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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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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就这么走着,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洞窟的前方就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点光亮先是如一盏灯那么小,等二人渐渐靠近时,才发现这是一处小山的洞口。

    山洞处不知多少岁月无人光顾,各种荆棘野蛮生长着,缭绕的藤蔓几乎将洞口给堵了个严实。

    如若从外面路过,绝对想不到这处竟然是一个洞穴。

    裴极正预备一马当先地撩开藤蔓,却被沈容枝伸手阻拦,“将军,你先退后。”

    沈容枝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裴极看了她一眼,随即往旁边挪了挪。

    沈容枝拔下小腿上的匕首走上前去,一顿手起刀落,藤蔓便被除了大半。

    而掉落的残枝落叶却并未堆积在地,而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她们二人的视野。

    原来,这竟然是一处半坡山崖。

    毫不夸张地说,若没有先前知道,一般人都不会有所防范,瞬间便会失足致死。

    沈容枝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随即便沉默地将砍下来的藤蔓连接在一起,做成一条长绳。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裴极也在旁边默默地协助,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

    沈容枝的脑钟一片浆糊——从这个洞穴出去之后,她除了知道外面是无数流民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之所以知道这处隐秘的洞穴,还是在前生鼠疫过后,李自严带她来的。

    那时的李自严坐在马车上,高高在上地掀开车帘,对沈容枝说道:“前面拐角处曾发生过一场混战。京兆尹率众捉拿那些到处蹿的老鼠,谁知在混战中墙倒了,发现地底竟然有一处洞穴,那些阴暗的老鼠就逃窜了进去。”

    他口中所谓的“老鼠”指的便是流民,李自严每每提起他们,神色都难掩厌恶。

    那时的沈容枝正在马车中看着账本,闻言顿了顿,“逃出去了就好。”

    那些流民身上都不知道带着什么疾病,若被府衙抓到,最好的下场不过就是关押大牢,被不断地拿来试药。

    李自严闻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竟然夸张得直拍大腿:“好什么好啊,也许是老天爷不想他们活下去了,你猜怎么着,那洞穴的尽头竟然是一处绝壁山崖。”

    “那些讨厌的老鼠没注意看,着急忙慌地蹿出去,结果一个接着一个从上面掉了下来,被摔成了无数的肉饼。”

    “府衙的人原本已经绕到城外预备堵住他们,谁知竟然看到了这一幕,现在人人都还夜夜噩梦,一群胆小鬼,笑死爷了。”

    前生之事言犹在耳,沈容枝的指尖轻微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裴极抬眼瞧她。

    “我...没事。”沈容枝顿了顿,随即迅速将手中最后的一节藤蔓绑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随后二人便将藤蔓这头固定在山崖处的一处石头上,先后到达了山下。

    此处是已经是京都城外。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天的城外竟然零零散散地有些许多蓬头垢面的流民。

    他们的眼神呆滞,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面上却又极为抽象地带着病态一般的红晕,仿若喝醉了一般。

    裴极边走边皱眉观察,目光不偏不倚和一人对上了,那人呆呆着他,随即便迈着脚步朝他们二人走来。

    “青天大老爷,我好难受,快救救我。”那人哭丧着脸,眼看着就要抓住了裴极的衣裳。

    裴极轻轻一侧身,随即便躲了过去。

    那人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趔趄就摔了个狗吃屎。他趴在地上,竟然哭了起来,哭得极为伤心。

    “别看他们,快走。”

    沈容枝的声音闷闷地从面罩之下传了出来,她此时也有些灰头土脸的,若不是身上还穿着华服,差不多和那些流民一样狼狈了。

    裴极面上也罩着先前在下山的时候沈容枝从自己身上撕下的衣衫伪装成的面罩,声音有些闷闷的:“这些人怎么回事。”

    沈容枝穿着有些破碎的衣裙,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低头脚步迅捷地朝城门处走去,“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某种流感。”

    “也是你梦中之人告诉你的?”

    “这个倒不是。”沈容枝语速不变,“母亲将家中的一部分账房交给我管,包括裴府名下的两间药铺。”

    “接管了药铺之后,我才发现近期京都之中感染风寒的人很多,明明才熬过了寒冷的冬天,春天的伤寒人数却比冬天上涨了几倍。”

    裴极皱着眉,一时间没有言语。

    沈容枝顿了顿:“我预备着手调查一番,谁知,春日宴就到了,这又大大耽搁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前。

    外地而来的流民没有通行令是进不了城的,因此许多人都聚集在城门外,眼巴巴望着排队进城的人。

    在那些流民的周遭,诡异地空出了一段空白之地,可想而知他们的身上有多臭。

    “诸位,咱们不若打进去。”在那些蓬头垢面的人的最前头,一名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女微笑着。

    她和那流民一样都是脏兮兮的,然而她面上的笑容却是极为灿烂,仿佛不将眼前这等困境放在眼里。

    “小文姑娘,这都是当官儿的,咱们冲不过去呀。”有人说道。

    那被称作小文的姑娘眼中一片的神采奕奕,人一旦盯着她看久了,总觉得那黑如曜石的眼眸中不知不觉中就浸出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来。

    “这也就看各位长辈如何选择了。”小文面上扬着笑意,伸手极为俏皮地点了点几个看上去就快要断气的人,“让他们打先锋,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死得其所一些。”

    她的声音夹杂着笑意,被傍晚的凉风吹得稀碎,零零散散地传进了沈容枝的耳中:“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啊,咱们往大了闹,只要闹出了人命,那些狗官自然就怕了,咱们也不用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

    那些流民犹犹豫豫地看着小文,她却不急,只是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是感慨,又似乎只是叹息:“哎呀,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大齐的大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沈容枝微微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