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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节 红豆生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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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海商在大年初一早晨的突然造访,勾起了宋江建海军的心思。不过他现在也知道,真的想要建立一支海军,他远远不够资格,不管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他都是远远不足。但是并不是说没有达到全部条件的前提下,就不能开始动手准备。海军的建设最难的地方,并不是船而是人,培养出合格的海军军官士兵,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宋江明白陈启孟的来意,无非是将来杭州收复,市舶司重开之时,对他多加以关照。对商人来说,逐利最大的莫过于官商勾结。但这一点却不是他能办到的,也不是他自命清高不屑为之,只是他的奏折已经上京,想来不要多少时日就要回军,两浙路的事情已经有心无力了。

    宋江无能为力,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办到,现在他心中就有一个,身在苏州府的蔡二公子是也。蔡太师屹立朝堂数十年,门生弟子无数,办这点小事张张嘴的事情。

    “陈先生,本侯主管军务,对地方之事并不太过涉及,”宋江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引荐你去见一个人,你若有所求找他当是无碍。”

    陈启孟心情随着宋江的话语从高山坠到谷底,再从谷底爬回山顶,这位济宁侯说话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可真是能把人给急死。他怎么知道并不是宋江故意要折磨他,而是在考虑如何提出自己的条件,究竟要提出怎样的条件。

    “我久闻广州海商之富甲天下,不知道陈先生是不是确有其事?”

    提起广州海商,陈启孟心中大为艳羡,接口道:“侯爷果然见闻广博,广州为咱们大宋第一通商口岸,其货物进出比其他几处加起来还要多出数倍,广州城中现有十万胡商居住,豪富奢华冠绝天下。”

    宋江淡淡一笑,挑了挑眉:“本朝立国百多年,杭州乃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自古繁华,巨商大贾数不胜数,为何会争不过一个小小的广州?”

    陈启孟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广州口岸经营海业者大部都是胡商。那些胡商熟悉海域,与南洋诸国都有关联,听说他们来自遥远的西方万里之外,万里海疆风高浪急,一不小心就是葬身大海的下场。何况我大宋商家对南洋海域不熟,更无法出远洋,中原海商极少概应此故。”

    帐中沉默一会,宋江若有所思问道:“陈先生世代出洋想必也是有些根基的,为何不和那些个胡商争上一争,海贸之利众所周知,难道你也是怕海上风浪?”

    陈启孟不明其意,这位宋侯爷说这番话是什么个意思,难道他看中了海贸的巨大利益?要是这样,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天底下的商人,最怕的就是见官,你赚取的财富再多,只要官府看你不顺眼,顷刻间就是家破人亡。谁都想傍上一棵大树,要是朝中有了靠山,等闲的官员谁敢为难一下。

    “侯爷,草民倒不惧怕海上风浪,只是远洋所需人手众多,我大宋百姓眷恋故土,愿意出洋者少之又少。再说朝廷曾下过禁令,不少货物都是只准入广州市舶司的。杭州市舶司一向查的甚严,这其中关系重大······”

    他倒是不好再说的太过明白,其实也就已经说明白了,海贸利益巨大的都是些禁物,没有依仗的谁敢乱动一下。广州胡商庞大就是沾了这些律令的光,而在杭州出海有这么多的约束,对海商来说没有太大利益可言,是以杭州市舶司比上广州是天差地别。

    陈启孟也算是豁出去了,这些话算得上有些犯忌讳的言论,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可是不妙。他今日的来意,本只是想在宋侯爷面前露个脸,只求宋江能够对他有些印象即可,也没想着真能搭上这根通天之路。

    不曾想这几句闲聊,他发觉宋侯爷对海贸似乎起了兴趣。要是这个时候他还不懂得抓住机会,也就妄自为人了。中国商人大多都是赌徒,只要有半数的机会,不少人都敢押下全部身家,这种海商更是如此。

    陈启孟说完之后不再言语,身子坐得挺直大气也不敢多出半口,就像囚犯在等待法官宣判一般的紧张。时间缓缓过去,帐内空气沉闷无比,宋江埋头苦思久久不语。正在这气氛凝滞的时候,帐外亲卫大声禀报:“首领,秀州府尹携众官,西军统制王渊及众将前来拜见,已经在中军议事大帐等候。”

    宋江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看有些坐立不安的陈启孟,缓缓吩咐亲卫道:“请诸位大人稍候,就说我一会就到。”他心中有事,现在去也没什么心思。宋江站起身踱了几步似是有话要说,陈启孟连忙站起,微微躬身等候侯爷的训话。

    “你先回苏州去,大概过得几日会有人去找你,你可明白?”

    陈启孟大喜往外,这话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虽然宋江并未严明是否合作,或者是怎么个合作法,可只要和这等高官厚爵搭上了线,只能是有无限好处。

    “敬遵侯爷之命,草民即可就动身赶回苏州,在家中等待尊使来临。”陈启孟知道宋江现在事忙,也不敢多耽搁,急忙躬身告退,宋江略微点头,看着他恭敬的退了出去。

    中军议事大帐现在站得满满当当,身在秀州府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齐刷刷的在此处等候的大驾,这都是来给侯爷拜年来了。宋侯爷换了一身新衣,大步走进军帐,和已经久候的众官们含笑寒暄,互致新春之喜。

    众人寒暄一阵,各分宾主落座,宋江高居上首,本地官员和西军将领分置两班,大家脸上都是喜笑妍妍,虽然开心的原因不同,可快乐的心情还是一致的。

    秀州官员喜悦是因为自年前一战之后,东南乱世平复已经在望,刀兵的苦楚即将过去,而西军众将的喜悦却是有些不足为人道了。西军欠饷已经半年,军中粮草辎重都是不足,蔡绦在苏州城假传宋江的军令,声称到了秀州就有补给。昨天王渊带人除夕之夜赶到秀州城下,那么晚了还领着众将前来拜见,不乏暗示领些粮饷好过年的意思。

    昨天夜里宋江和西军众将相处得甚是欢愉,西军将士们心底也是大受鼓舞,猜想此次的粮饷当不至于再被拖欠。他们的欢喜大半都是为了这个,可惜宋江还是懵懂不知。站在他的角度,他哪会知道眼前这些大宋最强悍最艰苦的军队,竟然半年都没领过一分工资,还闹得差点哗变?

    中军大帐内热闹非凡,帐外比里面还热闹。虽然才是大年初一,可义勇军的训练已经正常进行了。不是宋江故意要苛待兵士,大过年的都不放上几天假。实在是这支军队都是临时整合在一起的叛军,要是一放假谁都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会逃走多少人丁。

    营中军马开始日常操练,帐内的文官不以为意,武将们却是坐不住。义勇军大年初一的上午也正常操练,军中将领也陪着兵士们在雨中站着,西军和本地禁军的众将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都是有些脸红,心道怪不得义勇军创出了这诺大的名声,看来倒真是小瞧了他们。

    闲话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时近中午营中又开始大摆筵席,款待前来拜年的众多官员。酒宴上所有人都有话说,文官们是想问问执掌两浙安抚之责的济宁侯,究竟何时能起兵南下收复杭州。这次来的官员中,可是有不少杭州府逃出来的,谁不想早日回到任上。

    而西军的将领却想问的事情却是何时可以发下粮饷,何日开始发兵南下进军杭州。东南之乱到现在,叛军主力都已经被消灭半数,西军跋涉千里来到此处,却还没上过阵杀过敌。一点微末之功也没有,当真是丢人之极。

    酒宴正酣之时,宋江对诸多事宜只字不提。他已经在年前随着战报提交了奏折,现在朝廷大军已到,他的所有目的都已经达到,义勇军也该功成身退了。每一个义勇军将士的性命,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所以这些事物他实在不好再说,须得要等到圣旨发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离开再做决断。

    至于西军的军饷,他哪里会知道这许多,蔡二公子也不知道东路军有前锋南下,还没来得及派发信使告诉他此事。看着西军将领们热切的眼神,他兀自以为大家都是想早日出兵杭州的意思,对于此也只能是装作不知了。

    终于,这无数人压抑在心中想问又不敢问的话,有人开了口:“侯爷,不知道侯爷准备何日南下,进去杭州剿平反贼,我西军将士的欠饷又能在何日发放?”

    随着这句话说出,中军帐中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同时转头注视着宋江。

    宋江顺着声音看去,说话之人已经站起身,正是那位不入流的小将,韩良臣韩世忠。韩世忠是西军内微不足道的一员校尉,本事上不得台面,更不该当众开口发问的。只是昨夜宋江对他另眼相看,其他人都是看在眼底的。王渊这才嘱咐他抓住时机装作无心问出此话。

    “呵呵,”宋江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可这问话中有些奇怪,“西军的欠饷,多少数额,是怎么回事?”

    “世忠,坐下!”王渊连忙站起身,叱令韩世忠坐下,这等小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询问济宁侯事宜,严格说起来是犯上的罪名。“侯爷,我这麾下骁将不通文墨,只是个武夫,还望恕罪!”

    宋江若无其事的笑笑,摆摆手道:“王将军不必多虑,韩校尉这个直性子我很喜欢,”继而对着其他人端起酒杯,“大家同饮,今日是新年,要的就是欢饮,可万不能拘束。”竟然把这事情撇到了一旁。

    大年初一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上到当今天子下到黎民百姓莫不如此。就在宋江在秀州满腹心事之时,普天之下不少人在惦记着他,从大宋的都城汴梁到金国的黄龙府,都有人都在想着心事。

    黄龙府皇宫中,完颜阿骨打兴致高昂,正在和自己的众多后妃子女、宗亲重臣一起在大殿中宴饮。在座的除开女直人的宗亲首领,还有大宋的使节马政。金太祖阿骨打如此开怀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大宋天子一样,在除夕之日收到报捷战报。斡鲁败实里古达于合挞剌山,诛首恶四人,余悉抚定。现在心头之患已除,又逢着新春佳节和众多兄弟子女齐聚,阿骨打自然高兴得很。

    大殿上金国的众多王公大臣一片欢喜,笑声不断气氛热烈的很,可有两个人一直心不在焉,这头一个就是宋使马政。

    马政这一年里奔波劳碌,为的就是和金国结盟两家分辽之事。本来在六月上京城中,赵良嗣主导之下已经结好了盟约,宋金两国合盟约兵共伐辽国,成功之后西京南京归大宋所有,其余诸地尽归金朝。

    不想使团回到大宋之后,这才发现出了天大的差错。徽宗皇帝兴趣盎然之下,亲手书写的盟约中竟然把西京给写漏了,等于说现在两国的盟约里,只有燕京归宋,西京是归金国所有的,这可真是荒唐之极的事情。

    可是就算这事再荒唐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错是在天子。没办法,皇帝犯错臣子遭殃,于是马政就成了那个遭殃的人,他的职责就是来和金国再次商谈,更改盟约把西京还给大宋。

    这种事情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么正式的盟约手稿,上面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真叫人笑掉大牙。金国在十一月初一收到宋朝的盟约时,就看出了这一点。你是傻子别人不傻,既然错不在自己,当然视而不见。将来还可以拿这件事情出来谈谈条件不是?

    大宋使者马政在十一月中旬就赶到了黄龙府,可是金国官员统统对他避而不见,就算见了也不和他谈这个事情,每每只顾左右而言他,不停的只是催促宋军早日北上伐辽。

    现在初春季节,北国还是寒冷得很,可大殿中炉火升腾,马政心中焦急已经汗出如浆,身上衣服都湿了两重。他在黄龙府已经苦熬了一个多月,还是见不到真正主事之人,眼下金主和重臣齐聚在殿中,过了这个时间就再难有如此良机了。马政有心和金国众臣商谈此事,今天这个日子却又不太好说出口。大年初一人家正欢度佳节,搬出这种事情扫人兴致,会不会适得其反?

    马政犹豫半晌,终于是按耐不住,长身而起向金主阿骨打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外臣有话要说。”

    阿骨打正举杯准备和自己的弟弟吴乞买对饮,忽然听得宋使站起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口中淡淡说道:“贵使有什么话说?要是国事今日就不要提了,佳节之际难得聚会,不要让那些琐事败了兴致。”

    马政被金主说得一窒,张了张嘴颓然坐下,却听见有个女子出声:“父皇,长乐也有件事情要求您。”

    阿骨打一看,是自己疼爱的爱女长乐,板着的脸不禁露出笑容:“长乐也有事?难道是喜欢上了哪个儿郎么,今天开心的日子,你尽管说来,父皇一定答应。”

    殿中众人齐齐看向站着的长乐,都想看看郎主最宠爱的小女儿泽国公主完颜长乐要说些什么。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长乐被大家看得满脸的红晕。大殿的一角金兀术不住的摇头,他知道自己妹妹想说什么,这个时间说这话着实不妥。

    他本想起身阻拦,可想想与其看着她在家中日夜闷闷不乐,还不如让她去试一试。毕竟对长乐心仪的对象,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父皇,长乐久闻南面宋国物华天宝、风景秀丽,儿臣想在宋使南归时,去那面看一看,还请父皇恩准。”长乐在众目灼灼之下,坚持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期盼的看着疼爱自己的父亲,等待着他的答复。

    阿骨打有些惊讶异常,他最近听元妃说起长乐,似是最近有些反常,可能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儿郎。他心里有些不舍可又欢喜得很,军国大事繁忙此事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个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出嫁的年龄,现在有了心仪的对象自然是好事。他刚才还以为女儿要在这时候请他准允婚事,不曾想却是要去宋国游玩。

    一个未嫁公主孤身去宋国,这怎么可以?虽说女直人对这些并不是太讲究,可是毕竟长乐是一位公主,阿骨打有意回绝,可是刚才自己话说得太满,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长乐,你一个女孩儿,怎能一个人去大宋,山高路远的不是叫母妃担心吗?”元妃乌古论有些急了。自己这女儿这是怎么回事,从小就不叫她省心,一直以来就不想着嫁人。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别人都有孩子了她还是孤身一人,现在还要去南面千万里外的宋国,这不是胡闹吗?

    长乐有些不知所措,却依旧倔强的站着,眼睛有些泛红,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长乐只是想去南国见识一下那边的秀丽山河,父皇母妃您就答应儿臣吧!”长乐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妃,坚持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骨打酒杯重重一顿,撞在案几上“砰”的一声,“此事容后再议,长乐坐下。”

    长乐有些个茫然,她也知道此事父皇不一定会答应,可万没想到会到这般结局。兀术见长乐犹如没有听见郎主说话,还站着发呆,急忙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勉强让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