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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月, 柳亸莺娇,百卉千葩。
扶嘉看着沈盈枝喝完今日的汤药,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点。
“今天的药味道怎么有点奇怪?”沈盈枝吸吸鼻子。
伸手, 扶嘉塞了颗蜜饯在盈盈口中, 说:“可能黄渔添了些新东西。”
闻言, 沈盈枝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又忙塞几颗糖进去。
扶嘉目光落在空了的白玉小碗上,脚尖微动, 随即立刻移开目光:“盈盈, 走吧,今日说好了要出宫。”
沈盈枝忙点点头, 换好简单的锦衣, 跟着扶嘉出宫。
“我们先去看看你的晋江书斋,沈掌柜说最近生意很好。”扶嘉给她扶了下髻上玉簪。
沈盈枝露出一个笑模样。
到了书斋,沈掌柜说起最近的收入,满面春风。
沈盈枝耳朵听着, 其实心不在焉。
扶嘉瞧见, 眼睫微颤。
等沈掌柜说完了,沈盈枝道:“沈掌柜, 这些银钱拿去救济无父无母的孤儿。”
“啊?”沈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 他抬手,将张大的嘴拍拢, “夫人, 这每个月都是小一百两银子。”
话说到后面越来越低。
夫人头上的一根玉簪最起码都是百金。
“沈掌柜, 就这样去做吧。”沈盈枝淡淡道。
沈掌柜察觉沈盈枝不差钱,忙道:“夫人放心。”
和沈掌柜说完,扶嘉带着沈盈枝离开。
他牵住她的手,说:“前朝兴办过济贫院,明日我便让朝臣拿出个章程来。”
沈盈枝点点头:“这是最好,不过做这种事的官员务必要精挑细选。”
两人并肩相携,边往前走边说。
沈盈枝不期望所有孤儿弱母能受到庇佑,但能帮一人,是一人。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他们学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沈盈枝又道。
扶嘉点点她的鼻头:“嗯,好。”
走了一会,沈盈枝见扶嘉不是漫无目的闲逛,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扶嘉的手指蜷缩下,下颌微抖:“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沈盈枝好奇地问,扶嘉扶着沈盈枝上马车,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扶嘉口里的人,他身姿削瘦,像竹竿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一头银发,脸上没有皱纹,看不出来年龄。
不过,他眉心有一颗红痣,看见他时,沈盈枝愣了下,转瞬即逝。
“盈盈,这是赵大夫,民间很有名的大夫。”扶嘉介绍道。
沈盈枝低下目光,目光落在他皮肤雪白的手上:“赵大夫。”
叫赵大夫的人冲着沈盈枝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和扶嘉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沈盈枝抿了抿唇,问:“你带我来干什么?”
扶嘉笑了下:“让他给你把脉。”
说罢,扶嘉让沈盈枝坐下,让她伸出手,沈盈枝躲了一下,小声说:“我觉得没什么,不看了。”
扶嘉还未说话,赵大夫先道:“夫人。”
赵大夫声音柔和,叫人时,带着一股难言的蛊惑,让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然后望向他,赵大夫的眼眸很深,像是一汪幽泉,深不可见,又能蛊惑人心,不断吸引着她。
扶嘉朝沈盈枝看去,见她完全沉浸在了赵大夫眼中,心头千思万绪。他强行按捺住胸口复杂的情绪。
赵大夫声音很轻,扶嘉静静听着,一动不动,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所有痛苦和忧伤他来承担,沈盈枝只需……一生无忧。
一盏茶后,一切结束,沈盈枝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扶嘉见状,半搂着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接着她被蛊惑前的话柔声道:“盈盈,伸手。”
伸手……
拍了拍脑袋,沈盈枝蹙下眉,刚刚扶嘉说让赵大夫给她检查身体来着,她打量了下,赵大夫眸光温柔,有一种医者仁心的气质。
但是,她按了按太阳穴。
“扶嘉,怎么又要把脉啊?黄渔和林太医不是说我都好了吗?毒素全解了吗?”沈盈枝疑惑不解。
扶嘉闻言,眼睛略略一弯。
此人果真有本事。
“你自然是全好了,但赵大夫赫赫有名,为了我放心,你伸手让他看看。”扶嘉一脸关心。
“那好,我听你的。”
她对扶嘉笑了下,眼里无忧无虑。
“夫人有些体虚,但用不着药补,我开几个药膳方子,拿给夫人。”赵大夫说。
“多谢。”扶嘉深深看他一眼。
两人起身告辞,沈盈枝乖巧的跟在扶嘉旁边,无丝毫异常。
她偏头看了扶嘉一眼,扶嘉回眸,两人对视着笑开了。
半响,沈盈枝低下头,目光落在脚尖上,赵大夫啊,她看见他第一眼,想起了他最厉害的本事。
还有,今早那碗与众不同的药。
“盈盈,现在想去哪儿逛?”
沈盈枝想了下,将这些东西压在心底:“还记得上次说书的酒楼吗,如今也到午膳时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扶嘉半搂着她,说。
天渐热了,春衫褪去,到了五月。
沈盈枝的胃口最近很是不好。
黄渔给她把脉,把着把着就忧伤了。
“黄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春柳急的团团转。
“容我淡定一会儿。”黄渔叹道。
沈盈枝十分淡定:“是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黄渔两只眼睛瞪的极大。
“因为上次我嗜睡胃口不好,春柳说是怀孕的症状。”沈盈枝乐呵呵的,她推了推黄渔的胳膊,眼睛亮了亮,“我没有猜错吧。”
很是紧张。
黄渔深深叹气,目光看向沈盈枝平坦的小腹,点点头:“没错,你要当娘亲了。”
“小姐,真的吗?”春柳压抑的心情炸开,连皇后两字都懒得叫了,“不行,奴婢马上让人去通知陛下。”
话毕,春柳一溜烟儿地跑了,阿陶叫都叫不住。
阿陶听完这个消息,面色沉稳道:“奴婢再去给娘娘熬完参汤来。”
沈盈枝连叫都叫不住,她吃什么就想吐什么啊。
不想喝汤啊。
御书房。
李公公想着春柳刚刚说的消息,眼睛笑成一朵花儿,疾步走到扶嘉身边去:“陛下。”
扶嘉头也没抬起:“什么事?”
“皇后娘娘有喜了。”李公公激动道。
手中朱砂红笔滞了下,在折子上晕染开一个墨点,扶嘉下巴微抖,须臾,才抬起头来。
他要当爹了?
先是控制不住地大笑两声,扶嘉心中欢喜难以言表,他猛地站起来,脚步刚抬了下,他胸口一闷,动作陡然慢下来,楞在原地。
李公公以为陛下高兴的恍神了,忙叫他两声:“陛下,陛下。”
半响,扶嘉回过神,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眼尾一弯,再次笑了两声:“我去看她。”
走出宫门的时候,扶嘉停下脚步,朝天穹看了一眼,这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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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黄渔笑眯眯道。
沈盈枝扭过头。
“我忽然有些羡慕你,有这么多人真心关心你,不管是你的侍女,还是扶嘉。”黄渔感慨道。
“我有师傅,有同门,可大家彼此冷漠,真正疼惜我的兄长已经离开。天大地大,我一人而已。”
所以她在遇见沈盈枝时才会想戳穿扶嘉的真面目,她和扶嘉是同一类人,凭什么他能得打这么干净的感情,她不能。
沈盈枝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书里扶嘉和黄渔才是一对儿。
但现在,两个人就像是仇人一样,一见面,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黄渔捏了捏沈盈枝的脸,忍不住问:“你到底看上扶嘉什么了。”
话一落,背后传来阴阴的声音:“黄渔,你在干什么?”
“没看见啊。”黄渔翻了个白眼,“我摸你媳妇呢。”
黄渔知道扶嘉要留着自己,给盈盈看病,于是越来越有恃无恐,毫不把扶嘉放在眼底,她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扶嘉给占了。
“呵呵。”扶嘉冷笑一声,一道疾风自掌内飞出,几招之后,哐当一声,扶嘉合上殿门,黄渔被扶嘉关在殿外。
紧接着,殿门口传来黄渔乒里乓啷的声音。
沈盈枝已经习惯两人见面就打的相处模式,等扶嘉把黄渔打出去,黄渔再敲一会儿门,门始终不开,然后她会安静离开,下次遇见扶嘉,两人再次周而复始。
沈盈枝乘着两人打架,给扶嘉倒了杯茶。
茶壶还未放下,一双手先接过去。
“盈盈,孩子……”扶嘉轻声说。
沈盈枝抬头,扶嘉神色欢喜又激动。她也忍不住笑了下:“黄渔说,快一个月了。”
扶嘉坐到她身边,沈盈枝垂眸望着小腹,目光温柔又专注。
扶嘉搓了搓手,一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他望着沈盈枝,欲言又止。
半响后,他躁动的心情忽然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盈枝,目光满足,神色温柔。
她在,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