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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部族联盟,总实力接近六十万鞑靼游骑,兵力强盛,战力凶猛,不容小觑。联盟与狄庭的关系并不好,名义上也属于大狄,可实际上却是不听调也不听宣,加之当年的历史问题,虽未兵戎相见,却也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之前的伐楚战争,狄皇海天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说服联盟派兵入关助战,入侵楚国的80万大军中,联盟占了40万!
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更加不得了的是,这四十万人马,不是狄庭仓促组建的汉胡混编杂牌军,也不是被花花世界泡软筋骨的所谓“胡骑”,而是40万草原长大,放牧为生,真真正正的纯血鞑靼!
换言之,这些人的战斗力,不能用现有狄军的标准衡量,而是当年与霸王为敌时的鞑靼武士是同一个水平。——铁浮屠的标准!
强则强矣,最关键的是,由于是纯骑兵部队,他们没有参与汉水战役,至今仍保持了绝大部分的完整实力,占据了目前海天手上全部力量的六成!
就是这样的一股力量,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派出了最高规格的使臣,不远万里从关外大漠赶到江南水乡,以十二万分的诚意要求觐见楚王!
他们的目的,难道是……
由于婆伊洛来得仓促,年关上朝廷上下都忙,刘枫接见时竟没叫旁人,此刻一听却是这样的“头等大事”,立刻派人去把军机处的所有人统统叫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去,把王妃也请来。还有兰儿!”
刘枫有种预感,他即将面临一项艰难的抉择,天下的命运很可能因此变轨!
一盏茶的功夫内,乔方书、吴承宣、田筠驰、石金奎四位尚书,周武、蓝明旭、古越兰、曾平柱四个将军,军机处的常务班子全都来了,接着周雨婷、武若梅、绮兰也先后赶到。人人神色凝重,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刘枫目光一扫人已到齐,率先开口:“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如果猜得没错,部族联盟……是来议和的!”
堂下“嗡”地一声喧哗起来,接着又诡异地静下去,落针可闻。
武若梅拧眉片刻,说道:“不错!纯血鞑靼单兵战力虽然可怕,不,堪称恐怖!可他们装备落后,军纪不严,也不通战阵,否则也不会以六十万的绝对数量,反被十多万的铁浮屠堵在关外压制那么多年。——眼下这局面,我军占据主动,铁浮屠也被我们全灭了,他们……害怕了!害怕这入关的四十万人马折在这里,他们不想打了,他们……”
“他们要走!要抛弃狄皇海天!”乔方书也想明白了,立刻呼应,“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让他们走!没有了这支人马,狄皇手里只剩下不到二十万残兵,这仗也不用打了,赢定的!”
这个说法立刻取得大多数人的赞同,吴承宣、田筠驰、石金奎等几个文官全都附议,就连古越兰也叫嚷着“天助我也,不战而胜!”
刘枫再看其余几人,周武皱着眉头不说话,蓝明旭和曾平柱正在交换眼神,然后一起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刘枫都看在眼里。
第一个出声反对的,反而是身份敏感的绮兰,脆生生道:“不妥!这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简短而有力。对于她这样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根本没有民族概念。
周雨婷历来是老成持重的性子,不慌不忙道:“你们说的,想必大王也都想到了,记得去年沙克珊也曾说过,部族联盟力量强大,胆子却小,见了天雷地火就会吓掉了魂儿,如今果然应验了!——他们想走当是一定的,只是我们放与不放各有利弊。不如这样,先让大王见一见那个盟主之子,我们都在后堂听着,一边思考对策,会见完了,探明了底线,我们再做计较。”
大伙儿一听,哑然失笑——对啊,人还没见呢,大伙儿挤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这不是抓瞎吗?!
刘枫作为召集人,明白过来也讪讪地不好意思,原来如此,步子迈得太大,果然扯蛋!真真是急糊涂了,到底还是雨婷沉稳老练啊!
想着便把眼去看,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还在为早上生气,一看之下不由愣住了,只见周雨婷半点怒意没有,还冲自己甜甜一笑。
这个……什么情况?
他哪里知道,自己立储的那点心思已被武若梅猜破了,继而又被绮兰无意中侦得,又有意地告诉了红鸾,额……基本上,宫里的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政策变了,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不再依据长幼嫡庶,而是改成了选拔制,人人平等,唯才是举,公开竞聘,择优上岗。
女人们想了想,觉得这个政策……不错啊!
不管是膝下有子还是无子,女人们都很高兴。这个……怎么说呢,今后日子还长着呢,有足足十多年准备,她们对自己将来的儿子充满信心,既然机会均等,姑娘们摸着肚子暗暗较劲,哼哼,各凭本领,各安天命好了!
红鸾也很高兴,你们都可了劲儿的培养吧!我呢,得了兰儿妹妹的善意提醒,已经主动找到小姐坚决表态——今后一定把轩儿培养成睿儿的左膀右臂,到时候还有旋儿助拳,成立夺嫡三人组,世子之位,哼哼……
唯一没有丝毫波澜的只有一位——明月。她身子受过重创,伤了腹部,今生注定无法生育,只能坐等看戏。既然是看戏,当然是越热闹越好,所以明月也很高兴。
就这样,大家都很高兴,生气的根子刨掉了。于是,就有了那甜甜一笑。
当然,这些内幕刘枫现在全不知道,只是暗暗欣慰:雨婷不愧是名门贵女大家闺秀,你看,多懂事儿啊!
计议已定,大家伙儿呼啦一下全都躲去了后堂,隔着屏风摆两排凳子坐得端端正正,刘枫瞧瞧没露破绽,把手一挥:“宣部族联盟使臣。”
忽然绮兰又从后堂走出来,站定在主座后束手而立,刘枫不解地眨眨眼看她,绮兰吃地一笑:“差点忘了,关外鞑靼是不会说汉话的,没我,你听得懂么?”
刘枫释然,接着便一起笑起来。
不一会儿,使臣上来了,刘枫看了差点吓一跳。这才知道,纯血鞑靼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汉子,眉宇间只有二十来岁,可那长期日晒的暗红脸膛,饱经风霜的粗糙脸颊,还有横批竖划的干裂嘴唇,让他看去凭空老了十多岁!再看那头发,足有百条细辫子,每一条倒是结得整齐,可上百条这样的辫子呼啦一下堆在一起,还是一头乱发!
盟主之子,当是个顶级贵族了吧,可瞧那一身脏兮兮油腻腻严重脱毛的狼皮袍子,都看不出原来的毛色了,上面还带着箭支射穿的破洞和没洗干净的血迹,让人强烈怀疑,不用说洗了,这件袍子只怕穿上就从没脱下过!
就这么个又挫又糙瘪三一样的货色,竟是关外鞑靼的“太子爷”么?
未从惊骇里拔出来,那“关外太子”已在堂下站定,没跪,抬手捂住心口,眼一瞪,嘴一张,竟唱起歌来,调子怪怪的,可那嗓门够洪亮,震得殿宇回声落尘老大动静。
绮兰忍着笑,伏在耳边随口翻译起来:“长生天!您的孩子找到了光,赐我荣耀见到了大楚王!——大楚王!草原的孩儿见到了光,您比太阳辉煌,你比天山雄伟,我要象雄鹰一样飞回故乡,让孩子们分享您的荣光……”
刘枫听得有滋有味,眉头一跳一跳的,轧叭着嘴道:“这么不要脸?”
绮兰白他一眼,“哼,你们汉人也强不到哪儿去!——当年的大华皇帝赵舜,就是拜这样的人为‘父皇’的,使臣过来,他就站在龙椅上唱歌,比这还肉麻呢!”
“哦……肉麻啊……”刘枫若有所思,忽然眉峰一挑,“额,这个……兰儿啊,你会唱不?我想你听唱呢,就唱肉麻的……”
“滚——!”
那“关外太子”翻来滚去唱足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唱不动了,停下了只喘粗气,两只眼睛幽怨地望着刘枫。
刘枫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啦?一遍就够了,非要唱到断气才肯停,有病呐?”
绮兰噗哧一笑:“草原的规矩,他在等着你接歌呢,足足十八遍,你笑啊笑的偏不答腔,还不气坏喽?”
刘枫恍然大悟,继而大惊失色:“啊?还要我也唱?——真是有病!药不能停!”
说笑间,那“关外太子”终于正常说话了,讲的竟是一口结巴的汉话,“我的……盟主儿子的……掇里班。大楚王的……好!”
刘枫让绮兰翻译:“不用勉强,只管讲母语,这里有人能听懂。”
掇里班大喜,接着叽里呱啦讲起来,听完绮兰又译述一遍,大意和之前的猜测差不多,部族联盟不想打了,情愿拜大楚为宗主国,奉楚王为天可汗,请求楚王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在开春后放这四十万鞑靼骑兵回家。今后两家和平相处,世代友好云云。
刘枫听了一笑,有心想再玩一次“驱虎吞狼”,说道:“告诉他,中原的规矩,入伙要交投名状!”
绮兰说了,掇里班听后喜形于色,一激动又讲汉话:“投名状……有的,有的!”接着双手啪啪啪连拍三下,进来两个穿得更像瘪三的鞑靼武士,押着一个头顶黑纱斗笠身材婀娜的女子走上殿来。
掇里班指着女子一脸激动:“投名状!你的……送的!”
刘枫头上冒出一排黑线,扭头问绮兰:“兰儿啊,投名状这三个字,你翻译对了么?我要他出兵对付海天,不是要美女哎。”
绮兰却瞪大了眼睛,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喃喃道:“我翻译的是,‘把海天最宝贵的东西抢来,送给我们’——这个女人……天呐!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