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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曜指尖敲打桌案,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姜吟玉心跳收紧,目光从他指尖移开。
他问:“看到什么了?”
姜吟玉道:“我的簪子。吴怀说我之前掉的一根簪子,在你抽屉里,我就翻开找了一下。”
闻言,姜曜从抽屉里拿出那根簪子,一只藕粉色的丝绢,也从他指尖滑落,悄然掉在了桌案上。
他浅浅一笑问:“既然找到了簪子,怎么不拿走?”
这样的话,无非是在刺探姜吟玉。
就在姜吟玉准备回答时,她看见男子修长的五指,将丝绢拿起,问她:“看到这个了吗?”
姜吟玉摇摇头:“没有。”
姜曜眼若春水:“没有动,那为何它着和我之前摆放的样子不一样?”
姜吟玉始料未及,她已经极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没想到姜曜还是察觉出其中的破绽。
像他这样的心思缜密的人,实在是罕见。
姜吟玉没回答这话,只轻声问道:“这些都是我贴身私物,皇兄为何要收着它们?难道皇兄有什么心思吗?”
她料想他不敢将那些隐秘的心思宣之于口,故意这么问他。
“为什么。”姜曜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去看。
他语调平和,面色坦然,即便此刻被她发觉了心思,也不像有任何羞耻。
那只藕粉色的帕子被递到她面前,姜吟玉伸出手去拿,抬头与他对视。
男子白玉冠,俊美无俦的面颊上始终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然而他眸中的眼神,却暗藏着幽幽的灼光。
他在逼她,正视他的心。
姜吟玉心口被烫了一下,今日来是想和他把一些话都说清楚,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将她摆在了一个下不来台的局面上。
姜吟玉低下头,去看帕子上面内容。
姜曜出声:“吴怀,先出去。”
吴怀连忙识相地退出去,将内殿留给他二人。
姜吟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丝绢,尽管看过一回,可当上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再次映入眼帘,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顺着指尖往上蜿蜒。
姜曜问:“这次看清楚了吗?”
姜吟玉指尖攥着丝绢,稳住发颤的心,轻声:“看清楚了,今日我来,也是有一些话想要和你说。”
她收起手绢,仰起头道。
“皇兄,我和你之间的举止越线,超出了兄妹间该有的样子,像是字啊纠缠不清。这样的牵扯,于你我二人都是一种损耗,当及时止住。”
她以为姜曜听了这话会生气,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道:“再好好想想。”
姜吟玉摇头道:“不用。”
姜曜起身走到她身侧,道:“柔贞,你曾经问过我会不会和你站在一边。”
姜吟玉道:“我是问过。”
是在行宫里,她靠在他身上,询问如果如果有一日,她被千夫所指,万人指骂,那他还会不会站在她一边。
而现在的情形,已经相差无多,她逃了两次婚,声名狼藉,整个人已经快要滑向漆黑的深渊。
姜曜伸出手,将丝绸从她手中一寸寸抽走,柔声道:“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但有些事,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他指腹摩挲她的脸颊,目光显得有些冰寒。
少女唇珠贴着他的指腹,红唇一张一合,“皇兄也再好好想想,那手绢上你写的对我的妄念,其实未必有那么深。”
姜曜轻笑,他的确想过。
他审视过内心,清楚自己妄念没那么深。
然而不深,不代表没有。
有了,又怎么能忽视得掉?
他想要将他的妹妹留下来,留在身边。
姜曜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她的唇珠,看她喉咙滑动了一下,道:“我爱护你,怜惜你,可的确,论感情,也没有那样喜欢你。你是因为兄妹之谊,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望而却步,不敢再进一步,我想了想,不如就将这一层的感情完全抛却。”
“那我们从最初的男女之情开始谈。”
他俯下面来,指节曲起,挑起她的唇瓣。
姜吟玉眉梢微蹙,满目愁绪,迎着碎金般的阳光,唇角溢出一句:“皇兄。”
姜曜道:“这段时日,你在东宫好好想清楚。”
他语气低柔,像春水融冰一般柔和,却不容她一丝反驳。
姜吟玉转身,拿借口堵他,“留在东宫,我会被人发现。”
“会有人营造你在披香殿里的假象,这一点无须担心,”他笑了笑,“就算你不愿意来,我也总有办法让你留下。”
“去和兰昭仪说说,今日就搬出她的宫殿。”
不容辩驳的话语,与他身上流露出泰山压顶的气场,极其相配。
这是二人摊牌之后,姜吟玉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男人对猎物产生的掠夺心思。
那感觉人让人无处遁藏,快要窒息溺毙。
她深深看他一眼,背后出冷汗,几乎是踉跄走到案几旁,捞起自己的披风,就落荒而逃。
姜曜望着她的背影,收回视线,回到桌案,开始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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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宫。姜吟玉奔了进去,火红的披风卷着寒风,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弧光。
她扑入兰昭仪的怀里,兰昭仪抱她起来,看她面色苍白,好似失血过多,捧着她脸,问:“怎么了?”
姜吟玉一言不发,娇柔楚楚,只盯着她看。
兰昭仪抬头,看到跟随她进来的几个侍卫,样貌俱是眼生。
“母妃,我要走了。”
姜吟玉脱离她的怀抱,一脸忧愁,到架子前去收拾自己的衣物,“父皇不许我来见你,叫我赶紧离开桂宫。”
兰昭仪听了愤然:“姜玄又要你走了?”
姜吟玉点了点头,抱着衣物包裹往外走。
这一套说辞,兰昭仪没有半点怀疑,上前又拥她入怀,道:“去吧,等过半个月,阿吟就又可以再来桂宫见母妃了。”
姜吟玉眼眶发涨,搂了搂兰昭仪,随后迈开步子,走出殿门。
兰昭仪立在门槛边,注视着她的背影。
姜吟玉很快消失在院子里,等她出去,身侧的侍女才走上来,道:“公主,奴婢来帮您拿包裹。”
这些跟在姜吟玉身边的暗卫侍女,都是姜曜拨下来盯着她的人。
十几个人跟随在她身后,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她,不许她干出一丝有违太子命令的举动。
姜吟玉也算明白姜曜口中“会有办法让她来东宫”,是什么办法了。
她沿着路往回走,宫人们紧随不舍。
每次她要往别的方向走,侍卫们都拦住她,提醒她东宫不在这条路。
就连姜吟玉说要去找皇帝,侍卫们都摇头不允许。
“殿下让公主办完事就回东宫,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姜吟玉长长呼出一口气,走上回东宫的路。
从前她来东宫不知多少次,却从没像今日这样,流露出抗拒的心思。
她回到东宫,姜曜处理他的政务,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姜吟玉也不主动找他,推开配殿的门,走了进去。
她进来先环顾一圈,见寝具焕然一新,不止如此,她走到梳妆镜前,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各种样式的首饰:玉簪耳珰,步摇明珠,琳琅满目,玉兰花海棠花、各种样式一应齐全。
看着这一幕,她已经隐隐约约有不妙的预感。
她随手打开一旁衣柜抽屉,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式样的小衣,全都是为她备下的。
姜吟玉颤抖着手,拿出其中一条,展开看了看,发觉那小衣与她平素穿戴的大小,几乎没有差别。
姜吟玉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起姜曜替她上药的场景。
那日,他确实是看到她身前一眼,随后就叫她将衣袍往上拉一点。
也是这一刻,姜吟玉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步入了怎样的一个宫殿,好似那藏娇的金屋,全身血液变得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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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风深入骨髓。
一连八.九日,姜吟玉除了偶尔出去与皇帝请安,都住在东宫,然而出去,也有东宫的暗卫跟着。
年末朝中堆压着政务,姜曜每天与臣子议事,都从正午一直忙到子夜。九日下来,他与姜吟玉相处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从姜吟玉住进东宫那日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渐渐变得微妙。
二人说是要从男女之情开始谈,然而却好似陷入了僵局。
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除夕那一夜被打破。
除夕家宴,后宫妃嫔、王子皇孙都要参加。
宴席之上,姜吟玉和姜曜一同出场,又是落座于一块。
然而这一次,席间的众人看到二人现身,面上的神情都变了一变。
姜吟玉款款落座,假装没察觉到他们背后的议论。她一抬起头,还能看到皇帝朝她投过来不赞同的目光,意思是她不该坐在太子旁侧。
然而姜吟玉只能忽视,姜曜来之前就叮嘱她和他坐在一起。
宫墙内外议论什么,她大概也知晓。
如姜吟玉所想一样,纸包不住火——
那日魏家三郎被拖下去,朝天子吐露的一番骇话,还是被有心人给传了出去。
魏家人对天子流放魏三郎一事记恨在心,自然而然,也记恨上公主。
姜吟玉身世本就成疑的,在魏家人推波助澜下,外面质疑她的声音更多。
今日,众人看她和太子一起现身,再一回想从前二人亲密的样子,看姜吟玉眼神都变了。
这一场家宴吃下来,气氛冷冷清清。
席间皇帝喝醉了酒,特地点了十一公主姜采宁的名字,冷声训斥了一顿。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作为公主应该清楚!外头的谣传你也敢当真,还说到你妹妹跟前去。再有下次,朕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姜采宁神情僵硬地应下,朝姜吟玉投来冰冷的一眼。
姜吟玉低下头,装作盯着眼前的菜肴出神,然而握筷子的手,却始终没有动过。
姜曜侧开脸,问:“现在不吃,回去不饿?”
姜吟玉这才动筷,给自己夹了几个果子。
一场冷淡的家宴很快就结束,殿内众人准备离开。
这时,对面却发出一阵骚动,姜吟玉寻声看去,见安阳公主手撑在案边,捂着嘴巴,干呕不止。
韦皇后轻拍她后背,问女儿:“怎么了?可是今日吃坏身子了。”
安阳公主抬起脸,笑了笑道无事,可一张脸苍白得好似透明,哪里像没事人的样子?
姜吟玉隐约觉得安阳不对,却不敢多问,见姜曜也在看安阳,过了良久,他道:“走吧,父皇说想见我们。”
二人被皇帝喊到寝殿里说话。
皇帝也是醉极了,当着姜曜面,就对姜吟玉道:“你别和你皇兄乱来。”
姜吟玉红着脸,一口否道:“没有乱来!”
皇帝拉着她手,晃晃悠悠,口齿不清:“不许搞别的!不然你俩闹出事,朕还得帮你们兜着!你二人都听话一点,你皇兄要是欺负你,就来和朕说,朕一定教训他!”
姜吟玉赶紧应下,扶着皇帝上榻,看他吐了一身。
快到二更夜,她和姜曜才从未央宫出来。
姜吟玉应付了一天,有些精疲力尽,想要快点回去。
雪开始落下,皇宫路上静悄悄的,头顶一束束烟火在夜幕上绽放开来。
二人并肩走着,衣袍时不时相贴。
穿过梅林回东宫时,姜吟玉听到头顶的烟花声,驻足眺望。
她停了下来,身侧人也停了下来。
烟火五彩缤纷,倒映在她眼底,光影在面颊上明灭变化。
一场烟花很快就凋零,天空又变回光秃秃的一片。
少女面露稍许失落,这是这些日子来,唯一能让她稍许开心的事,然而也如此易逝。
她伫立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依依不舍极了。
实则,她是不想回东宫去,面对那冰冷的宫殿,还有里头的姜曜。
她眼眶发酸,定在那里许久,没听到身侧人出声,扭头看姜曜,见他也在仰头眺望夜空。
夜色里,他的肌肤曜丽,如玉石一般散着清透的光亮,一身都是月色。
他口中呼出白气:“看完了?”
姜吟玉“嗯”了一声,声音听着有些委屈。
下一瞬,一只男子的手,伸入了她的披风,牵起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骨肉均匀,温热有力,力道轻柔而缓,握着她,慢慢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问:“太冷了,你觉得呢?”
这么问,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和他牵手。
姜吟玉定在原地,去推他的手,轻声道:“你明明不冷,指尖是热的。”
结果自然是徒劳,手再次被他以极其轻的力道握住。
“回东宫吧,好吗,妹妹?”
他已然桎梏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