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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亟立在窗棂边上,面向窗外站着,因着他手里攥着“暖阳珠”,一室明亮,蓝钰拿了件披风,披在他肩上。
他们今日没有回郊外“倚云山庄”,而是住在城内的琰王府里。
“回主子,那人进了平昭侯府。”蓝钰揖礼回报。
“平昭侯府?!”李云亟喃喃地道,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带白绫,可见他的眼瞳颜色是灰色,有异于大多数晟人深褐色的瞳眸,他的眼瞳像透明的琉璃,让他本来就冷的面色似染上一层寒霜,“谁跟去的?”
“是青阳去的,那人功夫似乎很不错,青阳也差点跟丢了。”蓝钰道,他与青阳同在李云亟身边多年,一明一暗。
“平昭侯府有什么事发生吗?”李云亟问。
“好像是来了个认亲的姑娘,说是平昭侯流落在外的嫡长女。”蓝钰答道。
李云亟心头一热,他捂住心口,这些日子,每日子时,心口都象是被火炭炙烤一样,平大夫说,这是正常的,他体内的寒毒已经折磨了他七年有余,“雪火莲”不是等闲的良药,本身也有毒性,就好像比武一样,是要经过交战,才能压制寒毒不再复发,但这个过程,他是要受些苦的。
“主子!”蓝钰上前扶住李云亟,将他扶到椅子里坐下,“先坐一下,平大夫快到了。”他看着李云亟额上青筋微凸,满是冷汗,面色也与身上的中衣一样雪白,李云亟的手并没有从蓝钰的手臂上拿开,那紧握的力道,蓝钰暗暗抽了一口冷气,他也不敢动,他知道,自家主子是极能忍痛的,看着主子这个样子,他也痛,蓝钰苦着脸,朝门外看了一眼,平大夫,您快点吧,还有,您除了擅长解毒还会接骨吧……
外面响起了平大夫中气十足的声音,“放我下来,青阳,快放我下来……”
李云亟突然回过神来,倏地放开了蓝钰的手臂,蓝钰的脸此时已经憋得通红,从来不觉得平大夫这老头子的声音也是宛如呀。
平大夫是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年纪五十岁上下,载着他的马车一路从“倚云山庄”飞驰到琰王府,癫得他都快吐了,还没等他喘口气,在门口接他的青阳就背着他,直接从府外的马车里飞进了李云亟的院子,平大夫不会功夫,也体会了一次轻功的便捷。
“蓝钰……”平大夫吹了吹胡子。
从李云亟今夜回琰王府时,蓝钰就派人回“倚云山庄”去接平大夫了,蓝钰慌忙从青阳手里接过药箱,拽着平大夫的衣袖,“平大夫,您一会再骂我,先看看主子!”
平大夫知道轻重,快速查看李云亟的脉象,少顷,他沉冷地出声,“别忍着,吐出来!”
“噗嗤——”一声,李云亟吐出一口暗色的鲜血。
蓝钰立即端了杯温茶,递给李云亟漱口。
平大夫脸色凝重,打开药箱,拿出金针,开始行针,平大夫是成名已久的老大夫,以针灸之术最为闻名,这套金针术算是他压箱底的救命之术了,金针不比普通针灸用的针,金针是很软的,行针时需贯注力道于指尖,极为费力,这些日子可把他累坏了,平大夫医治李云亟多年,翻阅了很多医书,研制过各种治疗寒毒的法子,为此,他还专程上门请教过“杏林堂”的孙大夫,那老妖怪,不出诊,还只在太阳下山以后看诊,不过他与自己的解毒方子倒是不谋而合,如何炼制“雪火莲”,还是他给的法子,为此,那老妖怪还想借“雪火莲”一观,这是何等大事,“雪火莲”出世已经引来多方觊觎,平大夫再不通世故,也知道各中厉害,便再没登“杏林堂”的门。
“雪火莲”比蝎利王早五日到京都,算算日子,应该是刚入大晟边境戸城便一路快马加鞭送入京的,皇家人心思多,心机深,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人,却总有人见不得李云亟好的。
平大夫收了金针,“今日王爷体内气血翻腾得厉害,是遇到什么事了?”
平大夫可是记得,“雪火莲”刚被送进“倚云山庄”那天,蓝钰自是喜不自胜,连青阳那个面无表情的脸都浮出一丝悦色,李云亟却是平静得脉象也与平时无差,李云亟性子极淡,算是平大夫平生仅见的冷心冷情之人,能让他有这么大情绪起伏的事,平大夫也很好奇。
“平大夫,我什么时候能看得见?”李云亟问。
平大夫看李云亟的目光有些古怪。
平大夫曾是宫中御医,一手金针术遭同僚妒忌,险些废了双手,被李云亟的母亲莱昭仪所救,自李云亟在西璄中毒后,平大夫为了报恩就一直跟在李云亟身边,这是第一次李云亟开口问平大夫有关自己眼睛的状况,李云亟瞎了多年,他从没有表现出想要复明的渴望,他对待平大夫总是疏离客气,平大夫愿意讲,他就安静的听,平大夫是个急脾气,常常被他冷得没有讲话的欲望。
什么时候能看见?是嘛,是嘛,这句话,才是一个正常病人问大夫的话嘛,平大夫挼挼胡子,颇有些欣慰地道:“金针已经行了十日,再行五日,心悸会减轻,灼热感会减弱,等这些症状渐渐消失,眼睛便会慢慢复明,虽不能如常人,但识人识物应该没问题了,可就算是眼力恢复了,夜晚还好,日头强的白日,还是要戴白绫的。”
“多谢平大夫!”李云亟的唇角微微往上弯。
这句话其实平大夫已经听了七年了,可是今天这一声竟是听出了由衷的真心实意,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比较占便宜呀,从“倚云山庄”一路的奔波折腾,在这一声道谢里烟消云散了。
“今日宿在王府,不比山庄里的温泉,蓝钰,吩咐下去,多烧些热水,让王爷多泡一会儿,泡得身子都暖和了再睡。”
“平大夫,不用您吩咐,热水已经烧好了,不光是主子的,我还烧了您的,”蓝钰讨好的说,“您也泡个澡再睡。”
“臭小子!”平大夫嗔道。
蓝钰最后一次进来添热水时,李云亟靠在浴桶边忽然睁开眼,那无神的琉璃似染上了色彩,竟是有些明亮,“蓝钰,天亮了叫人去‘福玉楼’买盒‘桂珍五脍’回来。”
“福玉楼”是京都出名的酒楼,他家出一种点心,叫“桂珍五脍”,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每日只限卖三十盒,在京都贵女圈中颇受追捧。
蓝钰有点奇怪,他家王爷口味素来清淡,不喜甜食,怎生忽然要吃“桂珍五脍”?他应了一声:“是!”
“买回来后让王伯把味道改成咸的,咸得齁死人那种。”
王伯是府里的厨子。
“啊!?”蓝钰摸了摸头,更是一头雾水。
“样子不能变,香味不能变,只要味道变成咸的,要怎么做让王伯自己琢磨。”
蓝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子,有些局促,有些不安,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李云亟继续道,“一日不行就让王伯多试几日,永宁伯府赏花会前让他务必弄盒咸的‘桂珍五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