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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儋元正用一只手粗略地擦了身, 随手将巾帕扔进浴桶, 站起准备喊人进来收拾,乍然听见屏风外一声喊:“三殿下, 你竟然看黄书!”
这话太过惊悚, 害他脚下一滑, 扶着桶身才没跌倒,谁知不小心触到伤口,疼得他“嘶”的喊出声。
安岚听见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 怕他出了事,来不及的多想, 捏着手里书页就冲了进去。一眼撞见李儋元衣襟微散着, 正蹙着眉捏着受伤的右手, 急忙想拉他那只手过来细看有没有沾到水。
手里的画册“啪”地落在地上,正好翻到一页高难度的姿势, 两人同时往下看,然后脸红心跳地收回目光, 门外等着伺候的小厮听见动静, 敲门问道:“三殿下, 没事吧。”
“没事。”李儋元的嗓子有点绷, 再用脚尖偷偷把那画册往床下踢, 安岚看的好笑,冲他一挤眼道:“有什么好藏的,我都看见了。没想到,阿元哥哥还有这种嗜好啊。”
李儋元肠子都快悔青了, 全怪蒋公公有次提醒他,关于洞房花烛之事,还是得有所准备。他原本的意思,是让李澹元多吃点补品养好身体,毕竟那也算是件体力活。可李儋元却想着:床笫之事,就得让双方都得了趣才行,不光要体力,总还得有点技巧吧。他到底是个骄傲的人,怕自己毫无经验,表现得像个笨拙的雏儿被她笑话。身体力行是不可能的,趁着还没到那一日,先在纸上谈谈兵,等到真正操练起来,才能让她也尝到销.魂滋味。
谁知今日被她突然到来高兴昏了头,竟忘了把这画册给收起来,安岚看他一脸越发觉得好玩,脸伸过去贼兮兮地问:“怎么着,学了几招啊?”
李儋元轻咳一声,满脸谦逊:“学海无涯啊。”
安岚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他这副腼腆的模样十分可爱,也学着他的语气道:“可纸上得来终觉浅呢。”
李儋元的黑眸沉了沉,就这么直直凝在她身上,安岚转过弯来,差点把舌头咬了,这下一句不就是:“绝知此事要躬行。”
两人就这么心怀不轨地对视,安岚的视线往下就是春.宫图,往前就是他半.裸的胸膛,偏来转去只有往天上搁,最后倒是李儋元先笑了出来道:“干嘛,找蚊子啊?”
安岚瞪他一眼,明明是他被揪住看黄书把柄,还有心思调侃她呢。再瞅见那块露在外面的胸膛总觉得碍眼,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衣襟给包得严严实实,再趁那人恍惚间把他往床榻上一推,拉起锦被盖在他身上道:“蚊子早冻死了,你再不进被窝,也得和蚊子一样冻死!”
李儋元被她包得像只蚕茧,只一张漂亮脸蛋露在外面,眼一眨竟透出些妖魅,让安岚不自觉就生出了绮思,连忙偏过头,却被从被子里伸出的胳膊拉住,声线氤氲出些许魅惑:“你不陪我.睡吗?”
安岚把他的胳膊又塞回被子里,坚决不受男妖诱惑:“你不是说过,要等到洞房花烛那日嘛。”
李儋元蹙起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陪我躺着,不做什么。”
安岚可不信这话,真躺下了,亲亲抱抱后还能不带出点别的事,那晚不就差点擦枪走火。掖着他的被角温声劝道:“我得回庄子里去,琼芝可还等着我呢,还有箱笼里的物事都得放好。而且……”她压低了声音道:“我想回庄子等我娘亲,我总觉得,她不久就会来找我。”
李儋元脸色露出失望之色,叹口气继续卖惨:“自从你那次走了以后,我可是每天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等着你来了,连一晚都不愿多留。”
安岚很想说:你少看些那种册子就能睡好了。可又怕惹恼了他自己更走不了,手隔着被子搁在他肩上道:“那我陪在这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李儋元暗自磨牙,到嘴的蚌肉又要飞了,他倒也不是真的想做到什么程度,只是贪恋她身上的味道,日日枕着才能安稳。可人家是要回去等娘亲,他再厚的脸皮也不好阻拦,只得拉着她的手贴在脸庞,阖上眼呼吸渐渐平静,这时听见她口里轻哼着小曲,忍不住勾起唇角道:“你这是拿我当孩子哄?”
安岚低头冲他“嘘”了一声,再得意地抬起下巴:“小时候,我还这么哄过我娘呢。她做噩梦时,我就这么陪着她,给她唱曲儿听。”
李儋元觉得有股暖意涌进胸口,整颗心都湿漉漉的,捏紧她的指尖放在脸庞,枕着她的香气,沉沉堕入梦乡。
安岚被蒋公公送回庄子时,琼芝正惴惴不安地守在暖阁里,一见她便长舒了口气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安岚揉着脖子笑她:“紧张什么,我在三殿下身边还能出事?”
琼芝一吐舌头,她下午已经找人把房间都收拾干净,两人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就伺候着安岚洗漱,让她先睡了。
安岚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立即惊喜地睁开眼道:“娘亲?”
看见母亲那张笑盈盈的脸,好似还在梦中一般,连忙在脸颊猛揪几下,甄月笑着拉过她的手:“可别把脸给揪坏了,那就没法当新娘子了。”
安岚一头栽到她怀里,仿佛小船重归岸港,又是欢喜又是委屈,吸着鼻子道:“娘,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我很想你。”
甄月爱怜摸着她的头,泪也不觉流了下来,柔声道:“侯府里暗卫不少,我怕现身会被发现,别苑里更是机关重重,也只能在这庄子里才能和你见上一面。”
安岚听母亲说起别苑,脸上便红了红,抓着她的手问道:“娘,你都知道了吧?”
甄月露出个慈爱的笑容:“知道一些,剩下的,得你自己来告诉我。”
于是母女俩靠在一起说了整个上午,然后安岚叫厨房做好饭菜,又让琼芝守在门口,终于又能和母亲一起吃饭,笑的几乎合不拢嘴。可她很快想起一件始终不敢对母亲开口的事,放下木著,踌躇了会儿道:“娘,我想告诉你件事,你听了可能会觉得很荒谬,但确实是女儿亲身经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
她接下来说的事,对甄月来说确实是匪夷所思,可她到底是在姜氏长大,见识过许多怪异之事,于是很快也接受下来,她一眼就看出女儿最担心的事,握紧她的手道:“你说三皇子,最后可能会不得善终?”
安岚的表情立即黯淡下来,指尖有些发抖。
甄月把她的头扒着抱进怀里:“可在你的故事里,我本来也该死在荷花池里。所以宿命这种事,并不是不能改的啊。”
安岚的声音发颤:“我明白,我会尽力去帮他,让他的身体能渐渐好起来,而且他现在不在服.毒了,我能看出他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我还是会怕……”
甄月却蹙着眉思索了会儿,又道:“你能肯定,在你所活过的那一世,他是真的病死了吗?”
安岚猛地抬头,因被母亲提醒才突然想起,前世李儋元是在宫里失踪,然后被禁卫军在护城河里找到尸体,可李徽称那尸体被泡得浮肿,被太多人看到有损先帝的尊严,匆匆就将他下葬进了皇陵。会不会,李儋元根本没有死,只是为了躲避某件事,偷偷逃出了宫外。
她为这念头而顿时振作起来,如果李儋元前世不是病死,那是不是代表他的病并不是无药可解。可那时他已经登上皇位,虽然在政事上处处受豫王钳制,但以他的心智,必定会在暗中为自己谋算出翻身的路,为何会匆匆离开,给了豫王夺位的机会呢。
这时,她听见母亲又继续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想告诉你一些事。你一意孤行嫁给了三皇子,你爹,还有豫王必定不会轻易放手。你应该也能想到,谢氏觊觎大越皇权这么多年,不可能把赌注全压在姜氏上面。据我所知,谢氏在许多官员和武将中都安插了眼线,这些人看起来可能并不起显眼,可他们却有着足以能驱使这些人的把柄。”
安岚立即领悟过来,李徽既然能重生几世,必定知道许多常人无法知道的秘辛,而他用这些织了张网,不知有多少位高权重之人被网进其中,这才是他手里最大的筹码。甄月神情严肃看着她道:“所以,你们一定要格外提防他,提防谢宁,你们的婚事,可能还会有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