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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竟是一尾小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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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岛上时,日头恰恰落尽,月刚好萌了牙。

    浅浅月色生辉,洒下一幕雾白色轻纱似的光晕笼着蓬莱,像是有一层深厚而神秘的力量在罩护着它,使人由不得的浮生一股敬畏之意。

    她们落在了半山腰上的石洞前。

    先是将他带回了洞中,又将今晨新摘的果从一侧岩壁上的一个小坑洞里全数搬了出来,一股脑儿堆在了他面前,心里打实了愿将自个儿最喜之物全与他分享。

    小男童正口渴的紧,一边感激着神仙姐姐的好,一边在石桌上这一小山堆见都未见过的果子里左右挑了挑,一手抓上一个。

    果子粉嫩饱满,一口咬下去多汁软糯,爽滑可口,如蜜般香甜,可又不腻喉,甚是忍不住的叹道:“从未吃过这么香甜这么好吃的果子!”

    尔后将另手的一颗递向了神仙姐姐。

    他吃的那颗是最小的,给神仙姐姐的这颗,是挑的最大的。

    她接过果子,眉眼和嘴角都笑弯了。

    “这果子比我以往吃的任何珍馐美味都要来的好吃,若是天天能吃到这果子那就秒极了!不知这果子叫什么名是产自哪儿呢姐姐?”小童细细咽下嘴里的香甜,小舌露出来舔了舔溢出嘴角的汁露,模样逗趣又乖巧。可神仙姐姐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自己,脸上笑的简直比果子还甜,就是半晌不见吭声。

    他疑了一瞬,心底有些歉疚,以为姐姐不能言语,便也不再问什么,继续吃起果子来,总赶着大颗的先挑出来给神仙姐姐。

    待二人相互对立着傻笑着吃完好几颗果子后,小男童解了饥渴,精神头也突然冒了出来,拉着神仙姐姐跑出洞外。

    整个洞口攀爬着一层厚实的枝藤,结满淡紫色的小花,映着清明月色,更显清新尔雅。两两相对的四瓣花朵子,在夜风微微时,抖了抖瓣片儿,一眼之间,仿若千万只蝴蝶扒拉在藤蔓上,轻轻扑扇翅膀呢!简直别样壮观!

    男童像见了何等奇观异景似的,不可思议立马就写在了脸上。再探了探周遭,这四处皆是他见都未见过的植株,全叫不上名儿来,样样好是神奇!

    一时,撒欢儿似的四下跑窜,闻闻这花看看那草,不过也只是瞅瞅,不舍采摘。

    她见这小家伙似乎与自己一样,也喜欢这些红红粉粉绿绿,心里别提多痛快。于是乎拉着他跑到前头崖边儿的那颗大果树下。

    果树如今已生的格外老成了,足五六丈高,厚实的花簇团子腻在枝头,芳香四溢。

    小男童仰着脖子向上望。

    “哇!原来这棵树就是咱们刚才吃的那些果子的老家呀!真好看!”男童瞄见树上的花团锦簇隙间,探出来好几颗尚未成熟的果实,粉嫩欲滴的向外挤着头,看的人眼馋。

    但她要给小男童看的可不是那果子而已。

    只见她一个纵身,轻飘飘跃上了树半腰横生出来一人多长的枝干上,这就舞了起来。

    倒不是中规中矩的舞,更像是极俏皮的活蹦乱跳,跳的枝丫子抖了几抖,震下一大片玉白淡粉的双花瓣,向着小男童飘落下去,仿佛突然下起一场甚过鹅毛般的大雪。

    其实,他也从没见过雪,东海哪会有雪呢!只是往年听上头几个哥哥吹嘘过,说人间及可怕,尤其是大雪节气,那天儿甭提多诡秘了,好端端地就往下掉丧白丧白的雪花瓣子,一宿就能把整个凡世都给淹没了。别说屋子、桥、大树那些,就是连山,也都给你覆个一干二净,甚是可怕!

    这一番话,令他怕了三万余年,果真不敢上人间。

    可这一夜,当他仰望着那些粉白相间的花瓣子不停飘落下来时,心中却想:若雪花落下来时也是这般场景,那也简直太美了!哥哥们果真是在吓唬他。

    一时间,整个人沉浸其中,他觉着好像万物都散了,世间就只剩这一棵树还有这一方落花飞舞的大小。而世间上的人,仅只剩他与枝头不停欢跳的神仙姐姐了。

    好一会儿,她跳的额前出了汗星儿,及至树下的这方地面已全被花瓣铺满,这才悠悠然落了下来,却不停歇,一把牵起他,迫不及待往山顶飞去。

    山顶亮堂堂的,月儿就在人头顶,像个白胖胖的大圆盘子,而那个大圆盘子照的灵池水面明晃晃的。

    灵池上方,层层夜雾,雾气缭绕,把池子衬的格外幽静,四周也是一片幽静,只偶几声沙沙作响,是风抚过池边几颗大树上的花与叶。

    小童望见了那一大面水池子,登时眼睛里蹦出了欣喜若狂的光,但并没及时动作,而是先寻求意见般的睁大了眼看向神仙姐姐,好是有礼。

    后者仍是不语,直接拉着他就往灵池小跑去。

    她们踏在石滩上,石头碰撞作响,也不及她二人‘咯咯咯’的笑声来的明亮。

    似是征得了允许,小男童这也就急不可耐起来,边跑边甩开了脚上的靴子,一至池子边儿上,三两下除掉了外衫,再一纵身飞跃整个人扑向池中,噗通一声,水花飞溅的老高,洒了岸上的人儿一身湿。

    她不怒,反倒是笑的更欢了。俯身坐在了岸边,用两脚在池子里荡啊荡,又踢起一片片水花洒向他,玩的不亦乐乎。

    小男童先是在水面上游了几转,游的可欢可快了,看着,倒像是比在岸上还要更行动自如些。这都夜半了,他的精气神儿却是越发活跃了,一个劲儿的兴奋高呼。

    “哇!哇哇哇!好棒啊!神仙姐姐,这里可真是太棒了,又大又美,果子还那么好吃,真真是太棒了!”

    她也极捧场,不光脸上的笑容始终不见歇下,双手还不停的拍起掌来。大概,连她自己也并没发觉,她的目光由在傲莱上相见的第一眼,便没离开过这小男娃娃身上。

    十多万年来,她这是第一次见着与自己一样的活的、能蹦能跳、能吃能笑的‘东西’,心里可别提多高兴了,乃至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舍了。不知他能不能多留些时候呢……

    水里,他游的可快活了,岸上,她看的也欢。只见他先是在自己身前游了几转,还吐出一连串的水泡泡,再一个水中打滚儿,就窜进了水里向下游。似是游的挺深,稍了一会儿也没见水泡泡出来。她以为他寻着什么更新鲜的好玩的,划拉一下身子也从石岸上落进水中。

    灵池的底深的很,像是在山体内凿了个巨大的洞,直直地向下。

    她一进了水,就见异光,一团幽幽的银白的光在水底游蹿。

    那团幽白幽白的光竟是自小男童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往近了游,见小家伙不知几时已在水里褪去了外衫,光着膀子,而他的背脊上,胸脯上,小胳膊上,竟若隐若现一些银中泛蓝的鳞片,随着他游动时的摆扭,仄仄着粼粼光亮。

    再往他头上瞧,额上还钻出了一对小巧龙角。

    她未见过龙,当然不晓得原来他真身是尾小银龙,也不怪乎他在傲来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神仙姐姐”。而只是心想:他身上居然能发光发亮,比夜里头天上那个白盘子还漂亮,头上还有对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这些自己身上从来没有——这简直是捡了个宝啊!

    小男童玩的带劲,察觉神仙姐姐也沉到水底来时,她正使劲儿地瞅着自己。

    这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忙从腰上解下被系着的上衫套上身,扭摆两下就游到了神仙姐姐身前,抓起姐姐的手,往上游去。

    即使拉着个大他半身的人,那也是游的贼快,没咕噜几下就出了水面。

    湿哒哒的这俩仍是意犹未尽,谁也没有意思想上岸去,索性就赖在了水中继续耍了起来。

    一个玩的不亦乐乎,一个跟着乐此不疲。直至后半夜才下了山顶,回了半山腰。

    两两靠在大果树下,就着月夜微风吃着蜜甜香果,好是温馨惬意。

    小男童一直未开口问过她为何不说话,只是以为神仙姐姐本就是哑巴,看来自小知书达理识得他人短处不便多问的道理。此时正匍匐在姐姐的腿上歇息,丝毫感觉不到夜色的凉意和困倦,于是开了口自言自语的想把一些心里话说给她听。

    “今日是我第一回离开东海跑出来玩,原本我只是得知今日是母妃的祭日,便偷偷溜上来看看母妃曾居住过的地方,不想竟被我遇到了神仙姐姐。姐姐你真好!以往在东海里谁人见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连与我多言几句都畏畏缩缩,我都快四万岁了,却是连个玩伴也没有,哥哥们只知在父王面前争风头,心里也不大看得上我这只有半身血统的老幺。可是···这岛上只有姐姐一人吗?”男孩儿喃喃道了半天,忽而转眼瞅着神仙姐姐,没等姐姐回答又是接着道:“姐姐若是喜欢,以后我常来找姐姐玩儿可好?!”男孩儿说时挺起了身板,说话模样有板有眼的像个小大人,水汪汪一双眼直盯着她,盼着她快点应允。

    她抬手摸了摸他额上两只小龙角,笑颜在眉间展开,眼神里满是欣喜的柔意,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男孩儿一见她应允,喜不自禁的欢呼鼓掌,“神仙姐姐真好,太棒了太棒了,以后我可以和神仙姐姐一起玩儿了,太好了!”

    那夜,似乎特别绵长,静静柔柔的哄着二人入睡,就在洞外果树下的花瓣地铺上,二人头并着头,手拉着手。

    其实她心里的高兴丝毫不比他来的少,只是这十几万年来一个人守着一整座岛的孤寂,只怕今日过后,便再也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