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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走后,无双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书房那传了话来。
说李信家中有一侍奉了多年的妾,年岁比李信还大一些,是当年李信的娘还在世安排的,多年来一直无宠也无生养。至于陈進,因为永城伯家是出了名的乱,陈進极少在家,并未纳妾也并无通房。
其实让无双来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上好人选,可她也知道,仅凭郿嫦郿娥的条件,恐怕也再找不到更好的了。
年纪相仿的,多是兄弟姐妹一家子,上面还有公婆,自己当不得家做不得主,丈夫前途未明,指望家里过活,以后日子指不定能过成什么样。
这二人虽各有各的缺点,但起码前途已明,一个能坐上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位置,显然非一般人,另一个虽是庶子出身,家中也不清净,但能坐上神机营把司官的位置,魏王既然说他未来前途无量,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无双心知自己给人做不得主,而且这事也耽误许久了,能不能成,还是要郿嫦郿娥听过才成。
她见天还没黑,就让人去长阳侯府传了话,想来明日郿嫦二人就会来找她。
次日,一大早突然下起雪来,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虽在落地后顷刻就化成了水,但架不住雪势大,屋檐上渐渐堆积起一层白。
郿娥和郿嫦坐着马车来了,两人裹着厚厚的披风,进来时小脸冻得通红。
无双有些愧疚道:“我倒没想到今天会下雪,本想差人去跟你们说改日,又怕你们已经出门了。”
郿嫦郿嫦在丫鬟的服侍下,解下披风。
“又不是下雪就不能出门了,我正好在家里憋得慌,出来就当散心了。”郿嫦浑不在意道。
二人跟着无双走进次间,一阵温暖扑面而来。
郿娥道:“三姐姐,你这屋里烧得真暖,地是暖的,这烧的是地龙吧。”
无双点了点头。
两人去看地上铺着的大红色地毡,上面用金线编出了许多吉祥的纹路,踩在脚下密密实实,若不是一旁有侍女,两人还真想伸手去摸一摸这地到底有多热。
郿嫦羡慕道:“还是你这暖和,你是不知道今年格外冷,我那屋里烧上炭盆都不暖和。”
郿娥则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可再怎么缩,无双也看到她手上被冻出的红痕,不禁叹了口气。
侍女奉了茶,又端了糕点和果子来。
郿嫦和郿娥捧着茶喝下,身子顿时从里到外都暖了,不禁往身后的朱红金钱蟒靠背靠了靠,人也放松了许多。
无双屏退一众侍女,只留了小红和梅芳二人服侍。之后也未作迂回,将李信陈進两人的大致情况说了说,其中利弊都未做隐瞒。
期待已久的事,突然就这么到了面前来,显然两人一开始都有些茫然。直到无双说:“别急,慢慢想,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回去问问姨娘。”
“三妹妹,你说魏王殿下说那陈進前途不可限量?”
无双点点头,魏王对二人评价,她都未曾隐瞒。
郿嫦一咬牙道:“三妹妹,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去跟姨娘商量一下,另外我想若能见一面更好。”
见一面?
时下虽世风严谨,但稍微开明点人家都不会让儿女盲婚哑嫁,或是父兄做主邀来家中做客,让女儿透过屏风看一眼,或是寻个什么人多的地方,远远互相瞧上一眼。
无双知道时下很多富贵人家,都会借着踏青或者去哪儿烧香礼佛时,让儿女彼此之间互相瞧一瞧,俗称相面,她便提出要不就这么办,不过这事她还得去跟魏王说。
郿嫦感激道:“谢谢三妹妹了,劳你为我和五妹妹操心如此多。”
“就不要说这些话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嫁个好人家,以后过得顺顺遂遂。”
大抵是因为前世婚事不顺的缘故,又出身同一个家门,同样为人刁难,无双格外能和郿嫦郿娥共情,这大概也是她愿意三番两次出手帮两人的原因。
“我跟二姐想法的是一样的,就是不知若私下见面,会不会有些不好?”比起郿嫦,郿娥的胆子要小一些。
“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你不害羞,他们男人家还能害羞上?看一看,互相也不损失,他们若是看不上我们,也可直接拒了,免得徒增怨偶。”郿嫦道。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具体何时能见面,还要等无双这边的消息。
因着说的是婚事,之后说闲话时郿嫦又把最近有关郿无暇的事说了。
之前无双回门,得知有个大肚子的女人找上孙家,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孙世显的。曹氏去孙家闹了,可毫无用处,只能捏着鼻子让那女人进门。
如今后续又出了新状况,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掉了,已经六个月的身子,孩子已然成型,据说是个男胎,可把武乡侯夫人心疼的,一肚子气都撒到了郿无暇身上。
本来郿家这边是不知道的,前几天据说郿无暇病了,曹氏去看,她回来后家里人才知道这件事,估计武乡侯夫人心里是怀疑是郿无暇做的,但是没抓到把柄。可对于强势的人来说,我觉得是你做的,就是你,不需要什么证据,于是郿无暇在给婆婆侍疾时,自己也因‘太过辛苦’偶感风寒,以至于病倒在床。
无双听得连连感叹,本来她还担心郿无暇背后再害自己,现在看来她自顾尚且不暇,更何况是害人。
三人说着闲话,无双这院子里平时少有人来,难得的热闹。
本来郿嫦和郿娥二人急着回去,连午饭都不想用,估计是急着和各自姨娘商量,是无双留了她们,两人才用了饭才回去。
中午魏王没来,估计是知道她这有别人在,可他不来,无双却找他有事说。本来无双心中犹豫,想着要不等他来时再说,谁知到下午时,雪停了。
无双心里向来存不了事,再说这见面之事也不知男方那边意向如何,还是早定下早好,就算不成,她也能给郿嫦二人信儿,于是她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去书房一趟。
白日的书房和晚上的书房截然不同,能明显看到院子外和院子里都有重重侍卫把守。
听说她来了,福生迎了出来,不过无双来得不巧,魏王书房里有人,福生便打算请她先去东厢坐一会儿,待议完事再进去。
谁知无双进去时,正好看见有几个人从魏王书房里出来。
“王妃。”
几人或是抱拳,或是作揖,行礼以文武之分各有不同。
无双垂目点了点头,也没与他们说话,就越过几人过去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雄壮的人道:“那就是咱们的王妃?看着真小。”
他身边一文士,大冬天还拿了把扇子,扇了扇:“小那也是王妃。”
另一人摇头赞道:“老夫少妻,殿下好福气。”
一个高头大汉道:“你们快闭嘴吧,小心被殿下听见。”
.........
魏王的书房果然与祥鸾院一样,暖意融融,进去后就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玲珑服侍无双脱下披风,之后便未再跟进去,留在了外面。
无双往里走,很快来到一间开阔的堂室。
魏王的书房有很多书架和书橱,有些挨着墙摆,有些则做了隔断,正中摆了张偌大的书案,其上有笔架砚台笔洗镇尺等物,挨着书案左侧放了个青花大缸,里面插了很多画轴卷轴,临着北面的墙上挂了一张很大的舆图。
魏王一身苍青色广袖长袍,因为在府里,他并未戴冠,头发以一根三指来粗的锦带束住,其上缀了颗鸽子蛋大小的绿松石。无双到时,他正站在书橱前翻阅着什么,听闻脚步声,他朝这边看了过来。
“殿下。”
“找本王何事?”
无双莫名有些紧张,也不敢直视魏王,将郿嫦二人想与那边见面的事说了。
她觉得自己还算镇定,实际上在魏王看来,却是她害怕自己。
她为何害怕自己?并不难猜。
明明他都明示了,她却依旧蜷缩着当鹌鹑,不理不听,魏王也有傲气,他仿若无事去她那儿用膳,已经算是他的示弱了,但似乎并没有用处。
她就像一只蜗牛,碰一碰她的触角,她便缩回去了。
魏王莫名觉得心中烦躁,脸也冷了下来。
无双说完,并未得到魏王的回应,诧异地抬眼去看他,正好看见他冷硬的面庞,心尖当即一抖。
魏王就见那眼波一抖,脑中浮起她每次哭的样子,心里更觉得烦躁。
“是你来找本王,为何又惧怕?”
“我没……”
他口气不见平和,有一种隐忍的烦躁。
“本王头疼!”
她捏着手,怯怯道:“那我帮殿下按一按?”
魏王没有说话,而是去了书案后坐下。
无双也拿捏不住他的想法,站着没动,直到他用眼神来示意她,她才去了书案后魏王的椅子后面。
这椅子做得大,魏王身量高,无双站着举起手,刚好抚上他两侧太阳穴。
一开始她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按揉,渐渐才加重了力道。
她能感觉到魏王本来紧绷,渐渐放松下来,随着他的放松,她也松了口气,此时她浑然忘了前世很多时候,她也是这么替‘纪昜’放松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无双觉得一阵口渴,这烧地龙的屋子就这点不好,很容易就会口渴,要多喝水。
她本想忍一忍,可心里越想越觉得口渴,便忍不住道:“殿下,我口渴了。”
无双想叫人来奉茶,魏王却突然端起一旁放着的茶盏。
这是让她喝他的茶?
他这茶应该放了许久吧,说不定都凉了。
可魏王还抬着手,她总不能置之不理,便绕到一旁来接下茶盏,谁知拿到手里才发现茶还是温热的。
茶盏在手,不能不喝,无双在心里想,魏王端起时是什么朝向,想择了另一边来喝。可恰恰因为想太多,当她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又见身旁魏王似乎在看她喝茶,她顿时就慌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喝茶,现在却成了进口不进口都不是。
她匆忙喝了一口,打算一口即止,谁知因为喝得有些急,茶水顺着她嘴角流淌下来,她忙放下茶盏,从袖中抽出帕子想擦嘴,手腕却被人捏了住。
戴着扳指的大拇指,揩过被茶水淋湿的小巧下巴,其上是颜色粉润的唇。指尖在唇瓣下方来回摩挲着,时不时地揉弄一下。
“不是说渴了,怎么就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