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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不会是赵青青吧。
甘愿想,一路上顾双城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人就是赵青青了。
“那个……”她刚开口,话就被顾双城打断了。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他是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是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所以不要谈其他的,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哦。”小姑妈默默点头,看着顾二爷冷毅的侧脸,他真的不想说这个话题吗?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满肚子都是话呢!
入了冬,天色已暗,高速公路两边橙色的路灯绵延着伸向看不见的远方,星星点点的暖光把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黑也点亮了几分,不再显得那么未知而可怕。
她靠在座椅上,数着那点点的橙光,泡汤后身心放松这会儿困意就一下上来了。眼见着就要眯上眼睛,车子却突然向右边急转,冲向路肩,然后猛地一刹,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急刹声。
迷糊中的甘愿猛然往前那么一冲,惊得瞪圆了眼睛脸色惨白,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对不起。”他一时失控,竟忘了甘愿有车祸后遗症,急忙伸手揽过她,轻拍了几下。好在她并未真睡着,车子也只是急刹一下,她镇定了一会就平静了下来。
见她无恙,顾双城松了手,调低了座椅,仰躺着用手臂挡在额上,看起来像是有些疲劳需要短暂的休憩一下。甘愿想起他接连几天都加班,是该累了,便不去打扰他,也放低了自己的座椅,解开安全带,歪靠在副驾驶上,握着他另一只手,感觉到那肌肉紧绷着,硬得像铁一般。
他突然开口,语调故作轻松却满是讥讽的自嘲,“她倒是活得挺好,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双城,别这样……”甘愿知道这样狠毒的话语并非他的本心,他有无数个理由去憎恨赵青青,但她却不希望他这样说,毕竟赵青青是他的生母,这样说,难免折了他的福报。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那怒气已经压得太久太多,再也无法控制了,“你知道吗?当初就是她把你抱走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自己抛弃孩子,还撺掇别人也抛弃孩子!”他想不在乎那个女人,却还是无法做到,肩头大肆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顾双城隐忍着不去在意的那道伤疤,在见到赵青青的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撕开,纵使他老成持重,也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无法克制二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生母时内心怨恨交加的波澜起伏。
甘愿扶着他的肩头,这种心情她可以理解,只是不同的是,她是带着希冀去见宋湄然后失望而归,而顾双城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
母亲在他看来,是那样绝望的一个代名词,让他恨到骨子里,每想起她一次,都会恨自己不争气。
恨着赵青青,是顾双城用来忘记她的方式。
“你不想见她吗?”甘愿轻声问道。
“我不想,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碰见她。”他紧咬着牙关冷冷地挤出这几个字,侧身一把抱住甘愿,狠狠地往身体里勒。
她被勒得生疼,却还是默默忍着,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依托,他的下巴死死抵在她的颈窝,硌得她骨头都要碎了,他低喃道,“我只要你就够了,小愿,我爱你,我爱你……”
他反反复复重复着那三个字,像是在给自己施咒一般。
他爱她,他拥有了她,他得到了全世界,他应该开心、快乐、满足,他不应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和痛苦。
可是他还是恨,还是痛,不是不甘,而是无可奈何。
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抖动,甘愿揽紧了他几分,摸着他的后脑,像是哄着受惊啼哭的孩童一样,“我在,没事,没事啊……”
他扬起脸来,深邃的眼眸染上了雾色,像是清晨的露珠那样脆弱无助,“小愿,你爱我吗?会离开我吗?”
“爱你啊……”甘愿温柔地笑了起来,轻啄了一下他皱成一团的眉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双城一下压上来,深深地吻住她,她轻哼了一声,声音被封在口腔内。炙热的舌头探进,勾起她的舌尖一路纠缠,时而捻转吮吸,时而轻咬慢啄,像是在和她一点点倾诉内心的彷徨不安。
甘愿的手抵在他胸前,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那里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腾,好像稍有不慎,那些暗潮涌动就会将他吞噬。
她生涩地迎合他,希望可以安抚他狂躁的内心,白嫩的小手滑向他的后颈刚想顺顺毛,就被他伸手一扯,按到了自己身下。甘愿的手被那又烫又硬的东西灼了一下,急忙缩回去却又被他逮回来霸道地按住,还色胆包天地抓着她的手揉了几下。
“顾双城,你不要趁火打劫啊!”小姑妈涨红了脸,慌乱地抽手,那一挣扎反倒叫他更得意了,“我没有打劫啊,我只是在定期收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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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夜晚总是格外的黑,甘愿小心地翻身下床。顾双城是真的累了,睡得很沉,呼吸声沉稳有力。
摸到客厅里,她才敢开灯,偷偷打开顾二爷的手机,迅速抄下了李特助的号码。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拿着甘霖的照片给顾双城看,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亮光,然后不屑地说,“真是小丫头,还天天看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与他俩都无缘,但是他不一样,赵青青起码主动来找过他。她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虽然她现在的面容阴森吓人,可在看到顾双城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里带着那么多的激动和欣喜,她的双唇颤抖着开口,却没能说完那句话。
赵青青和宋湄都不是合格的母亲,但即便如此,甘愿依旧会想去见一面,哪怕心碎而归,也不曾后悔过那天去见宋湄。
甘愿想,双城,也应该是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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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弃了。”宿醉后隔了几天约见甘愿的林蓁是这么定义自己现下的状态的,她趴在咖啡店的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咖啡,已经往里面丢了近半杯的砂糖。最近经常宿醉,她气色大不如前,素着脸,有点像高中时的模样,给人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我和他告白了,可他还是拒绝了我。”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往日那么元气满满,但也没有很沮丧,有一种释然的平静。“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拒绝了。”
甘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平时那个总是大声嚷嚷,骂骂咧咧的林蓁难得这样安静,让人有点不知所措。“他说我喜欢的那个他,连他自己都厌恶。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啊……大概他是真的从来都没在意过我吧,在他看来,我不过就是个傻乎乎的丫头,比不上路雅南那样知性冷艳,可是我也懂他啊。哎,我真傻,光想着要与众不同,却也没想想他喜欢什么样的与众不同。”
“林蓁……”甘愿替她把鬓发别到耳后,她抿着嘴笑了笑,“我没事了……”她一边说着,眼角却涌起了泪珠,一颗晶莹透亮,她伸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掉,坐直了身子长吁一口气,“陪我去剪头发吧!”
“好,不过我待会还约了人,估计不能和你吃晚饭了。”甘愿抬手看了下时间,“走吧,不过失恋就剪头发是不是太老套了?”
林蓁哼了一声,“我可以剃光,不就不老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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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甘愿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了,她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口看去,不出一会,李特助果真如约到了。
他进门时,神色紧张,有一种卖主求荣的慌张感。顶着毛线帽,戴着大口罩,压低了墨镜才在原本灯光就幽暗的清吧里找到甘愿。
“大小姐……”他一开口,甘愿一口长岛冰茶就喷了出来。
“你变声干嘛!”他以往明明是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会儿却突然变成了娘炮般的嗲声,叫甘愿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他急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警觉地四下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熟人,才变回了原来的声音。
“不是啊,大小姐,我太紧张了。这、这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他的事业、前途、人生都毁了!
“你也说了,我是大小姐啊,你怕啥?”她急忙安抚李特助,“没事没事,他把你开除了我给你介绍工作。”
李特助含泪,“大小姐,你能给我介绍什么工作啊,去博物馆打扫卫生么!”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交往了三年就要结婚的女友甩自己一个耳光决然离去的场景了!
“……”甘愿眯眼,“李柯!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办法开除你了?你别忘了,我……”
“我错了。”李特助无奈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算了吧,像他这样的人才,即便被开除,也可以去做私家侦探了!
“赵青青,五十二岁。二十二岁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签约进了星梦电影公司,可惜一直在三线徘徊,从未大红过……”李特助刚念了一句,突然停住了,“哎哟!这词怎么感觉我说过一次啊。”
“不要打岔!”甘愿听得认真,瞪了他一眼。
李特助讪笑着继续抖开文件给甘愿看,“她和宋湄早年就是圈内的好姐妹,两人一样都混迹三线。在宋湄成名前,赵青青无意间碰到了顾董,接下来的事就是大小姐你也知道的了。二少爷十二岁那年是她最后一次来顾家要钱,据说她后来也不拍戏了,毕竟上了年纪又一直没混出头。除了顾家给她钱之外,宋湄也贴补了她不少。十年前,她出了车祸,开车的司机当场毙命,她自己撞断了一条腿也毁了容,后来就一直跟着宋湄打理花艺社。”
“车祸后,她倒也没来过顾家呢。”她插了一句嘴。
李特助也表示赞同,“是的,照她以往的品行,出了车祸肯定会来顾家大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了断绝母子关系的保证书啊。”
“那个司机是谁?”甘愿突然问道。
“啊,是她的丈夫。”李特助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据说出事前几天两人刚领过结婚证,还没通知亲朋好友办酒,就出了车祸。”
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一脸的敦厚老实,虽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但确实适合四十岁还飘泊无依的赵青青安定下来。
“现在她一个人就住在花艺社那栋小楼里,深居简出,知道她的人不多。”李特助说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东西我就都交给你了。”说罢把文件夹往甘愿手里一塞,起身就要走。
“哎,李特助,不吃饭吗?”见他要走,甘愿赶忙叫住他,怎么说他也帮了自己大忙,请客吃饭还是要的。
她这么一嗓子嚷嚷开,吓得李特助脚步一个踉跄,撒腿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