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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带着嫂子下地点种子去了,林氏在堂屋地上铺了草席让大宝在上面趴着玩。
老话都说七坐八爬叉,大宝有七个半月了,正是学爬的时候。这孩子性子皮实,只可惜那胖嘟嘟的小肚子一直贴在席子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用四肢来回弹瞪,样子很滑稽。不知道哪一下用对了劲,才笨拙地爬了一下,更是惹得韵秋和全哥儿笑的行。因为大宝那一下是往后倒着爬的!
正在挑拣落生种子的林氏也抬起头笑了,“小孩子不都这样,刚学着爬的时候,肚子不知道怎么使劲,不定怎么着就退着爬了!”
林氏正从簸箕里面挑选大个的花生,然后剥了壳做种子。因为挑拣的都快够用了,林氏就不再让韵秋和权哥下手了,说,“不如让全哥儿带你去河边提水倒满那边的水缸里,等毒日头下去了好浇菜用!”
韵秋家里没有井,家里吃的水都是大郎从附近有井的人家那里挑回来存到吃水的缸里,去的最多的就是朱大娘家。平时,家里喂猪浇菜啥的用的都是从河边提回来的。猪圈旁边还有两口缸是用来装提回来的河水的。
河坡下面的草地里,不时的有蚂蚱和蛐蛐蹦来蹦去,附近人家的鸡在悠闲地捉虫吃。远处,还有散养的鸭子一群群的浮在水面上游来游去,间或嘎嘎的叫两声。韵秋看到河边的茅草芯已经老了,长出了白色的毛絮。如果赶在春天的时候,刚长出来的嫩嫩的茅草芯是可以抽出来吃的。
小时候,韵秋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跑到河边抽茅草芯子吃,多的两只手都拿不住了。
全哥儿给韵秋指了指一处有很多大石头的地方,说平时嫂子和娘都在那里洗衣服的。
两个人各自蹲在河边用手里的木桶盛了水,韵秋的是大半桶,全哥儿的是小半桶。
虽然全哥儿说自己平时都是提这么多的,韵秋看他还是很费劲的,他瘦的都能数清腰侧的肋骨了。
韵秋心疼的说,“以后咱俩分分工,姐姐来提水就行了,你在院子里负责浇菜好不好?”
两个人把水倒进猪圈那边的水缸里,韵秋告诉林氏让权哥去玩吧,她自己就行了。
林氏说,“没事,就让全哥儿跟你一起做吧。原来家里的猪草可都是他割的,咱乡下孩子哪个不是从小都要做活的,他又是个男孩子,哪能这么大了还到处疯玩!”
韵秋一想,林氏的话也有道理,越是穷人的孩子越要早些学会承担生活。大哥十二三的时候就开始养家了。
家里统共也就两只水桶。
韵秋想了想,就从厨房拿了个盆子给全哥儿端水用,这样一来她自己可以两只手各提半桶水。
就这样,两个人一趟趟的从河边往家里提水。
韵秋手都勒红了,她就想试试用扁担挑。
林氏看到了她拿扁担就说她,“累了就歇歇,你没使惯那扁担,拿捏不好劲儿两只水桶会左右摆动,小心磨的你肩膀起了水泡!”
林氏这么一说,韵秋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的歇了一会就又和全哥儿去了河边。如是又提了三四趟才提满了两缸水。
林氏拽了她的手,看了看红紫的勒痕,叹了口气。
韵秋忙安慰她,“娘,没事,做习惯了就好了。”
林氏还是发愁,“娘是想着,要是打小就让你做惯了田里灶下的活计也就好了,将来嫁到了婆家也不怯生。这些年你在赵府里做了小姐身边的体面丫头,虽说要处处看人脸色给人伏小做低的,可哪里做过粗重的活计。现在不说娘舍不得让你下地了,就是现在再从头使唤你也来不及了,眼看着你就该寻婆家了!”
韵秋撒娇,“娘,您就那么着急要把女儿赶出门去啊!”
林氏用粗糙的老手抚了抚韵秋白皙娇嫩的脸庞,“傻妮子,娘就是再舍不得你也不能留你一辈子啊。娘是想着,给你挑婆家的时候要给你找个宽厚又富裕的。不然,先不说婆婆瞧不上你给你小鞋穿,就是娘自己,也看不得自己这花骨朵儿似的闺女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在田里操劳一辈子。”
韵秋把头枕在林氏的膝盖上,“娘,只怕我没有那富贵命!”
林氏拍了拍她,“娘都知道,虽说高门嫁女低头娶媳,可不还有句老话是门要当户要对嘛!娘可没想着要攀什么富贵人家,只是想找个婆婆宽厚些、家境殷实些、女婿得力些的人家,还不能离得太远了,不然回趟娘家都那么难,娘又要想你都想哭了!”
韵秋嘟嘴,“那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遇到的?就是真有那样的,好姑娘还不可着劲让人家挑!”
林氏坐直了腰,“就娘看来,十里八村的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过我闺女的。你虽然是伺候人的,可也要看做的是谁家小姐的的大丫头。娘敢说,就你这份模样、气度和见识,就是镇上赵员外家的小姐都是比不过你的。”
韵秋笑起来,“娘是王婆卖瓜了吧!”
林氏生气的用手指点她的脑壳子,“怎么编排起娘来了,不信你问问朱大娘,在镇上见过几个像你这样细白水灵的姑娘。再说你在贵人身边见识的多了,可不就比赵员外家那个见了生人吓得躲在她娘后面的小姐强多了!”
韵秋晃着林氏的胳膊,“娘怎么知道的这么细致?”
林氏说,“你朱大娘的小子不是在镇上做学徒嘛。”
韵秋贫嘴,“嗷,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子先告诉了朱大娘、朱大娘又告诉了您,害的我还以为是您亲眼见着了呢!”
林氏佯装恼怒,高高地举起了手却轻轻地落在了韵秋的背上......
快晌午的时候,林氏说把昨天带回来的骨头给炖了,里面放些冬瓜和青菜。
韵秋本来要去帮她的,可是正巧大宝瞌睡了,哭闹的全哥儿根本看不住他。
林氏接过去也不行,“别看他平时皮的谁抱都不哭,可睡觉的时候只认你嫂子。”
韵秋就顺手接过来试着学刘氏的样子抱了他左右摇晃起来,没想到这小子看了她一眼就不哭了,居然把头拱到她怀里享受的合上了眼皮。
林氏笑骂,“这个皮小子,这么小就知道挑人了,还知道挑年轻俊俏的!”
韵秋和全哥儿也乐的呵呵的。
韵秋正要把睡熟的的大宝放到西里间的炕床上,听到外面有个男人先是“吭吭”的咳了两声才开口说话,“弟妹,做饭呢?”
林氏接了话,“哎呦,是什么风把大伯吹到我这穷家破院来了?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啊!”
韵秋一惊,难道是大伯父来了,赶紧放好大宝跑到西里间的窗户口往外看。
透过木窗棱,她看到院子里站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还算体面的藏青色布褂子,背放在背后的手里面还拿了一个烟袋锅子。
再细打量他的侧脸,韵秋认出了他,可不就是自己那个假仁假义的大伯父。
林氏说了那句话就不再吭声,李老大等了一会儿只好又“吭吭”了两声,“弟妹,你嫂子听人说二丫给赎回来了,咋没看到呢?”
林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哎呀,那还不是您家门槛太高了,我就是有心带了二丫进去看看她大伯父也是不敢的,指不定就被人放狗给咬了。”
韵秋冷笑,可不是,当年娘都给大伯母下跪了才借出了几两银子给爹买药。
等爹死后家里一口粮都没有,大哥去他家借粮的时候,怎么都叫不开门。
被叫得不耐烦了,三堂哥隔了院墙骂道,“你们那个穷窟窿谁也填不满,再不滚就放狗咬你!”
只听李老大又是先“吭吭”了两声才说话,“弟妹,我是说二丫现在没在屋里?”
林氏不冷不热的开口,“跟她哥嫂下地了,不然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李老大来劲了,“弟妹,不是我说你,怎么能让二丫下地呢?谁家快要寻亲戚的闺女不是在家里捂着的,不然晒糙了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林氏嘻嘻的笑了,“瞧大伯子说的,太看得起二丫了。就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和我们做亲。”
李老大提高了嗓门,“胡说,二丫哪里差了?谁不知道她在京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姐身边伺候着,这次不仅没要赎身的银子还赏了一大车嫁妆带回来!”
林氏不依了,“我们家砸锅卖铁的才凑够了银子给二丫赎身,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没花一分钱了?还有,我们二丫哪里带回来一车东西了?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不知道?”
李老大脖子都粗了起来,“你那亲家亲口传的还能有假?老三家的,你可不能昧了二丫的东西贴补大郎和小三。我这个大伯父可是不依的!二丫也就比香儿大了两岁,可是不小了。老三不在了,我可替他做主了,让你大嫂赶紧给二丫寻个好人家嫁过去,你们就在家里等信儿吧!”说完就扭头大步飞快的走了。
听的韵秋气的直哆嗦,真要想着自己死去的爹,你当初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边林氏气的掂着炒菜的菜铲子跑出草棚叫骂,“你当自己是根葱,我们就要拿酱蘸着你吃啊?我自己的闺女嫁给谁,老娘自己个说了算......当初坏了心肠见死不救,现在知道猪鼻子里插大葱装相了!......我呸......”
本来正生气的韵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的娘哪里是变得厉害了,而是彪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