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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陛下非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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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朝归来,刘宏好不心烦意乱,二月大瘟,紧跟着四月大旱,各地乱成了一锅粥,朝堂上也为先救援哪个州吵成一团。在他看来,大臣们全在为家乡谋划,眼里根本没有社稷可言。眼睛一瞥,见赵忠目光斜视,出言问道:“公孝,你在看什么?”

    赵忠用手一指斜方一个郎官,说道:“陛下,我看到了盖子英,就是那个曾献策灭蝗的盖子英。”

    刘宏顺指望去,奇道:“哦?他出仕了?你把他叫过来。”

    听到皇帝召唤,盖俊脸色霍然一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清闲甚久,难得当差就被皇帝揪出。

    “拜见陛下。”

    “好一个文武双全的盖子英。”

    刘宏二十七、八岁,模样在汉代来说算得上有姿貌一类,可惜脸色苍白,比许攸更有过之,难怪其三十多岁病故,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刘宏笑道:“爱卿起来,走,随我去西园。”

    “西园?”盖俊心里默默地念叨。

    北宫西面的御花园称西苑,又曰西园,是供皇帝游乐的地方。光和元年初开西邸卖官,想做官的人必须先到西苑商讨价格,然后上任为官。皇帝刘宏把卖官收入的钱存放在西苑。他在西苑驱驴车温游周旋,以致公卿大臣争相仿效,以购驴为快事,使驴市大交好运,价格与马价相同。要知道,如今一马值两百万钱,大汉国国库一年收入仅够买数千匹马。

    刘宏又喜听鸡鸣声,于是建鸡鸣堂。为了争宠宦官们使劲学鸡叫,鸡叫声听烦了,再令宦官们学驴叫。不仅如此,刘宏生性好色,去年,他竟然让宫女和狗交配,从中取乐。盖俊听说后鼻孔都快气冒烟了,这厮还是人吗?连畜生也不如。

    “卿善琴,“神曲”著于京师,我盼久矣,今日定要一饱耳福。”

    “不敢。”

    刘宏道:“先帝时闻陈留蔡伯喈善鼓琴,想将他招入宫中,伯喈不屈,途中称病而返,先帝遂为天下笑。我便是吸取了教训,才不招你入宫。说起伯喈,你娶了他长女?”

    “是。”

    “爱卿少献灭蝗之策,为国解了大忧,今有旱情为患,卿有法吗?”

    “旱是天灾,无法可解。”

    刘宏又换了几个话题,而盖俊总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甚是无趣,若不是想听“神曲”,早就把他打掉了。

    到得西园,盖俊目不斜视,跪坐琴前十指拨弹,奏起《平沙落雁》,可能心存激愤,曲子多了几分生硬味道,不过到底是千古名作,虽有损色仍不失为一好曲。之后盖俊口称身体有恙,返回署中。

    而后几日刘宏又邀他前往西园,因实在厌恶其人,盖俊跑出宫向袁绍求救,具体原因没说,只道想外任地方,越快越好。

    袁绍心中肯定有疑惑,但他也不问,点头答应下来。

    七月末选三署郎充任地方,盖俊名列其中,被任命为凉州北地郡长史,秩六百石。北地郡故地九成被羌人侵占,目前寄居左冯翊,面积狭小,仅六城,三千余户二万人口,尚比不上家乡敦煌。让他吃惊的是,太守乃是大名鼎鼎的皇甫嵩。长史是否有权,全赖太守之态度,也不知皇甫嵩好不好相处。

    离京前,盖俊在家中大宴京中故人,凡是认识的全部请来。

    酒席上,曹操举杯道:“子英入京不久便要离去,真是可惜啊!”

    盖俊端杯回应道:“我志不在京,而在边。”

    “好一句志不在京而在边。大丈夫当如是!”盖俊一句话立时博得满堂喝彩。

    周毖说道:“子英欲往北地,有一人却是不能不提。”

    “哦?是何人?”

    “子英糊涂,莫不是忘了傅兄?”周毖顾傅巽,对盖俊道:“傅兄家族堪为北地第一著姓,定有族人入郡府为吏,子英新来乍到,若有傅兄族人帮衬,岂不免去了许多麻烦?”

    盖俊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该死。傅兄帮我。”

    傅巽笑道:“子英即使不开口为兄也会告知于你。恰好我有一位族弟,任督邮一职――子英在凉州名誉甚高,就怕是多此一举。”

    督邮,那可是郡吏中的豪职,和功曹并称郡之极位,是太守的左膀右臂。盖俊肃容道:“傅兄言重了,此正是雪中送炭。”

    傅巽道:“我与皇甫府君相识,素知其为人,子英此去必得重用。”

    “借兄吉言。”

    盖俊说罢,起身一一敬酒,到臧洪身前,只听好友满是伤感地道:“我是徐州人,外放也多为中原地带,此次一别,经年才能相见?”

    盖俊与他碰杯,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臧洪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天,注定要有很多人喝醉。

    袁绍生父去世不久,他不便醉酒,饮到适量,就要离开,盖俊赶忙起身送行,二人走在青竹成林的庭院,袁绍慢条斯理地道:“子英,我一直未问你急着离京的因由,现在可否说了?”

    盖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见陛下非人主,不愿侍候。”

    袁绍斜睨他一眼,直到上车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酒宴撤席时已是日影西斜,盖俊送走朋友,就撞到卞秉嬉皮笑脸的和婢女打闹,不禁摇头,后悔把他带出来,不如撇在敦煌。

    进入书房,适逢蔡琬、卞薇埋练字,前者自不待言,以盖俊的水平没有资格评价她,倒是卞薇,三年来勤练不怠,书法小成。蔡琬曾言不提草书,仅以正书而论,已是和他各有千秋,他自然极力否认。

    蔡琬瞅他面色红润,眼神直,皱眉道:“你又喝了多少?”

    盖俊干笑,四舍五入去了余数,答:“一石。”

    他有几分酒量蔡琬再清楚不过,自是不信。

    盖俊被妻子盯得心虚,转移话题道:“明日就该动身,物事都打理好了吗?”

    “好了,就等起行。”

    盖俊念及两个娇滴滴的弱女子随他在京都和敦煌打了一个来回,路程岂止万里?今又将动身,不得安定,心生歉意:“才来京师不久,又要你们跟我奔波……”

    蔡琬似笑非笑道:“这会儿不提“三纲”了?”惹得卞薇手一抖,险些握不住笔。“三纲”乃是三人闺房秘事,床榻间或稍有不从,盖俊便高高举起“三纲”大旗。蔡琬妥协与否卞薇不知晓,然而用在她身上――百试不爽。

    盖俊讪讪而笑,说道:“爱妻,夜深了,该歇息了。”

    卞薇猛地掷笔于案,飞快跑了。

    蔡琬看看跑得快没影儿的卞薇,又看看盖俊,想到他今晚又不定怎么折腾,脸慢慢地红了,娇艳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