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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迎了宋江进屋,分宾主落座。
勉力行了段路,她身上刚刚敷好的伤口又挣裂了不少,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不觉额头布满汗珠,眉梢轻轻抖动。
红玉见状又气又疼,嘴上嘀咕:“自己都这般模样,叫你在里面等着偏不听,非要出门现在可好了。”
宋江也觉察出不对,关切问道:“安安,你这是怎么了?”
安安轻轻摇头:“我无甚大碍,或是刚才动得急了些,拉到伤口了罢。”
红玉向宋江告着状:“公子,我家姑娘在开封府吃了好些苦头,回来才是敷过药还不能走动,刚才非要出去接你,怕是伤口裂开了。”
宋江吃惊:“那你还不赶快扶她进去看看,这时候要卧床将歇,怎的还坐在外面。”
红玉气鼓鼓的怨道:“我说过了她不听我又能怎的?”安安瞟了她一眼,转脸摇头说道:“奴家不要紧,三郎不必担心,不过些皮外伤罢了。”
宋江见她口中说不没事,脸上依旧冷汗滴落,怕是在勉力支撑,心下感动,知道她是怕冷落了自己。
宋江不再说话,只是起身过来把安安搀扶起来,温柔低语:“不要强撑身体要紧,我扶你进去躺着,你要乖乖听话。”
安安大羞,连脖梗都是红了,半倚半靠着由着他把自己搀进卧房。宋江半抱着将她轻轻放平,红玉已经是拿好伤药在一旁等着了。宋江放开手,安慰安安几句,示意红玉上前,自己先避开出门,在外面等着。隔了一会,红玉已是料理好了,出来唤宋江进去:“公子,姑娘已是好了,请公子进去说话。”
宋江点头应了,迈步进门。安安侧卧在床,身上盖了条薄巾,床上的纱帘已经放下,灯火已经调暗了些,淡淡映照着如花娇颜,朦胧玉人安眠画图一般。
宋江轻轻在床边绣墩坐下,两人隔着纱帘相视,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烛光闪烁一下,烛芯爆出一个火星,暗又复明。
“安安”
“三郎”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相互对视,会心而笑。
宋江见她笑时眉头蹙着,知道她身子依然疼痛,不忍心再打扰她的休息,便说道:“你早些休息罢,这几天将养将养,把身体养好再说。”
“三郎,听说你明日就要北上辽国,是不是真的?”安安见宋江说完转身便想要离开,急忙叫住。
宋江转过头来疑惑道:“恩,你是如何得知的?这等军国大事你在哪里听说的?”
“这件事情汴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安安更是奇怪,这事情早就传开了,宋江如何还会不知道?
“啊?”宋江瞪大眼睛:“这事情早就传遍了?怎么会这样?太荒唐了!”
安安奇怪问道:“三郎,你何故如此气恼,这事情倒是正常啊,历来都是如此,朝中之事向来是瞒不住的,不过此次似乎传得早了些,往常一般是出兵之日才告之于众,这有什么不妥么?”
宋江长叹一声,回身坐下:“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等北伐军国机密大事,竟然可以提前传得沸沸扬扬,朝野皆知。这次北上怕是艰险得很了。”
安安正想发问,宋江摇头止住她反问道:“安安你想一想,要是辽国知道了我即将北上,会不会提前做好应对?那我北上之途该会添上多少险阻?这等事情当是秘而不宣之事,待到真正跨入辽境才可公之于人,现在市井皆知,我这一去还有什么把握在辽军戒备之下成功?”宋江本也不该对安安说这些的,不过一下听闻此事,心神激荡按捺不住心里的怨气,发泄一番罢了。
安安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宋江的意思,不禁脸色苍白,惊慌起来:“三郎,你意思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于你?故意传出此事想让辽人做好防备,陷你于险境。”
宋江不置可否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或者不是,不过此事传开朝廷也不警觉,想必是历来的习惯了,怪不得每每征战都不得大胜。”
安安望着宋江缓缓问道:“那这一去,三郎不是凶多吉少?这该如何是好?”
宋江呆立一会,哑然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只希望辽人不要太在意这事情就好。”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是不信。
辽国现在受女直人困扰,国土已丧去一半,最怕的便是南北夹击,在这汴梁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密切关注着大宋朝廷的动静,这事情传成这样,说不定已经在调集军马准备围歼义勇军了,还是要提前做出准备才好。
想到这里宋江反是冷静许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想想如何避开辽军才行,看样子这北上的线路要细细斟酌,说不定自己北上这一路,都会在辽国探子的眼皮之下。
安安关切的看着宋江,只见他木立着脸色阴晴不定,忽喜忽忧,知道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
宋江想的出神,想找出地图来参详一下,四处寻找之时,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安安的房内,并不是自家营中。宋江惭愧冲着安安笑笑:“抱歉,我走神了。”
安安语气有些凄凉:“三郎,你过来一些说话。”
宋江依言坐了过去,安安从纱帘下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宋江的手,眼神迷离:“三郎,你此去一定要小心些,奴家帮不上你什么,只能日日去大相国寺上香祝祷,愿菩萨保佑你能平平安安的回转。”
宋江反手握住她的皓腕,知道了她的心意,心中更是有些柔情荡漾,想到自己此去前途未卜,或许便不能再回,心中还有什么顾忌,两人脉脉相对良久,宋江终是忍不住叹息:“我这一去,万一不回,秦王许是还要再找你的麻烦,你养好伤后还是先避一避吧。”
安安摇头:“不,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
宋江并不理会她的言语,接着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去替你赎身,你可去济州我庄中住下,也可暂寄京师,要不我写一封信,待我走后,你去茂德府中暂避,万一有事她也能护得住你。”
安安凄婉一笑:“三郎不必操心于我,我本就是自由之身,来去都可自便。我哪儿也不去,只在这等着你回转。再说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也是不会习惯,你就不用管我了,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吾愿足矣。”
宋江见她坚决,只有无奈摇头,再看安安,竟是睡了过去,安安这几日饱受苦刑,早就是勉力支撑,现经悲喜反复,再也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