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こい、ずみ
尚未经历青春期的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为了引起对方注意，还故意不必要地停顿了一次。
梳着复古姬发式的少女微微侧过头，柔和精致的五官和挺正的坐姿勾勒出美好的画面，她的头发没有挽起来，一缕发丝轻轻落在胸前，樱色的和服凸显她的肌肤洁白。
“理绪。”少女展露出真心的微笑，张开手，抱住小小的女孩。她把搁在膝上看的书放到一边，蹭了蹭对方的脸颊，“怎么啦。”
女孩伸出手，摸摸少女的脸颊：“我就是突然想叫叫姐姐的名字……姐姐在看什么书啊？为什么你看书时，总是一幅落寞的样子？”
少女很坦然地告知了书名，眼底却是年幼的女孩看不懂的惆怅。水无月理绪离开她的怀抱，又跑到庭院前面去找四叶草，少女却没继续看书了。
又过了一会，水无月理绪听见少女突然响起的询问。
“理绪……以后想成为什么人？”
“我……”被问到理想，女孩拍了拍手，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会，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瞥了对方几眼，小声开口，“我想成为姐姐这样温柔又聪明的人，能一眼就解出好多难题…嗯，大家都说我的个性很适合去研究大数据。可，可我觉得侦探很帅!”
跑到图书馆看了很多推理小说，内心有着小小的憧憬的水无月理绪，也只敢在姐姐面前这样说。
因为别人都不会支持她，他们只会让理绪去做研究，去从政，或者做英雄的助手——而不是去做「没什么前途的」侦探。
少女扑哧一声笑出声，离开坐着的走廊，曲着膝盖摸了摸女孩的头，低声念起了什么话，像是说给理绪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要成为什么人的替代品啊，理绪只是理绪而已，一定要坚定自己哦…不要成为我哦。”
她微笑着，可无论是那时的水无月理绪，还是现在的水无月理绪，都觉得少女脸上的神情比哭还要难过。
“姐姐永远支持你的梦想，如果你想做侦探，就一定要成为最出色的侦探——因为，理绪是有这个能力的啊。”
“我相信你。”
上天赐你好颜色。
上天许你好前程。
所有人都说，月退小泉很幸福。
只有水无月理绪不信。
水无月小泉十六岁就出去相亲，到十八岁找了位订婚，一年多后又奉子成婚。
那时她在大洋彼岸，被送往另一个岛国留学，看到辗转了十几个海关、贴满邮票的喜帖时，满桌子的理论书都掉下来，发出沉重的响声。
水无月理绪闭上眼都可以默背出那串数字，她张口就能报出来——她从没一次拨打电话那样艰难，就连收到知名学府的邀约时，手指都没有颤抖一分。
“——姐姐。”她听见自己干涩到发颤的声音，呼唤了对方的名字，“你的……我收到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通过电磁传播过来，有些失真，但仍旧可以判断出是水无月——现在是月退小泉本人。
“是吗。”月退小泉低低地说着，“你很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这次……”
“你开心吗。”过去的水无月理绪接着问。
现在的水无月理绪回顾这段对话，被自己的疑问逗得要笑出声。
个性婚姻、个性婚姻——水无月这种那么执着于个性的家族，怎么会有女性逃过这一劫——十五岁的水无月理绪不知道，出国的自己，正是被小泉替代了这一命运。
多么幸运，多么残酷。
“我很开心。”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她不信。
别人用五年修完的课程，她用了三年。
别人要用五年组建起的个人事务所，她也只用了三年，连同打开在日本的名气一起。
姐姐期待她做到最好的事业，水无月理绪只用了六年时间就完成了。
水无月理绪以为自己足够快了，有足够的时间去从姻缘的坟墓中夺回姐姐和那个孩子——那个无辜的、柔软的孩子。
可，怎么可能有事情真的万无一失呢。
*
“我才回东京，把东西丢在事务所，后一步就接到了新一封请函。”水无月理绪喝了一口早就凉掉的茶，“是姐姐葬礼的请函。”
永子记不起自己母亲，但她也知道对方是个极其温柔，极其和善的母亲。
她很爱我。这是遗留在大脑深处，无法清除的印象。
“姐姐一辈子都很美，她出嫁时我没来得及握着她，她生产时我也没能陪伴她，就连最后，我都没有拉住她。”
这位素来给人以散漫印象的女性，此时却裸露出了外表下无比脆弱的一面，她一口口地喝着那杯凉掉的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的样子，继续叙述。
“她美了一辈子，就连静静地睡在那里都很美。好像我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姐姐就会像以往一样回过头，对我轻声笑。”
可逝者的名字不能呼唤，他们是要去往不同方向的旅人，在地面上的人留不住。
“……那时候，我看到了你。”
“你待在人群后面，那双眼睛和身上的衣服一样，是纯黑的。我在想，你一定是姐姐的孩子。她给我发过很多你的照片——你真的和她太像了，但你不是她。”
水无月永子知道。那后来，刚刚建立起事务所的水无月理绪多次提出收养她的申请，但一次次被驳回，最后家族妥协了，让理绪有了随时可以探望她的权能。
水无月理绪的描述明显开始混乱起来，比起计划被打乱，更像是沉浸到过去的回忆中了。
“姐姐，姐姐、我感觉我要追上你了，我后悔的事情有很多——但果然，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火化……”
“庭院里找不到四叶草，但最近，四叶草我采了很多，就是它们太难养了，我只好做成书签存起来。你说，会有好运吗。”
“你看到了吗，你看看我啊，姐姐，我已经有很大的力量，来回报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太任性，你是不是不会，是不是……”
“——小泉。”
“你在哪里。”
她呢喃着，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陷入痛苦的回忆中，瞳孔涣散。
“在这里。”
“我在这里。”
少女站起来，按住她的肩，又重复了一遍。
“——永子在这里。”
水无月永子的眼睛里泛起金色的光辉，她的话语里带着一股浩茫的陈旧气息，像是低唱起不知名的遥远歌谣，她的样子铭刻在对方灰褐色的虹膜上。
女性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落下泪来。
水无月理绪闭上眼睛，等待她的可能是多年前的旧梦，也可能是生者之间保留着负罪感的互相温暖。女性的身体松下去，永子抱住她，送她进入久违的黑暗。
“闭上眼吧。”
“我在这里。”少女的话第三次响起，落在空荡的室内，格外清晰，“如果累了的话，请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泪水从理绪紧闭着的眼睛里落下来，顺着脸颊，形成浅浅的泪痕，落在地板上，很快消失。
*
死者的离开是生者的不幸，生者背负着活下去的罪业感，艰难地前行。之前拉了永子一把的是理绪，那么这个多年的心结，就需要获得了恩泽的人来解开。
因为月退小泉实现了理绪的梦想，将自己送入理绪的原定结局内，又意外死亡，所以没来得及还恩的理绪、下意识成为了第二个水无月小泉。
没有人会第二次踏入同样的河流。
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水无月永子不愿眼睁睁看第二个人再次上演同样的剧本。
理绪的事情必须要我拉一把——她知道理绪对自己母亲的事情执念成魔——只要有一丝可能逼近理绪理想中、导致母亲死亡的凶手，她一定会付出所有代价去制裁对方。
本次连环杀人案，她才会表现出极大的跟进欲望，而且死死抓住「最初的案件」这一可能不放。
「…真是十成十的麻烦。」
「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毕竟、她是水无月理绪啊。
少女把凉掉的茶倒掉，拉开门。
「总之，先去找八百百他们……吧。」
*
“虽然姗姗来迟，但是正义不会迟到——”大喊着这样的台词登场，被戴上了眼镜的八百百毫不客气地捏了脸颊：“你都姗姗来迟多久了？”
“这不是有事么…”看着八百万捏着自己的脸有上瘾的趋势，永子含糊不清地说着，“唔唔，放开我啦，这不是来了吗。”
“听说永子带着轰同学去参观房子，参观参观着就去手合了呢。”八百万推了一下眼镜，颇有饭田班长化的趋势，“至少也要报备一下吧？和别人聊天那么久，又让我们待在这里，可是真正招待的主人没到场，完全静不下心吧。”
“是啊，虽然准备了很好吃的点心没错，但这里毕竟是你家吧…没有永子在一旁的话，总感觉是不受到你的待见了。”耳郎响香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耳机插头戳在一起。
一旁的几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也露出了附和的表情。
水无月永子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但更多是酸涩感。
「被人牵挂着，被人关心着，是这样的体验吗。」像是从心里涌出了温热的水，一滴滴地滋润着身体，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也很想流泪。
与短暂的初中生活接触到的朋友不一样，雄英交到的朋友包容且温暖，如果说前者是安心的日常感，后者带给她的更多是「原来和人并肩奋斗，分担同一片美好的未来是这样的」体验。
不能说分出高低，但是都很耀眼。雄英是——让人抛弃一切胆怯，想要一起与他们共奔向未来的感觉。
如果用堆砌辞藻的青春体来描写——这就是「闪闪发光的青春」吧。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永子合起手道歉，但脸上挂着真情流露的笑容，“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你们了。”
因为——朋友就是要共度难关的那种啊。
“还有下次吗？”
“唔姆，吔我点心贿赂不要补刀啦!!”
在打打闹闹又不失严肃的气氛中闲聊起奇妙的职场体验，也不乏几次永子＋八百百＋轰在学科方面上的学霸思路三连击中，雄英一周一次的周末假期落下了帷幕。
永子吩咐佣人照顾好还在睡觉的理绪，等她醒了要打电话给自己，又吩咐好司机带不同方向的几位同学回家，最后坐上回相泽公寓的车——同方向的刚好是轰焦冻和耳郎响香。
“水无月……”轰焦冻在下午就对之前中断的话题欲言又止了几次，同座的又是口风紧且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的耳郎，他抿着嘴，思想碰撞了一会，开口，“有关于那个案子，我有些想说的。”
“嗯？”少女歪了歪头，“如果你是指为什么把内情告诉你这件事，我只会回答看眼缘哦——诶，你这个表情是什么啦，超可爱诶ww”
轰焦冻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这幅可以称得上呆萌的表情与少年清俊的五官联系在一起，总有种莫名的萌感。
“因为你不会随便说出去吧，又是知情人，永子小姐很难拒绝他人的要求哦。”少女给出了更加可疑的答案。
轰焦冻很纠结。
“唔姆，这个理解不了的话，你也可以理解成我看中了你的美色所以要贿赂你!”永子被好友们一次次告诫后并没有改掉自己的语言习惯，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少年看到一旁的耳郎响香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很想继续深究对方为什么要那么描述的理由，但理智拉住了他，“我还有一件事很疑惑…”
“你们确定的嫌疑人，为什么不在确认后就开展捉捕？个性是「注射」，而且几次出入城镇的记录也对的上凶手办案的时间，而且……”还和个性婚姻的介绍所有联系。
想到自己的母亲，轰焦冻的脸色并不算好。他虽然已经解开了心结，但多年的执念也不是一日之间就可以完全消融的，少年对个性婚姻一直很介怀。
“因为，她的个性有发动限制哦。看上去是万能的个性也不是万能的——你们知道夜眼吗，理绪的个性发动条件，差不多也是那种哦。”
永子聚拢十指，轻笑：“警视厅那边暂时还排查不出对方在静冈待的位置，知道那么多消息也得靠个性——但理绪的个性之前用过一次了，下一次发动要在四天后。”
原来如此。轰焦冻顺着她给出的时间线推断了一下，又一次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那天…”
耳郎响香想了一下，给出了精准的答案：“是我们期末考试结束，开始实战考试的日子吧。”她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完全理解对话内容，但多多少少听懂了些。
“对。”水无月永子比了个胜利的V字型手，吐了吐舌，“我是侦探特派的场外协助——那天我要去辅助抓捕，免除期末考试，雄英方已经准许了哦。”
水无月永子，绝对是背叛广大同学，率先离开实战考试难关的叛徒。耳郎响香看着少女一蹦一跳地走下车，内心复杂。
轰焦冻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走到的公寓前，挂上的名字。
「……公寓前那个姓氏，似乎是相泽？」
「应该是巧合吧。」
少年这样想着，收过目光，殊不知他其实是最早窥破天机的a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