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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郭老头有些懊恼,随后上下打量郭可棠,好像在找什么。
一个女子,被自家长辈这样打量,就是郭可棠也有点不习惯,忍不住问道:“叔爷,你...你找什么?”
“姓郑那小子,登门没投个名帖什么的?”
郭可棠明白自家叔爷要什么了,估计听下人说郑鹏登门,急匆匆跑到来,十有八九是想要字,要知道他拿着上次郑鹏登门投的名帖,把自己关在书房欣赏临摹,几天都不出来,听到郑鹏不在,就想拿个名帖欣赏。
“叔爷,这次郑公子没递名帖,对了,他的字,真有那么好?”郭可棠忍不住问道。
在经营上,郭可棠是一把好手,可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在她眼中,郑鹏的字就是好看一点,也没多少特别,自家叔爷郭元直在魏州来说,也算是一位名士,特别是那一手字,铁划银勾,在士林中广受好评,有必要对郑鹏那么推崇?
“瘦挺爽利、侧划如兰竹,刚劲中透着飘逸,有断金割玉的气势,姓郑的小子,虽说火候不足,但大势已成,只要他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成大家。”郭老头有些感概地说。
郭可棠本以为郑鹏就是写得特别一点,没想到自家叔爷对他评价这么高,有些不解地说:“叔爷,依侄孙女之见,郑鹏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不求上进的市井之徒,说他能成大家,太抬举他了吧?”
放着书不读,跑去做让人看不起的商贩,到郭府的借完势后又斤斤计较,根本就是那种圆滑的小商人行径。
郭老头一脸正色地说:“一个人习得一手好字,说明他有天赋和毅力,值得称赞;要是一个人能开创一种字体,那不仅仅是天赋和毅力,而是天才,是开宗立派的大家,姓郑的小子,就有成为宗师大家的潜力。”
看到郭可棠还是不相信,郭老头主动替郑鹏“洗地”(找理由的意思):“凡事要成功,必先经历一番磨砺,孟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为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有人隐居于深山、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流涟于烟花柳巷,郑家这小子,在元城风平不好,到了贵乡也沦落成小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朽木不可雕,某在书院第一次见他,也对他有成见,若不是听他了作的诗和看到他写的字,差点走了眼。”
诗如才,字如人,古代人认为写字写得好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听到叔爷的评价,郭可棠也忍不住对郑鹏肃然起敬:难道,郑鹏故意作贱自己,就是为了锻炼自己?
未来的宗师大家啊,要不,自己对他的态度,稍稍好点?
无巧不成书,就在郭可棠想是不是对郑鹏更尊重一些时,在元城县,也有人掂记起郑鹏来。
今年入冬早,北风夹着寒意,天地之间带着一种萧索之意,天气越来越冷,最后竟下起飘飘扬扬的小雪。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虽说下得不大,可一向喜欢附庸风雅的郑老爷子命人在后园的凉亭设下酒席,让郑家子弟陪他赏雪,顺便考察一下后辈的功课。
郑家一直以豪门大族、书香世家自称,赏雪考查功课早就成了惯例,为了应景,题材大多是梅、雪、竹相关,郑家那些子弟早早就作了准备,一时间好诗、好句不时出现,全家人都沉浸于这种虚假的繁荣中。
多年没有拿到功名,给自己留点希望也好。
郑老爷子喝下婢女递过来的一杯温酒,老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心情不错的他看到大儿子拿着一杯酒,心不在蔫,几次送到嘴边又放下,有点失神地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酒凉了也没喝,不由问道:“元家,看你愁眉不展,可有心事?”
郑元家被老爷子点名,楞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刚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抬手把酒干了,这才有些苦涩地说:“有劳父亲大人挂心,儿...没心事。”
自己的儿子,郑老爷能不了解吗,看到郑元家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他想什么了。
“啪”的一声轻响,郑老爷子把酒杯放下,有些触景生情地说:“在想鹏儿吧?”
听到老爷子开口,郑元家这才有些担心地说:“鹏儿自小没吃过苦,走的时候身上没钱,听说贵乡那宅子又年久失修,现在天寒地冻,也不知他吃得饱不饱、穿得暧不暧。”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唯一的儿子被放逐,还不能帮助,现在自己喝酒吃肉,锦衣玉食,也不知没有一技之长的儿子过得怎么样?
不会沦落到街上要饭、或得了重病没钱看郎中......
说到后面,郑元家眼圈发红、语气哽咽。
郑老爷子想起长孙,也叹了一口气说:“鹏儿在同辈中是最机敏的,悟性也不差,可惜没走正道,可惜了。”
要提郑鹏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肯定大有前途,郑老爷子一直认为,这么多儿孙中,郑鹏是最有希望光耀门楣的人。
听到老爷子的语气有所松动,郑元家马上说:“父亲大人,鹏儿说什么也是郑家的骨肉,他离家这么久,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儿想去贵乡县看看他,也好叮嘱他用心学业,争取早日衣锦还乡,还请父亲大人首许。”
郑老爷子正想表态,突然有人出声道:“大父,不可,大伯这是陷你于不义。”
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郑程。
“郑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陷父亲大人于不义?”郑元家闻言大怒,指着郑程大声骂道。
坐在一边的郑元业佯装生气地说:“程儿,怎么跟你大伯说话的,都是一家人,你大伯还能害你大父不成?”
面对众人复杂的眼光,郑程不慌不忙站起来,对老爷子行了一个礼,振振有词地说:“把大哥放到贵乡县自省,是大父的决定,还是当着列祖列宗和郑家老少作的决定,要是朝令夕改,那大父的威信何在?大伯思子心切,我等理解,但也不能把大父推到风口浪尖。”
说到这里,郑程眼圈一红,有些委屈地说:“我知道,在场不少人对我有些误解,说鹏哥不在,以后郑家就是某说了算,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当日大哥离开元城,就是我亲自送他上路,离别是兄弟抱头痛哭,你们很难理解我和鹏之间的兄弟情谊。”
郑鹏离开时郑程的确哭了,不过是被坑哭的,从春花楼出来,提着棍满县城找郑鹏。
一想起小乔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还有被坑的十贯钱,现在还有想哭的感觉呢。
说话时,郑程说得情真热切,不仅眼圈有些泛红,语气还带着哽咽,不仅郑元家看到有些不知所措,就是郑老爷子也暗暗点头。
比起郑鹏,郑程可是懂事多了,可惜就是笨了一点,没读书的天赋。
郑老爷子看了看郑程,开口说:“程儿,依你之见,这事应该怎么办?”
郑程语出惊人地说:“回大爷的话,其实...其实孙儿一直打听鹏哥的消息,听说鹏哥状况不太好,把随身的财物全部变卖,卖钱后买了一个水灵的小婢女。”
话音一落,不仅郑元家面露失望的神色,郑家老爷子的脸色更是阴了起来。
把他赶到贵乡,就是希望他知耻而后勇,没想到死性不改,就是变卖财物也要买个婢女享受,简直就是没救了。
郑元家有些不死心地说:“小程,现在鹏儿过得可好?”
“鹏哥迫于生计,在城外的驿亭摆字摊,替人看信、写信、起名赚点钱帮补家用。”
郑元旺一向敬重大哥郑元家,对侄子郑鹏也喜欢,看到父亲和大哥的脸色不太好,马上笑着说:“读书人就是好,不用下田劳作,摆字摊动轻嘴皮子就能赚钱,多好,再说识字也是一门手艺,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丢脸。”
有人帮腔,郑元家的脸色稍稍放松了一点:年轻人嘛,谁没犯点小错?摆字摊一边赚钱生活一边学习功课,还可以接受。
郑程偷看到大伯郑元家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冷笑,继续说道:“听说鹏哥只摆了三天,可能是嫌赚得太少,就放弃摆字摊,改做卖肉,对了,卖猪肉,贱肉。”
话音一落,不仅郑元家脸色突变,就是大父郑老爷子,脸色也阴了起来。
元城郑家,出自荥阳郑氏,以诗书传世,放着什么不做,跑去做下贱的商贩,这不是给列祖列宗抹黑吗?
郑老爷子“砰”的大拍一下桌子,冷冷地说:“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次,郑元家不敢再开口,而是有些无奈地低下头。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大父,这些只是听人说的,我们没有亲眼看到,不能当真,鹏哥是我们家的人,打虎不离亲兄弟,既然大伯这么思念鹏哥,不如让孙儿到贵乡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仅体现到大父对鹏哥的关怀,也可以让大伯放心,要是鹏哥真有错,孙儿也可以及时规劝一下,以尽兄弟相互扶持的责任,求大父成全。”
现在地位不是很稳,家里还有人说是自己故意挤走郑鹏上位,郑程决定趁这个机会洗白自己,笼络人心。
反正去了,怎么做、怎么说,嘿嘿,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