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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三次见到那只树燕。第一次是在院墙的五叶地锦丛中,它低着头一跳一跳的正在寻找什么,见到我从屋里出来,“呼啦”一下扇起翅膀飞上墙头,想飞走却又舍不得一样频频回望。第二次是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它在啄已经开始泛黄的青柿子,大概是不太好吃,它啄了一口就不再吃,站在树杈上跳来跳去,见到我出来也不急着离去。
我在心里发笑,这应当是一只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树燕。但这只小树燕着实长得扎眼,翠蓝色的羽冠,流畅而柔顺的尾羽,还有布满翅膀和背部的灰蓝色羽毛都不由的让人感叹自然的神奇。
我从屋里拿出一块干馒头,捻成碎末扔在柿子树下的阴影里,便不再管它,再出去的时候,地上的馒头渣果然已经少了大半。我的心里忽然溢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我沉默了一会儿,回屋子里找了一个橘色塑料碗,盛满清水放在柿子树下,然后每天都会在树下扔上一些馒头、面包或者饼干的碎屑,有时也扔些菜叶。一来二去,我和树燕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我却为此而感到一种没有来由的悲伤和孤寂。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小鸟?”我正靠在门口看小树燕蹦蹦跳跳的啄食,这时候宋冕鹤出来,站在我身边问道。
我点点头:“嗯,这只小树燕应该是在迁徙途中不知道怎么迷路了,长白屿的树燕很少。”
宋冕鹤的脸上带着他贯常的笑,他身材高大,肩膀开阔,整个人的气质却很温和,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宛如一只来自西非塞内加尔活泼而优雅的黑冠鹤。按照常理,这种人在社会中应当十分受人欢迎,但是我却没有办法真正对他喜欢起来,因为他是我的精神医生,并且亲手把我拉出了我为自己建造的幻境——好吧,通俗点说,那里是我的安全区。
“这只树燕说不清什么时候就飞走再也不回来了。”宋冕鹤毫不留情的说,这人和一般的精神心理医生不太一样,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并不考虑病人的心情:“它不可能长期陪你,你要不要考虑养点别的?”
“不了,无所谓.”我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说:“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陪伴和永恒。”
宋冕鹤皱皱眉,但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当然,我们的人生都是一个持续失去的过程,失去时间,失去青春,失去精力,甚至失去爱人、亲人和朋友,但是......”宋冕鹤顿了顿,朝我露出一丝略带戏谑的笑(当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让我不解的表情),继续道:“你的偶像荣格说过,要对世界的残缺有耐心,不要高估完美的美丽。”
神性的一只眼看不到,一只耳朵听不到,它的秩序一团混乱。所以,要对世界的残缺有耐心,不要高估完美的美丽。
树燕吃饱了,扑扇起灰蓝色的翅膀,这是个难得的晴天,它带着浑身流金溢彩的光芒冲进阳光,越过墙头,又飞进不远处的树丛里。它穿梭在翠意盎然的树叶之间,看起来自由而美好。
我耸耸肩膀,对宋冕鹤的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