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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终了,元泓又输了。
“棋艺上,我向来是不如大哥的。”元泓一边笑一边奉了茶轻抿一口。
元澈得意地一挑眉毛,笑道:“不是你棋艺不精,怕是你这心思根本没有在这棋局上吧。”
轻竹收了棋盘,盈袖手里奉着一个白玉果盘放在案上。
满盘碎冰之上铺着一层新梅。
“尝尝看,冰镇的新梅子又酸又甜。”元澈拈起一枚来先入进嘴里。
甜?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甜,那个人儿的身影便会浮到眼前,元泓拈起一个梅子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突然想起那一晚将她裹在怀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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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双手,真是巧得紧。”盈儿抚着若夕刚刚绣出来的那条发带惊叹不已“快看看这蝴蝶竟然象是活了一般。”
若夕嘴角一翘,笑道:“赶快给我吧,这才只绣了一半呢。”
“啧啧啧,姑娘的手艺硬生生地能把朝一堂都给比下去了呢。”盈儿把那发带递回到若夕手上,又随手拨亮了油灯。
“盈儿,这么晚了,你多给我备些灯油便早些回去睡吧。”若夕道“这一天紧跟着我侍侯,也真是辛苦你了。”
“姑娘,您也别忙得太晚了,当心累到眼睛。”
“好。”若夕嘴里答着好,却又把眼睛盯在面前的绣饰上,继续一针一线绣得仔细。
盈儿出了门,顺手将门掩好,细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手里捧着一张荷叶,荷叶里的碎冰已经开始融化,将他那件锦袍的袖子给弄湿了一大块。
他默默地看着绣案前坐着的那个人,荷叶里的冰水顺着他的指缝滴下,砸落到地上。
绣花的人儿听到动静抬起头,有点愕然:“二世子来了有多久了?”
元泓将荷叶里的梅子放在一旁的茶盘里,抿了抿唇应道:“有一会儿了。”
若夕走过来探着头看向那个茶盘,只见碧绿的荷叶中间是几只个乌紫色的梅子,个个沾着冰水。
“好亮的梅子。”若夕笑着将个梅子先拈起一个来递给元泓,自己也拈了一个放在嘴里。
梅子皮儿莹莹发亮,看上去很是诱人,一口咬上去,不想梅子竟然被冰得这么透,入了齿又是凉又是酸,竟是把人冰得一个激凛,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只见他那常年木讷的脸上一双剑眉微微一挑,嘴角似乎也明显抽动了一下。
两个人对了眼神,一个酸字未出口,却都是同病相怜的表情,一时绷不住,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二世子一直捧着这些东西站着?”
元泓嘴角一翘道:“适才我来的时侯,这里的冰还有一半呢,幸亏我给暖热了些,不然更冰牙了。”
若夕又低着头笑,满口的碎玉小银牙又照着那紫黑色的梅子上咬了一口,微皱了皱眉头,却是觉得这梅子比刚才吃起来更甜了。
元泓看着她那张如玉般的小脸秀眉微皱着,不由得心下一阵怜惜,想着她的病刚好一些,怎么又在灯下赶着做活计?
看那一袭乌发披散着轻覆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只显得她整个人太过瘦弱,似乎这一头浓发便能压累了她,元泓恨不得一伸手将那捧乌发帮她托起来。
这么想着,心口又是一热,元泓逼着自己将眼睛移到了绣案上。
“又在忙些什么?”他问。
“二小姐要出嫁了,我帮她赶些婚礼上要用的东西。”若夕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将自己绣好的发带奉到元泓眼前来。
元泓眯着眼睛打量了那发带,一对蓝色的蝶翩然飞舞于火红色的发带之上,真是说不出的翩然灵动。元泓顺便打量了一眼那奉着发带的玉白色小手道:“好看。”
若夕抿嘴一笑,复又坐到案几前面低下头认真地绣起发带来。
两个人都不爱说话,却都心犀灵动,都是这样的年纪,都是有着各自的心事与负担,此时此景无法深言,不如学佛止语,专心做好眼前可以做好的事情便可。
于是,若夕只管安心绣活儿,元泓也自坦然坐着看她的背影,在静静的光影下面,精巧灵秀的女子就这么低着头专心地做着手里的活计,这场面美得让人心头一暖。
若夕绣着发带上的一双蝴蝶,身后有双目光正灼热地盯着自己的后背,她心下略有些慌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心思专注地放回到那枚发带上。
夜渐渐深了,两条发带已经绣完,身后的人却始终再未发一言,若夕心下惊异,偷着回眼去看他,却发现他适才坐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茶盘中的那张荷叶在上下噏动。
她下意识地打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若不是案几上多出来的那盘梅子,真的以为自己刚才是在作梦,她看着那盘梅子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转身熄了灯,上床歇息。
“杜小姐,好巧的手啊。”张映雪将那条发带奉在眼前一个劲地赞道“这是要把朝一堂都比下去的好手艺啊。”
“姐姐喜欢就好。”若夕笑着又将别一条发带也奉了上来“那一条上是蝴蝶,这一条上是鸳鸯呢。”
张映雪又接了这一条发带,连连咂着唇:“真没想到,堂堂的杜府千金会有这么好的手艺,竟然还一夜就给绣出了两条来,真是辛苦你了。”
“姐姐说哪里话呢。”若夕接了丫环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昨日听妈妈说绣品还差着一些,我就做着试了试,若是我这手艺姐姐您还看得上的话,不妨今日多拿一些给我,我也试着给赶上一赶。”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是客人,哪儿能总是劳烦您来动手。”张映雪将那两条发带捧在手上,左右看得爱不释手。
“姐姐切莫与我客气,我这终日里闲的也是着急,您只管把这活计给我,我权当是打发时辰了吧。”若夕脸上的笑容不卑不亢。
张映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一旁的婆子忍不住插嘴道:“二小姐,按我说啊,这朝一堂的手艺都赶不上杜小姐的,难得她这份热心,咱们也不能硬推辞了不是?”
然后不等着张映雪再开口,那婆子又赶快奉了几条喜帕上来一一展到眼前,嘴里又在唠叨:“二小姐前日里说起这绣活和朝一堂里的不能比,老身这心下还在范着嘀咕,今天一看杜姑娘这手艺,老身真是不想再看这些绣品一眼了,您说您怎么就生得这么巧的一双手?叫老身这心里心痛着您吧,可还是忍不住还是想要央及你。”
一番话说得张映雪也跟着笑,若夕笑着接了那些喜帕全都收了交给盈儿,便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里忙活计。
第二天,这些喜帕全都做完了,那手艺精细得没得挑,一群下人争相传阅着都舍不得松手。张映雪更是看得喜欢得紧。
若夕只叫那婆子将别的需要绣的东西也一并整理了送到自己房里去,又开始接着绣。
那婆子不一时便将衣带腰饰通通送了来,就连那吉服也一并给取了过来,央及着若夕给多加些绣饰上去,若夕自然是来者不拒,哪怕是晚上熬夜也定然会把活计给赶出来。
张映雪初时心下过意不去,后来看着若夕从来不说累,而且每日赶着活计还面露喜悦,干脆将闲时的茶点全搬到若夕房里来,两个人一边商量着如何刺绣,一边闲话聊天。
一段时间下来,两个人亲近了不少。
因是张映雪将要大婚,这几日府中往来的客人也比较多,需要张罗的事情也就多起来了。张映雪免不了在下午吃茶点的时侯向若夕抱怨:“真是不持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几日迎来送往地接应客人,这才知道往日里府中的事务有多繁琐,有一件看不到想不到照应不到的,怕是就会在人前落了话柄,当家果然不易啊。”
若夕低头绣着映雪那件大红色的绫裳一边笑道:“姐姐以后可是一家的主母,如今只是提前历练一下,以姐姐的聪明,哪里会有事情能轻易难得到你的?”
映雪盯着面前的一盘点心就先自苦笑道:“妹妹您是不知道,不说别的,就说这茶点上的事情就先苦了我一道。这几日往来贺喜的人渐渐多了,来的时侯全是托着礼金来的,到了咱们家里,这上好的茶点就要先奉上,走的时侯也断然不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这招待的东西就已经让我很费心了。”
若夕奇道:“这茶点怎么就能叫姐姐费了心呢?”
“客人进门的第一道茶,定然要是最好的,人家落座没有喝几口,这第二拨的人就又到了,一壶好茶不喝几口就要换,一把又一把的虽然不起眼,就这短短几日,府里存的新茶就耗下去不少。叫下人们去铺子里现买,眼下京城的市面新茶的价格贵得吓人不说,每家存货也不一样,档次也都不一,为了挑些成色相等的好茶就叫人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