”
“小猴儿问他,‘你是不是个傻子?我们自管自打架,原本与你无关,你偏要来挑事。挨了揍,你不求饶也就罢了,怎么还哈哈大笑?’小天哥说:‘我来之前,你们两拨人像是解不开的冤家对头,现在有了我做你们的对头,你们是不是就打不起来了?’我们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方才我们都被小天哥给激怒了,只想着如何联手把他拽下来好好教训一顿,此前的过节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天哥见我们有些明白过来,又说了,‘我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这世上除了我们这些同病相怜的人,就再也没人会怜惜我们、照顾我们,我们本该做生死不渝的患难兄弟,怎么反倒自己先窝里斗起来了?’听了这话,我们都甚觉惭愧,许久没有人说话。”
范中举想起当日情形,犹自颇为感动,长吁一口气,说道:“后来雷公和小猴儿就商量好,我们两拨人就此合并。我们还去央求小天哥留下来,做我们的大哥。小天哥说了,‘要我留下来也可以,你们须得和我一起立个誓。’我们问,‘你要我们立什么誓?’小天哥说,‘你们要和我一起对着关公爷爷发誓,我们做了兄弟,彼此之间可以争吵、可以打闹,可若是为了外人背弃自己的兄弟,那就该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