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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节 周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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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庄离岳家也不甚远,就是六七里地,路仲达并未等待多时,外面就传来战马蹄声,自己亲卫去接人赶回来了。

    路仲达满心欢喜的看着院外,在自己亲卫带领下,只见一个年轻人跟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大步进到院中。那老者虽是白发苍苍,但却红光满面;初看着像年逾古稀的老人,细看又只有花甲之龄,真叫人咄咄称奇。

    那人走起路来苍劲有力,显得精神健硕一丝儿老迈之象都没有。再看看他身后的年轻人,长相面大而方,广额疏眉,两颊甚丰,目圆鼻尖,颔下无须。瞧着年纪不过十**岁,行走起来也是虎虎生风,自有一种少年郎的蓬勃朝气。

    两人进来之后,依次拜见过两位大人。路仲达与王超也不敢托大,均是回过礼这才和他们分开宾主谈话。

    岳飞虽然已经有个三岁的孩儿,可自己毕竟还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年轻人向来就是沉不住气的,当即开口问道:“王师兄,师弟听说有贵人在家中等候,可问来者总不肯说出来历。也不知道是何处的官人到此,寻我岳飞为的是哪般?”

    路仲达打量着岳飞周侗闭口不语,只等王超给他做解释。王超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笑着说道:“岳师弟休急,周老师,我还未向两位介绍,这位是名震天下的济宁侯爷麾下,骁骑尉、义勇军前军统领路大人。”

    这句话说出来,让周侗岳飞两人都是吃了一惊。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义勇军诺大的名头备受世人瞩目,特别是这些武人有志建功报国者,哪个不是心驰神往。

    不要说宋江的大名时刻萦绕耳旁,就是路仲达、吴家亮等人的名字在大宋境内也都是口口相传。这介绍一下,周侗、岳飞两人立时变了颜色,均是向路仲达抱拳行礼。

    路仲达也不想受他们大礼,站起身还了一礼,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一路行来也听说两位不小的名声,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见识一番。”

    他也是个直性子,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虽然宋江的吩咐只是叫他以礼相待请岳飞回去,可他毕竟是军中的汉子,遇见好手便忍不住想考教一番。特别是他听说周侗有一手好箭术,这正是义勇军现在最缺的教官,怎么舍得放过?

    其实路仲达的来意,周侗和岳飞在知晓了他的身份那刻,都已经能够猜到一二。这位义勇军的路大人来意,肯定是想请自己二人从军的,不然怎会这么大老远巴巴的赶到这来喝茶?

    王超比这二人还要心急,在旁边不停的对着岳飞使着眼色,意思让他赶紧答应下来。岳飞不用他说,心里早是千肯万肯,他正是年少豪情满怀的时刻,日日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效仿汉终军一般扬名域外,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岳飞虽技艺不高,不入行家法眼,可既然路大人想看,当是义不容辞。”岳飞满口答应下来,他已经是跃跃欲试。周侗却有些犹豫,他和岳飞不同,年纪大了便想着过些清净日子,那种鞍马劳顿征战沙场的激情早就被深埋进了心底。

    路仲达外表看似粗豪直爽,心思却是细得很,一眼便看出周侗的犹豫,“听说周老师有一手神射之术,我大宋官军比之北面强敌差的便是这一点。周老师倘若愿意,可去我军中教导军士习练弓术,将来北伐得胜也会有周老师的一份功劳。至于家小琐事两位丝毫不用担心,举家搬至济州府去便可。我家侯爷必然待以上宾,不教老师失望。”

    周侗张一张嘴想要拒绝,可他实在拒绝不出口。每一个男人毕生的梦想都是成就功名事业,他就算年纪再大,也消不去那份雄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照样壮心不已!

    见周侗闭上嘴不再说话,路仲达哈哈一笑,命亲卫送上强弓两把,请面前的两位展示箭术。

    岳飞见猎心喜,毫不推迟接过两石硬弓,随手便拉了一个满月,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有些嫌轻。

    周侗在一旁咳嗽一声:“岳飞,你这便忘记我的话了么,箭术之道并不是要过于追求弓强箭远,而是要准。”

    岳飞脸上微微一红,掌上婆娑一下,不再把玩手中弓箭。左手紧握弓身,右手顺势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轻轻搭上弓弦,左右看一看张嘴说道:“看我射右边那颗树。”

    话一出口,也不见他怎么瞄准,只是身子一转摆了过去。

    “咯吱”一声响,战弓被张开似满月,随即听见“嗡”的一声,弓弦震颤不已。放眼看去,院子右面篱墙二十步外一颗拳头粗细的小树一阵摇晃,一支箭矢正好插在树干之上一人高的地方!

    “好箭法!”路仲达和王超一齐高声叫好。

    这个好字还没落地,只见岳飞瞬间将硬弓已交到右手,用左手拔箭再次张弓射出。这一箭比刚才更加的迅捷,只是弓弦声响、眼睛一花,箭矢便已经射穿了树干,和先前一箭平行而立,两支箭杆之间相隔最多一指的距离。

    要说刚才一箭,三十步外射中数十步外拳头粗的树干,已经算是不错的箭术,那现在左右开弓的射技就让人无比惊艳。

    岳飞两箭射完,将弓箭递还给一旁的军士,叉手礼道:“小子方才献丑了,还请两位大人评点。”

    路仲达向前迈步,一把抓住岳飞肩膀,裂开大嘴狂喜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这神箭之术要算是献丑,那我将来可不敢出去说自己会射箭。旁的话不说了,你现在便跟我走,我军中就缺你这般的勇士。”对于站在一边的周侗,路仲达已经没有了试探的心思,学生都已经这么厉害,老师那还用说吗?

    周侗站在一旁,也是捋着胡须微笑,学生能露脸做老师的面上也光彩得很。路仲达和岳飞情不自禁说上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好像他只要一松手岳飞便会消失一般。

    “周老师,我代我家首领恳请您老能到义勇军中任职。不管您有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下来。”路仲达百年难得一见的竟然弯下了腰,躬身求道。

    要路仲达弯腰可真是难得的事情,他本来就生性桀骜不驯,在他心中除了尊敬宋江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路仲达心地不坏,只是脾气耿直些,虽是大大咧咧的,但和军中其他将领相处的还算愉快。今天能够这么弯腰曲求,算得上万分的难得了,要是让义勇军的其他将领看见,恐怕要掉下一片眼珠。

    路仲达眼巴巴的看着周侗,生怕他拒绝自己的邀请,这样好的箭术师傅在大宋可是少之又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周侗有些犹豫不决,内心也在反复挣扎。去济州说不定能够实现自己一辈子的梦想,可是汤阴县有他放不下的家人。

    举家搬迁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极不容易,因为很多东西是搬不走的,比如说家中的祖产房屋田地,还有至亲好友。这些东西都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更加是如此。

    “路大人,老朽······”周侗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想开口拒绝,可看着路仲达热切的眼神,推辞的话语终是说不出来。

    路仲达已经从周侗的表情中明白了他的想法,还是依旧不甘心的挽留道:“周老师,义勇军将士这一年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自建军伊始的三千男儿,到现在已经剩下不到三成,其中大部分人都埋骨他乡。每一个人都想自己能过安定的生活,您想我军中的将士们也想,但是要想咱们大宋的百姓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这句话是我们首领宋三郎,在建军之时对着全体将士们说的,同样他也是这么做的。”

    周侗面色潮红起来,露出羞愧之色。路仲达忽然躬身施了个大礼,趁热打铁说道:“周老师,您当年练就这一身本领,想必也是为了杀敌报国。廉颇虽老还能尚饭,路某代军中将士恳请周老师答应了吧!”

    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岳飞早就是心中激荡,真恨不得也跪下请老师答应此事。

    周侗脸上阴晴变幻不定,良久之后忽然出声说道:“路大人,要我去济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老朽有一个条件,不知道大人能否答应,要是答应此事,老朽就把这风烛残年送与济宁侯了。”

    路仲达满心欢喜频频点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也代侯爷一并答应。”

    周侗一脸毅色:“要是将来有北伐之日,必须要带我一同北上。我年纪虽大可也能上阵拿刀杀敌,绝不会拖了旁人的后腿。”

    路仲达哈哈大笑,当即应了下来:“这个条件我答应了,要是我义勇军能够北伐,周老师必是军中一员。”

    路仲达答应的爽快无比,但是义勇军真的能够北伐辽国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概率很低,低到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

    当夜,路仲达便在村中住下,第二日一早便心急火燎的带着岳飞上路了。经过一夜的劝说,岳飞的父母终于同意此事,他们将一同前往宋家庄落户。不过他们还没有这么快起行,要等到周侗收拾好家中的琐事,再两家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