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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准备怎么去?”
一句话, 便安岚犯了难, 手托着腮边想道:虽然得了豫王一句承诺,可他毕竟只是受邀筵讲, 而国子监是本朝最高学府, 入学考核严苛, 怎么会轻易让女子入学。
李儋元久久未听她出声,转过头去瞧,只见少女粉嫩的唇瓣快撅成樱桃核, 柳叶似的细眉拧在一处,看起来煞是苦恼。他用指尖在桌案上轻叩, 挣扎了一番还是不忍, 出声道:“我有办法让你进去。”
“真的!”快拧成苦瓜的漂亮脸蛋霎时变了颗甘甜饱满的柑橘, 水汪汪的眼眸亮起,问:“是什么办法呢?”
李儋元将她从头到脚扫了眼, 故意摇头道:“可惜不像,还是不太像……”
安岚被他卖关子的模样气到,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 温热的指腹从他掌心滑过, 痒痒的, 像羽毛扫过心扉, 李儋元捏紧了掌心,不紧不慢地笑道:“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帮你这一次。”
“好啊。”
见安岚想也不想一口应了下来, 李儋元愣了一瞬,又斜眼道:“答应的这么快,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安岚却不答话,光用一双盛满流光的杏眸盯着他笑,只一会,李儋元便懊恼撇开头:这丫头就是吃准了他不忍坑她,每次被她一哭就慌了神,还敢强取豪夺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憋闷,沉着脸手按在桌沿,许久没有开口。安岚等着不耐烦,凑到他耳边用小时候惯常的撒娇语气道:“阿元哥哥,就帮我这一次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少女的馨香混着热气,猝不及防地扑到耳垂上,李儋元乍然起了身热汗,全身像被人扔进热火堆中炙烤,腾地站起掩饰耳根涌上的红潮。安岚被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呀,脸都红了呢……”
以往李儋元犯病时,脸颊经常会染上病态的红,她生怕他是被冻坏了,急着想靠过去给他取暖,谁知她越靠,他越要躲,始终拿背对着她,嗓音都有些粗哑道:“没事,你别过来了。”
安岚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她是什么蛇蝎毒物一样!心头一阵不快,索性故作按着胸口哀怨地叹道:“这才分开不到半年,阿元哥哥就避我避成这样,再过上一阵子,就算当面撞见了也当不认识呢!”
李儋元明白她是故意作态,转过头一脸无奈地瞪着她道:“行了行了,就算不认识我亲爹,也不敢当不认识你。”
安岚捂着脸一阵偷笑,然后放下手问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法子?”
李儋元撩袍一坐,终于定下神来道:“我母妃娘家有一位哥哥,在翰林院做编修,他有个儿子,叫做沈晋,论出身也有资格入学国子监。可他这人……”
“他怎么了?”
“他这人有些怪癖,曾被人看见在醉月阁……扮作女装饮酒起舞。据说我那位舅舅被气得要死,将他关在房里打了半个时辰,可他偏不悔改,他爹觉得丢人,渐渐也就不让他出门与人交际,所以就算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也不大会记得他的样子。”
安岚知道醉月阁是京城著名的狎妓之处,许多士族子弟都爱去那处寻欢,这位沈晋沈公子竟敢在醉月楼当众扮作女装,也算是个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人。
可她很快就领会过来他的意思:“你想让我扮成你那个表弟沈晋进国子监?”
李儋元点头道:“凭着我的关系,这件事应该不太难办。不过,你要彻底扮成个男人,虽然是有女儿心的男人,也还得下些功夫。”
安岚立即想起那位骗了战场所有人的女将军姜涯,伪装原本就是姜氏的绝技,也许在母亲给她留下的书籍里,能找到些诀窍。她心里记挂着庄子里的那些书,忍不住就想往外跑,这时又听李儋元道:“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件事。”
可安岚不管怎么追问,李儋元也始终没说出到底是什么要求,只说先欠着,让他慢慢再想,安岚记挂着国子监入学之事,也懒得再多想,反正她也不信李儋元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一趟当铺之行收获颇丰,安岚在琼芝的掩护下悄悄回了府,正准备换回平时的装扮,突然发现房里好像有些不对劲。恰好这时肖淮在外求见,连忙整理好了衣服让他进来。
安岚回府后,就让谢侯爷把肖淮升职成为护院首领,负责侯府的所有守卫。可肖淮只要有空闲时,还是会在她房外守着,自她五岁那年在桃林许他做了自己的护卫,这件事便仿佛成了种习惯,许多年都未曾变过。
肖淮走进门,轻捏着拳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安岚眸色一冷,将桌上明显变了位置的笔架往旁一推道:“你确定,是她买通的人?”
肖淮点头,继续低声道:“那个婆子以前不是收拾这边院子的,今天突然过来清扫,我觉得她面生就偷偷藏起来,果然看见她趁人不备进了你的房间……”
“然后呢……”安岚蹙起眉追问道。
“我不知道她的来意,不想打草惊蛇,就在窗外监视,她好像只是想找什么东西,很小心地翻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她找到了吗?”
肖淮点头,然后指了下她放在铜镜旁的妆匣,安岚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想起她今日因为要扮男装,特地把香球取下搁在妆匣上,莫非安晴要找的就是这个?
她若有所思地拿起香球,又问道:“后来呢?你看见她去了安晴的房里吗?”
“是,可她并没有拿走这个香球,我暂时猜不透她的意图,便想着等小姐回来先知会你一声,如果需要,我立即把那婆子押过来拷问。”
安岚抬了抬手,垂眸想了想道:“先不急,蛇才刚出了洞,总得把诱饵留着,找准七寸再打。你这几天帮我把安晴盯着,看她和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最好全报回给我。”
她将手里的香球扔在桌案上,脸色有些晦暗:知道这样东西来历的,只不过她和李儋元和豫王三人,安晴才不过十三岁,自从王姨娘那件事后,日日都安分地呆在侯府里,为什么会独独盯上它。
她想不通,索性放了饵继续等。第二日,她又回到了城郊的那处庄子里,走进书阁时,想起母亲站在这里的模样,竟不自觉有些鼻酸。架上亘越百年的书籍还执着地守在原地,可那个教她要智慧圆融,又冲云破日勇气的亲人却已经离开很久。
她吸了吸鼻子,甩开骤然涌起的泪意,低头瞥见空空如也的腰际,忍不住又思忖着:也不知肖淮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幸好她没有等太久,第二天傍晚,安岚知道了一件让她从未意料到,再想却觉得合理的事。
安晴竟然去见了徐佩蓉。
安岚没有想到,这个庶妹的成长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那个香球看外表并不贵重,可她却视若珍宝,平时很少拿出来佩戴。那日她进宫回来,眉间想必是带了喜色,安晴察言观色,很快就推测出,长姐特地带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香球进宫,想必是有特殊的用途。
而徐佩蓉是徐氏最受宠的嫡女,向来是京城贵女们巴结的目标,安晴可能派人打听到那日宫里发生的事,于是以那个香球的秘密为赌注,偷偷约见了徐佩蓉。
可徐佩蓉怎么会如此看重那个香球,宁愿去赴一个侯府的小庶女约,莫非,那天被她看到了一些事……
安岚长吁出口气,不急不恼地瞅着面前的铜镜道:“我觉得那个婆子还会回来,你别拦着她,就让她把香球拿走。但是一定记得保留证据,我倒是想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果然不出她所料,仅过了一日,那香球便静悄悄失了踪,当安岚听到跟踪回来的肖淮回报:香球果然是被送到了徐佩蓉那里,忍不住冷笑着想:她果然动的是这种心思。
那日她与豫王隔墙对谈,唯一的信物便是这个香球,如果有人拿到它,再经过刻意掩饰,完全可以李代桃僵,在豫王面前冒充向他赠香之人。
而安晴用了这招,既能向徐佩蓉献殷勤,与她结成同盟,等安岚若发现自己被冒充,必定会气愤到找徐佩蓉理论,无论结果如何,安晴都能隔岸观火,再找谢侯爷给长姐安上个和徐家交恶的罪名。
只可惜,她偏偏想错了。
就算提前知晓了一切,安岚并不打算去闹,相反她只是默默等待着一切发生,带着某种阴暗的揣测心理:豫王会仅凭一个香球就认错人吗?也许徐佩蓉能替她试探出,那个宽和仁厚的豫王李徽,究竟是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还有一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