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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心下略微一沉,又陪笑道:“有,是个叫夏姬的女子,还有一对儿女,女孩象是五六岁的光景,男孩子也有三岁了。”
“我听说她们母子三人如今还在外苑住着?”太后将一双凤目淡定地看向王妃。
王妃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今天太后特地让自己进宫里来了,原来并非为了泓儿的婚事,而是为了靖王带回来的这个女人。
王妃想了想,回道:“王爷突然把人带回来,之前臣妾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臣妾在母后面前说句冒犯的话,若是单单带回来一个女人,臣妾叫她入了内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是这两个孩子,总归说起来有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为人主母者,你这般谨慎也是有道理的。”
太后说到这里,王妃便低了头不再说话,气场略微有一些僵硬。
元泓听出太后与母亲有话要说,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御花园里风景正好,远处几位宫娥正在修剪花枝,元泓看着她们,突然就想起了若夕,那个酷爱花草的女子,表面清秀孱弱,骨子里却又坚强得叫人心痛,此时的她正在做些什么呢?
初初见她,只是惊异于她的美容与灵气,后来才发现她外表清秀,内心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前番再次见她,不想她又巧施妙手治好了自己的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什么她的眼神和多年前救下自己的那个女子那般相象?
十五年的上元之夜,年仅五岁的元泓由家人领着去楼上观看烟火,一个老妪手里拿着个布偶将元泓引进了一间屋子里。
当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锁住的时侯,元泓这才害怕得大声哭喊起来,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可以听得到他的声音,之后那所楼就着火了,人群一片缭乱,浓重的烟雾从门缝里冲了进来,呛得他头晕脑胀,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侯,门突然开了,一个年轻女子用一件大斗篷抱着他冲出火海……
这么多年了,那位女子的容貌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只是她的眼神他依然记得,清秀中带着坚毅,与若夕是那般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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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嬷嬷早早给府里掌了灯,原想着王妃与二世子许久不入宫,这万一太皇太后一时高兴将他母子留宿宫中说话了呢。
正想着这大门要不要早一点给下了,却听得门外车马声响,显然是王妃和二世子的车驾回来了。
奇嬷嬷赶快领了下人们迎了出去,却见到王妃一下车就黑个张脸,而后面的二世子下了车明显腿脚一拐一拐的。
“泓儿,你的腿没事吧。”王妃心痛地问道。
“无妨。”二世子微微一笑道“一点小伤而已,娘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目送着儿子被两个下人服侍着回去,王妃黑着脸就进了屋,连声唠叨着晦气。
奇嬷嬷也不敢细问,只兑出耳朵听了半晌,这才听出原由来。
原本王妃以为太皇太后叫元泓陪着入宫是为了指点泓儿的婚事,没曾想说来说去竟然还是为了靖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想来是前些时日靖王入宫,告诉了太皇太后西凉城那个女人的事情。太皇太后听说靖王中年得子,心下很是高兴,便想着亲自给西凉那个女人说个情面,好让她们母子三人顺利入谱。
太皇太后都已经开口了,王妃虽然心下有点不舒服,可是犹豫了半晌也给应承下来了。只说这几日一回府就着力办这件事,先把那个夏姬从别苑迁过来,给她个名份就名正言顺地正式铺宫了,虽说她这个出身只是个平民,但是好歹也给王爷生了一对儿女,一个侧妃的名份给不了她,一个侧嫔的名份还是可以赏的。
太皇太后听到儿媳妇这么通情达理,心下自然高兴,婆媳二人很快达成了友好协议,会谈的场面也极其融洽。
倒霉的是,吃饭的时侯,皇帝突然领着他那两个混蛋弟弟来了。
六王和九王直到现在还是一副吊尔郎当的样子,进行先给太皇太后和王妃分别行了一个礼,就凑到元泓面前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哟,二堂哥好啊。”
元泓垂下眼睫,恭身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口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那两个混小子,却只是点头回了声好而已。
吃饭的时侯,六王九王话里话外地就不停夹枪带棒地挤兑无泓,太皇太后一开始还喝斥他们几句,可同样都是孙子,都是一样的亲,虽说这两个混小子不太成器,可也到底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说得重了于心不忍,说得轻了,这两个家伙就象是没有听到一样,更加放肆地逗元泓。
元泓垂着眼睛淡定吃酒,一言不发,不想这两个坏小子倒是来了脾气,硬要打赌,赌的是谁能先逗着元泓笑,另一个就输给他一万两白银。
一时间这两个人物各显手段,又是讲笑话又是做鬼脸,还学着宫里的尤人表演滑稽戏,逗得太皇太后笑得直打跌,连皇帝都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满屋子人笑得东倒西歪。可是元泓只一味地呆着脸看着这两个人,连眉毛都不肯动一下。
王妃在一旁坐着看儿子受人这般折辱,心下又是愤怒又是尴尬,可是陛下与太皇太后都在侧,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反倒是元泓一直不以为然,淡定地吃着菜喝着酒,盯着面前这两个人表演,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这两个小子眼看着这般卖力表演还是逗不得元泓分毫,就在暗地里使了坏,上热汤的时侯,假装前来敬酒,故意将宫娥手里的热汤碰倒,洒了元泓一身。
油花花的滚汤全都倒在了元泓的腿上,滚烫的肉汤顺着轻薄的衣裤紧贴在右腿上,可元泓他竟然呆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慢慢擦拭,自始至终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太皇太后生了气,狠狠地骂了六王九王一顿,又叫人送了元泓母子回来,一场晚宴就此不欢而散。
王妃说起这些,气得心口发痛,抚着眉心骂道:“我此番恨那六王和九王太不晓事,竟然这般无事生非,又气的是我那泓儿,一味隐忍,倒是被人当面欺负成这样。”
奇嬷嬷听得王妃这么生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只得小心服侍她先睡下。
竹楼里,元澈黑着脸看向元泓的伤腿,玉树临风的弟弟今天拄上了拐,元澈又是心痛又是不解,皱了眉头道:“又不是躲不开?何故这般与自己过不去?”
元泓嘴角一翘:“陛下在侧,苦肉计只为使给他看。”
“当今陛下心思缜密,只怕你这苦肉计也骗不了他。”
药上在腿上还是有点痛,元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元澈又道:“老六和老九是两个不长脑子的,只是这不长脑子的人肯定后面有个长脑子的教着他们该怎么做。”
元泓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躲着也没有用。陛下不似先帝,如今刚刚登基,年轻气盛,心思又重,很易受人挑拨,有些人我们也不得不防。”
元澈低下头抚弄着膝盖上那只小松鼠的后背,想子一阵,又抬起头向窗外望去。
盈袖和青竹此刻正在那园中的亭子里,一个抚筝,一个吹箫,乐声悠扬如同天籁,两位女子身影曼妙得如同画中出尘的仙子。
一曲罢了,两个人又自缓施身段且舞且歌。就连那向来没什么好脾气的鱼叟也止了牢骚,抿了葫芦里的美酒静静地眯起了眼睛。
春秋茶楼一品阁里,陆定元将一封纸笺从袖子里摸出来放到面前的案几上。
元泓取了那纸笺打开仔细看了看。
“成恩,先祖四年入宫,初时只为门监,后来分入东宫服侍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到现在也有快十四年了吧。”陆定元道。
元泓低头抿了一口茶:“我看此人除了溜须拍马之外,并无所长,如今也只是以近侍的身份服侍于陛下身边,手中并无实权。”
“这样的人物,仅是靠一张嘴吃饭而已,尽管不麻烦,但是足够讨厌。”陆定元笑了笑。
元泓向陆定元抱拳一笑:“谢过陆兄。”
陆定元赶快抱拳回礼:“靖王本为忠义之人,某只是不愿他受小人暗害而已,这才好心提点,到底该如何去办,还要二世子来定夺。”
元泓将那纸笺往面前的火炉里一丢,道:“朝中若是多有几个象陆兄这样心思澄明的人就好了。”
陆定元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再过几个月,世兄便要迎娶阁老家的二小姐了吧?”元泓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匣子奉了上来“小小心意,权当贺礼。”
陆定元嘴里说着客气了,还是将那匣子打开,不觉眼前一亮。
“可是吴道子的《百子图》?”
“世兄好眼力。”元泓笑了“此时送给仁兄,却是刚好应景。”
“贤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陆定元的眼睛再也离不开这画轴,将这画轴仔细观摩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