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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七回徐茂公决水开坝 新文礼奉诏讨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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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入郭登桥出郭船,红楼日日柳年年。

    君王忍把平陈业,只博雷塘数亩田。

    当下崔弘昇把夜叉擂打下来,罗士信看见,随手一枪,打成齑粉。振神威,单人独马,杀出城去。手下贼军,都被杀死。崔弘昇赞叹道:“如此无用瓦岗,竟有如此大将,真异士也。”收兵不提。尚师徒回了虎牢关,说明前事,崔弘昇大喜。吩咐城中有名的厨子煮菜烧饭,犒赏三军,走斝传觞,不提。

    却说秦叔宝连吃败仗,十分恼火。徐茂公夜观天象,若有所思,乃求见叔宝。那时节诸将中有中箭着伤的,那箭疮已合,叔宝甚是喜悦。忽听得徐茂公求见,大喜,问道:“三弟,必然有破敌之策。”茂公道:“敢请二哥上马,与我去高处看看虎牢关。”叔宝闻言,遂上马,引数骑上高阜处望之,见虎牢关城上旗号不整,军士慌乱;城外百里开外洛口仓之内,屯着军马;又见黄河水势甚急,看了半响,唤徐茂公问道:“三弟,你看这虎牢关北十里山谷,是何地名?”徐茂公笑道:“张界口也。”叔宝道:“这是个险要的地方。”徐茂公笑道:“尚师徒、崔弘昇必为我擒矣。”秦叔宝闻言,问道:“三弟何以知之?”徐茂公大笑道:“关于曾说过,鱼入罾口,岂能久乎?”秦叔宝闻言未信。二人回本寨。时值六月夏天,骤雨数日。徐茂公令人预备船筏,收拾水具。秦叔宝问道:“三弟,陆地相持,何用水具?”徐茂公笑道:“非二哥所知也。尚师徒、崔弘昇七军驻扎在虎牢关内,犹如庞德、于禁聚于罾口川险隘之处;方今大雨连绵,黄河之水必然泛涨;小弟已差人堰住各处水口,待水发时,乘高就船,放水一淹,那时节,虎牢关的隋军皆为鱼鳖矣。”秦叔宝见说拜服。却说隋军驻扎在虎牢关内,连日大雨不止,督将看见,忙忙来见崔弘昇,说道:“老将军,大军屯于虎牢关,地势甚低;虽有土山,离城稍远。即今大雨连绵,军士艰辛。近有人报说瓦岗寨反贼移于高阜处,又于汉水口预备战筏;万一江水泛涨,我军危矣,宜早为计。”崔弘昇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我军据守于此,一旦轻易出城,遭到瓦岗寨贼军埋伏,那虎牢关就保不住了。而今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祈祷反贼中没有异人。”督将闻言,也无话说,唯唯诺诺而退。

    再说秦叔宝和徐茂公计议方定,连日风雨大作。二人见时机成熟,各自安排了将官。单雄信、程咬金、尤俊达、齐国远、谢映登从北面攻城,斩杀崔弘昇。裴元庆、罗成自西面攻城,不要放走尚师徒。自己和罗士信、王伯当等将领攻打南城。虎牢关中,尚师徒坐于府中,不敢瞌睡。只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尚师徒大惊,急出府上马看时,四面八方,大水骤至;七军乱窜,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丈余,崔弘昇、尚师徒与诸将忙各登小山避水。比及平明,秦叔宝及众将皆摇旗鼓噪,乘大船而来。崔弘昇私下看去,实无出路,心中大惊,忙绕到西城,打算突围。不提防罗成拦住。崔弘昇大惊,喝道:“罗成狗贼,老夫和你拼命了!”罗成笑道:“狗匹夫,你纳命来!”紧一紧五虎断魂枪,直取崔弘昇。这一番厮杀,比上一次不同,你来看:

    一老一少,一枪一槌。小将军一条枪,好似流水。老将军一对槌,混似腾云。这一枪蛟龙出海,那一高马探花。这个说:小贼种你犯上作乱罪该死。那个道:老杂毛你少说废话送人头。银枪小将形容俊,不念当年交情,果然冷面寒枪俏罗成。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见阴阳错位、黑白颠倒。

    两个来来往往,斗了五十回合,罗成大叫一声,一枪刺死了崔弘昇,跳下马,拔剑取了首级。那时节庞虎牢关里的隋军多半被淹死。余下的多余瓦岗军队血战到底,只要少数没骨气的投降。尚师徒与步卒五百人,站在房檐上。见秦叔宝来,尚师徒全无惧怯,奋然前来接战。秦叔宝将船四面围定,军士一齐放箭,射死隋军大半。不多时,罗成和裴元庆驾船而来,手举崔弘昇首级,大叫道:“尚师徒,崔弘昇已死,你何必作茧自缚?你此刻投降,为时不晚!”尚师徒看见崔弘昇首级,大怒道:“吾受陛下厚恩,岂肯屈节于人!小贼种,你既然杀了崔老将军,可敢上前和我决一死战?”隋军见主将如此不惜性命,于是众皆奋力御敌。自平明战至日中,勇力倍增。秦叔宝大怒,催四面急攻,矢石如雨。尚师徒看见,说道:“住手!”秦叔宝说道:“尚师徒,你再不投降,须臾之间,本帅要你粉身碎骨!”尚师徒说道:“秦叔宝,我已经是冢中枯骨,你就不能让我说句话么?”罗成大怒道:“放屁,你这狗贼,休要巧言令色,给我杀!”尚师徒闻说,令军士用短兵接战。程咬金看见,回顾单雄信道:“我听说自古勇将不怯死以苟免,壮士不毁节而求生。这尚师徒虽是你我的敌手,也是一条好汉。”单雄信道:“四哥说得好,不如你我上去,取了他首级,也不辱没了他?”徐茂公道:“程咬金,你不好好杀敌,忽悠五弟做什么?”咬金喝道:“徐世绩,你废话不少,你是老三,怎的自己不冲锋上前?罢了,也是你如此无能,我老程和单兄弟走一遭。”单雄信平日里和程咬金最好,遂依令向前,不理睬徐茂公。尚师徒正大战之间,被秦叔宝一箭射落水中。隋军皆效死,止有尚师徒一人力战。正遇李成龙带着数十人,驾小船近堤来,尚师徒大怒,大喝一声,呼雷豹不知何处飞来。尚师徒大喜,借着呼雷豹后背,一脚踮起,飞身一跃,早上小船,立杀十余人,余皆弃船赴水逃命。李成龙大怒,举起朴刀,照面就砍。尚师徒起手一枪,刺死了李成龙。尚师徒一手拿着提炉枪,一手使短棹,带着呼雷豹,欲向虹霓关而走。只见上流头,一将撑大筏而至,将小船撞翻,尚师徒落于水中。船上那将跳下水去,欲生擒尚师徒上船。尚师徒视之,乃周仓丁天庆也。丁天庆素知水性,又在荆州住了数年,愈加惯熟;更兼力大,因此欲擒了尚师徒。却被尚师徒一枪刺死。上了呼雷豹,一骑马出了西城。罗成见此情形,大怒,喝一声:“你往那里跑!”上了高地,催开西方小白龙,忙追杀出去。原来西方小白龙要快,尚师徒逃不过,被罗成拦住。

    尚师徒看见,晓得走不过,大叫一声,举枪照面就刺。罗成忙把五虎断魂枪一扫,架开提炉枪。罗成喝道:“尚师徒,你机关算尽,死有余辜。今日奉劝你下马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定要取你首级!”尚师徒大笑道:“我尚师徒本是草民一个,只因先帝看得起我,授予我一关总兵。今日既然被你们逼到死处,也罢,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罗成,我也知道你罗家枪的利害,平心而论,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一家犯上作乱,后世翻阅书库,史笔如铁,你逃得了一个骂名么?”罗成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死到临头,不过是这些空话。我且问你,你这一条命都保不了,你要这名声有什么用处?”尚师徒道:“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罗成闻言,呼呼大笑道:“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尚师徒,你既然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今日,你就用自己的命来喂饱我的五虎断魂枪罢!看招!”说罢,照面就是一枪。尚师徒看见,量起提炉枪,接住厮杀。你来看:

    四条手臂八条蹄,昏沉遮天蔽日杨。这两条枪,大不一样。罗成枪,乱世奸雄;师徒枪,治世能臣。这个说:可笑你死到临头尚愚忠。那个道:可笑你卑鄙无耻妄称雄。少年将军眉头锁,上一枪去阴手来;中年将军火气高,这一招去阳手接。好似一对南山虎,浑如一双东海龙。山川不改仗英雄,浩气能排岱麓松。障燧层峦秦作塞,风云大陆蓟为门。东回地轴山河固,西拥天关宫阙尊。霜角一声草木哀,云头对起石门开。朔风边酒不成醉,落叶归鸦无数来。但使雕龙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

    他二人大战一场,约有二十回合,尚师徒不是罗成对手,被罗成起手一枪,刺死于马下。罗成自把提炉枪、呼雷豹、及尚师徒盔甲剥下,回去送给叔宝。可怜尚师徒横尸荒野,无人问津。秦叔宝得了盔甲,卸去自家铠甲,此后打扮与尚师徒一般。大军休整几日,开拔虹霓关。

    要说这虹霓关守将,不是别人,就是新文礼。这新文礼和尚师徒是一对兄弟,听说尚师徒被杀,心中大怒。上书朝廷,请求与西秦霸王薛举宣战,将之牵制在河套一带,不能增援瓦岗寨,先灭西魏反贼,而后诛杀薛举,一发剿灭两股强势反王。成都得书,大惊,忙入宫报知世祖。世祖问道:“似此怎生奈何?如若丢失虹霓关,临阳和嘉兴仓也岌岌可危。”颖儿道:“新将军说的不错,要击破瓦岗寨,的确要牵制薛举,使之不能增援李密。”世祖道:“皇妹说得对,就调宋老生抵御薛举。”又道:“成都,龙舟怎么样了?”成都道:“回陛下,王世充有了书信,说七月中旬就能造好。”世祖大喜道:“如此甚好!”正是:

    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当下成都发书回府新文礼,说明宋老生抵御薛举一事。新文礼大喜,谓一家人道:“这下好了,没有薛举捣乱,我定手刃秦叔宝也。”正说见,小卒报进:“总兵爷爷,不好了,秦叔宝杀来了。有先锋大将王伯当,指名道姓,要见总兵老爷。”新文礼大笑道:“我去他娃儿的,不见。你告诉这厮,老爷我病了,让他等我病好了再说!”小军得令,出门道:“王伯当,我家总兵爷爷说了,他有病在身,你这等没面相的不见。”言毕,诸军将都哈哈大笑。王伯当大怒道:“好个新文礼,今晚准来夜袭,就在病榻上结果你!”愤愤走了。

    回报叔宝,叔宝大笑道:“这厮是个无赖,不要管他。看看他有什么手段。”雄信道:“他既然有话在先,就等等看。”咬金道:“终不然有洛口仓在手里,怕他一个新文礼?”叔宝道:“你等自去休息,不要坏了大事。”诸将各自去了。

    却说新文礼熬了十日不去讨战,也不见瓦岗寨反贼来讨战,谓夫人东方玉梅道:“这是奇怪了,打下虹霓关,就是嘉兴仓,他们忍得住,也是怪人。”玉梅道:“这有什么?他们不来,我们去就是了。”新文礼道:“夫人,这事委实不可。我那兄弟尚师徒,是个急躁的性子,并不适合统兵挂帅。陛下昏了眼,教他领兵与反贼交战,故而丢失了虎牢关与洛口仓。我偏偏不去,逼他们出来。”忽然小卒报进:“大老爷,反贼打来了。”新文礼呼呼笑道:“老兄弟,你天上有灵,看我给你报仇。”即带了夫人东方玉梅,大舅东方煌,小舅东方伯,妹妹新月娥,列阵出营。秦叔宝看去,好一个新文礼:

    身高丈二,面如淡金,威风凛凛,气貌无双。头戴黄金太岁盔,身披黄金蛟龙甲,外罩紫金羽丝袍,腰束狮蛮带,足蹬八面玲珑靴。坐下金晶骆驼,手中铁方槊。力推八匹马,倒拽九牛回,乃是八马将。

    身旁女将,乃是夫人东方玉梅,怎样打扮:

    外貌俊美,面如桃花,弯弯柳叶眉,水汪汪杏核眼,鼻若悬胆,口似点红,两只元宝耳朵。头戴月季飞燕盔,身披素玉亮银甲,腰束八宝玲珑带,足蹬粉底白釉靴,外罩花鸟白袍。掌中一对五十斤四尺五寸长鹦鹉弥络枪,坐下一匹千里突崖马。

    大舅东方煌,相貌有些凶狠,你来看:

    身高六尺九寸,朱砂脸,两鬓火红须。头带一顶猪嘴盔,身披一领铁甲,腰束紫金玉带,足蹬狼头战靴,外罩无支祁战袍。坐下金翅鲲鹏马,两千里走路如飞;手中一把桃花开山斧,有一百八十斤。平生善使妖术,将手向背后上一拍,身子一摇,背上伸出一条手来,活捉敌将,十分厉害。若论单个武艺,但要叫伍建章好看。

    小舅东方伯,相貌秀丽,容颜不老,与颖儿一般,为人却是利害,专挑裴元庆这等,你看打扮:

    身材高大,骨瘦如柴,外貌俊美,气质卓绝。头戴九头相柳盔,身披九头凤凰甲,腰束碧玉和田带,足蹬九头狮子靴,外罩九头毒龙袍。掌中甘宁月牙戟,坐下大宛巴龙马。得胜钩上丈二点钢枪,腰间暗藏飞爪,身后麒麟战刀,身怀三样绝技,人称“三宝大将”。

    有妹妹新月娥在旁,且看装扮:

    相貌俊俏,粉中透嫩,一双柳眉露怒气,两只杏眼藏深隋,耳如明月,口似红樱,牙排碎玉,耳坠金环。细腰扎臂膀,双肩抱拢,体态妖娆。头戴一顶丹凤展翅盔,上有一只丹风独立,双翅伸开,颤颤巍巍。周围绒球相配,顶门是一朵大粉绒球,洒着黑点。亮银抹额,搂海带二指宽,上排银钉。身披一件日落红云甲,上系袢甲绦,前后护心宝镜,狮蛮玉带煞腰。足蹬五彩花靴,外罩紫金粉彩袍。背着一个皮革囊,紧排二十四口柳叶飞刀。手执一口绣绒刀,坐下一匹枣红千里马。

    当下隋军将领身后有杆粉缎子的大旗,顶上是金标头,周围走白火焰,下摆灯笼穗,白月光里斗大一个“新”字。徐茂公看见,说道:“新闻里这厮恁的命好,怎么两个绝美女子陪在身旁。”程咬金道:“罗兄弟你看,新文礼身旁的,一定是东方玉梅,我想身后的就是新月娥,你看如何?”罗成道:“从前只是听说,今日看见,才知真有这样的红粉佳人。听说这新月娥不曾婚配,此事甚好,几位哥哥也有不曾婚配的。”咬金大笑道:“妙啊。单雄信,你妹子单冰冰嫁给罗成,你还是个独人,就你了,快上去抢回来。”雄信道:“四哥不要胡说,你看罗松兄弟才是,怎么想起我也?”罗松道:“二位哥哥说笑了,弟弟既有了家眷,我就做个大伯,要什么妻子?”众人都笑道:“他是他,你是你,终不然,一个罗家就一个香火?”叔宝道:“新文礼是个好说话的,我们先说几句好话,他不听,就活捉了去,不要打杀了。”

    那壁厢新文礼喝道:“秦叔宝,你一伙乃是反贼流寇,怎么敢大胆妄为,进犯我虹霓关?不要多说些废话,你速速归还洛口仓,我自然上报朝廷,招安你们。如若不然,你别怪本将军一家五个杀得你们片甲不留。”罗成道:“新将军,你不要说这等话。你这隋朝将官我也晓得,你是多大本事,如此大胆?若非你有短处,我实要取你首级!”新文礼道:“我有什么短处,你说来听听。”罗成道:“我罗成一生,杀人无数,人家不晓得,唤我‘冷面寒枪俏罗成’。这是胡说八道,我也有三样人不可杀。”新文礼问道:“是那三样人?”罗成笑道:“第一样,那有伤残的将兵,我去杀他不义。”新文礼道:“本将军不是个伤残的。”罗成道:“第二样,那有身孕、子女的女将,我不杀。”新文礼大笑道:“好罗成,你分明是好那女将的身子,自欺曹孟德。”罗成道:“第三样,就是你新文礼这般,有那姊妹未嫁,心中有些牵挂的。”新文礼闻言,大怒道:“好罗成,你敢动我妹子么?不要走,吃我一槊!”罗成见状,亦怒道:“呔!你这厮放屁!”新文礼道:“这三样,原是不得知的,分明是阵前夸口,胡说八道。”罗成喝道:“好个不知就里的新文礼,你不晓得我罗成取了五哥单雄信的妹妹冰冰?我是什么人,还要打你妹妹的主意?”新文礼道:“你是个贼头,我如何信得过你?非是我死了,你莫想欺负我妹妹也。”新月娥道:“哥哥不必说,死也不嫁这厮。”罗成闻言,面上红一阵紫一阵,气不过,说道:“你这一对兄妹,好是无赖,我就立个毒誓,要是动了新月娥,死在九十八岁老将的手里。”打马回了本阵。

    秦琼见了,出阵说道:“新将军,本帅有礼了。”文礼道:“秦元帅,我虽然不曾见过你,你父亲秦彝我也见过一面。只是你如今背叛国家,不似你父亲忠诚,你却不当人子。”叔宝道:“新将军不要胡说,你这隋朝穷尽民力,百姓苦不堪言,又是何说?”新文礼闻言,十一哥嘴笨的,不会说话,看看夫人东方玉梅,使了使眼色。夫人看见,桃颊涨红。出阵说道:“陛下开运河,行科举,三教合流,讨伐叛逆,营建东都,万国来朝,乃千古一帝。譬如秦始皇修长城、开灵渠。从古至今,这大工程做得太快,百姓不懂,乃是常理。你等造反,情有可原。你等听我一言,此刻回头,为时不晚。否则,只消弹指之间,教你等化为灰烬。”西魏军阵上,尚怀欢大怒道:“呔!你这妖女,休要口出狂言,污蔑我瓦岗寨兄弟,吃我一刀!”手提钢刀,飞马而来。新文礼是个宠妻的,一骑马出去,一槊砸下去,手刃尚怀欢。吕公旦大怒,就要出战,被罗松拦住。秦叔宝下令鸣金收兵,众人只得回去。

    新文礼回城,招来一家人,说道:“方今反贼军多,我部人少,如若强攻,不能力战。须分兵出城扎寨,互成犄角之势,抵御反贼。但不知那一位愿意为国分忧?”东方伯笑道:“姐夫,不必怕,我就去了。”东方煌道:“弟弟,既然你去,我也相随。”文礼道:“二位老舅,此去乃是为国出力,切记不可焦躁,万万不要主动出击。”二人道:“不消说,断不会意气用事。”当即点兵五千,出北城扎寨。新文礼又说道:“玉梅,月娥,反贼见我分兵出城,必然知道是掎角之势,不会主动出击。我正该借此机会,夜袭反贼大营,打他几个大将,我之愿也。”东方玉梅道:“夫君此去,要带多少人马。”文礼道:“不消多,八百骑兵足矣。”东方玉梅闻言,大惊道:“好冤家,怎么敢胡说?反贼整军来此,有大军十五万,你怎么敢以八百人去打他。”文礼道:“夫人,不必害怕。昔日张文远不就靠八百人大破孙仲谋十万大军,今日我也学他,料也无妨。月娥,好生安抚你嫂嫂,我去也。”也是忍痛割爱,作别夫人、小妹,点军八百,来到瓦岗寨大营北面一座小山上。新文礼来到阵前,高声说道:“兄弟们,自陛下即位以来,四方蛮夷大逆不道,有心坏我大隋。我们南征百战,也有十年了。这十年,本将军与你们一般不能安寝。好不容易打完了蛮夷,可我们依然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是何人陷我们于如此境地?是这些贼寇!可笑我大隋十万里锦绣山河,如今支离破碎,战火纷飞,以致于我辈更无一个安生之地。你们当中不少人是河南山东逃过来的,你们在此地如何?”那些个军士闻言,潸然泪下,说道:“大将军待我等不薄,只是生在异乡为异客,每逢节倍思亲啊!如今也不晓得那老母亲、孤儿寡母的,是否健在?”新文礼道:“既是如此,你们想回家么?”军士道:“回大将军,我们日日想,夜夜盼啊!”新文礼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齐声道:“杀退贼寇,击溃他们!”文礼见说道:“弟兄们,本将军一会要冲锋在前,我多是不能回家了,但愿你们能回去!”言毕,催开金睛骆驼,大喝一声,冲锋在前。军士看见,那里有什么畏惧?一个个杀气腾腾,气势如虹,犹如八百长蛇,钻入瓦岗寨大营。正是:

    焱焱蔽日,彻夜不休。焱焱蔽日,八百军士舍生死,刀起处,人头落地;彻夜不休,八马大将保家国,槊一扫,血流成河。这一边猛虎下山气冲山河,那一边麋鹿奔逃自相践踏。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群魔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莫辞酒,此会固难同。请看女工机上帛,半作军人旗上红。莫辞酒,但为将军令。春雷三月不作响,战士岂得来还家。

    话表叔宝闻说新文礼分兵出城,果然以为是掎角之势,不会主动出击,于是不管不问,没有防备。杜义不知死活,看见新文礼,大叫一声:“呔!新文礼,你这狗头,你胆敢偷袭我军大营么?不要想活命了,你爷爷杜义在此!”紧一紧火尖枪,照面就刺,被新文礼怪叫一声,斩于马下。罗松、罗成护着秦叔宝,裴元庆、罗士信保护粮草,有序撤退。到了天明,新文礼整点人马,八百骑兵一个不少,缴获辎重武器无数,斩杀了三万贼军。新文礼大喜,得胜回城,摆酒庆功。

    却说秦叔宝大败,心中大怒,说道:“这该死的匹夫,本帅不与他一般计较,他倒是欺我无力。”吩咐道:“发兵虹霓关,也不管他掎角之势,一发收拾了。”诸将个个愤愤不平,整点人马,来到南城,喝道:“新文礼快快出来受死!”小卒见了,报进:“总兵大老爷,不好了,秦叔宝领着人马来报仇了。”时新文礼酒醉未醒。东方玉梅道:“月娥,你看着你哥,我去会会这厮。”月娥大惊道:“嫂嫂去不得,那些臭丘八最是好色,只怕他们满口污言秽语,冲撞了嫂子,坏了清白。”玉梅笑道:“几句骂人的话,我也会说,不怕他怎的。”出城喝道:“秦叔宝,我夫君昨夜饮酒过度,不曾醒。你既要讨战,自有我在此,你要怎的?”秦叔宝道:“东方玉梅,本帅念你是个女子,不想把你怎么样。既然你夫君不曾酒醒,你就替他给我们赔个礼,献上降书,也就好了。”玉梅闻言,冷笑道:“好个秦琼,你欺我是一介女流,没甚本事,你是好汉,过来和我战三个回合。”叔宝闻言,大怒道:“徐茂公,给我拿了这个妖妇。”徐世勣道:“晓得。”一骑马抢出去,怎样打扮:

    身高六尺四寸,面色黑青,一部长须,大眼浓眉,手大如锤。头戴一顶道冠,身披炎陵黄金甲,外罩金袍,足蹬马靴,腰束狮蛮带。腰佩一口月牙刀,坐下闪电黄龙驹。

    徐世勣出阵,大叫道:“东方玉梅,你晓得老爷徐世勣么?”东方玉梅道:“你这耍小聪明的,怎么也来送死?”徐世勣大怒,催开闪电黄龙驹,抽刀在手,照面一刀砍来。东方玉梅把枪一横,架住刀,“啷当”一声,震得徐世勣手软,回马就走。程咬金大笑道:“耍小聪明的,切莫伤损了。”秦叔宝大怒道:“程咬金上去!”咬金道:“罢了,那女子,我程知节过来会会你。只不过你是女子,我偏偏是个斯文人,和你武斗,有伤风化,我看还是文斗罢!”玉梅道:“好匹夫,你嘴巴倒是干净,也是个斯文人,你且说说看,怎样是个文斗?”咬金道:“我这把斧头,也有七十八斤,插在地上,也是个洞。你就来试试,能拔得出来,也是你本事。”说罢,就把斧头插在地上,入地一尺。玉梅道:“这有何难?”上去轻轻一拔,就拿在手里。程知节大惊道:“好个女子,这等力气,我五个老程也比不了。只是放手,还了我的斧头罢!”玉梅笑道:“好匹夫,我莫非赖着你的斧头?”轻轻扔了过去,咬金接住了,反倒觉得手疼。雄信道:“四哥,你本事不济事,我来试试。兀自婆娘,我乃是烈虎大将军单雄信,你要是怕,就快快投降;如若不然,我把你生擒活捉,却是不好看的。”玉梅笑道:“单雄信,你先不要说大话。终不然我怕了你,你只管过来罢,我也不伤你。”雄信怪道:“你这丫头,怎么不知轻重?”催马上前,举起金钉枣阳槊,照面就打。东方玉梅一把架开。雄信道:“这婆娘,委实利害。”玉梅笑道:“你道我是无气力的?”双枪齐出,雄信连忙拦住。一来一往,打了三个回合,雄信招架不住,回马就走。叔宝见了大惊道:“好妖女,就连本帅也不能三个回合击败单二哥。”吩咐鸣金收兵。东方玉梅得胜回营,不表。

    再说新文礼酒醒,听说东方玉梅大败瓦岗寨反贼,大喜,说道:“夫人,你大败瓦岗寨反贼,这是还小,你说我酒醉,此事才好哩!”玉梅问道:“夫君,这事怎么说?”文礼道:“传令下去,军士多吃些米肉茶水,大声喊叫,要反贼隔着几十里都能听见。”众军大喜,虽不能喝酒,也是好事。秦叔宝在五十里外听见喊叫声,带一队人马去看,见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拿着两个碗对着喝,大喜道:“新文礼这厮,十分惫懒,今晚偷袭虹霓关,必然活捉这匹夫。”罗成道:“表哥,还要小心城北的兵马。”叔宝道:“不妨,都是些酒醉之徒,必然成功。”正是: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话表夜半三更,叔宝率领大军,来到城下。罗成、秦用两个上去,见军士换岗,各自散去。大喜,来到城下,不费吹灰之力,打开城门。秦叔宝大喜,领军杀进来。蓦然叱咤一声,只见四周灯火通明。新文礼站在城墙上,大骂道:“无耻反贼,自以为得计,如今就是死鱼,看我下锅!”秦用大怒道:“这厮无礼,看我拿你!”文礼道:“放箭!”立时箭如雨下,射倒贼军一片。新文礼吩咐道:“把柴油什么的扔下去,改用火箭,烧死他们!”军士依计而行,四下里烈火熊熊,你看:

    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这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

    瓦岗军马大惊,自相践踏,伤亡甚重。新文礼大喜,率众杀下城来。翟让见了,吩咐四员大将,董劈、薛勇、吴记、张谦前来迎敌。四人得令,张谦手提黑缨枪,劈面就刺。新文礼起手一槊,打在一边,一把扯住勒甲绦,叫一声:“过来罢!”提过马来,撕成两片。薛勇大怒,紧一紧大杆刀,照面就砍。新文礼把铁方槊架开,拔剑砍为两段。董劈喝道:“新文礼不要走,吃爷爷一槊!”举起马槊,照面就刺。新文礼反手一槊,刺死于马下。吴记大惊,无奈人已照面,只能硬着头皮,拼命来战。两马相交,叉槊并举,只一合,新文礼斩吴记于马下。那时节秦用、罗成保着秦叔宝,早就逃了性命。新文礼也不追赶,暗自冷笑不说。

    且说裴元庆与罗士信、罗松守营,半夜三更,只听四周一阵怪风刮起,立时火箭四面八方射来。三将大惊,一起来看。只见东方煌、东方伯杀来了。裴元庆大惊,吩咐罗松、罗士信保护粮草快撤,自己引军对敌。二人见说,忙忙而去。裴元庆催马来战,正撞见东方伯,也不多话,照面就打。好杀:

    元庆名声大,东方手段强。一个横举亮银锤,一个直挺丈二枪。这一个锤起吐雾遮三界,那一个枪来喷云照四方。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语言无逊让,情意两乖张。那一个欺心失礼仪,这一个变脸没纲常。锤架威风长,枪来野性狂。一个是真元贪狼君,一个是正果哪吒郎。二人努力争强胜,只为李密欺心要称王。

    两个来来往往,大战三十回合,不见上下。元庆看自家人马得命者多,大喜,隔开枪,回马就走。东方煌赶上来,说道:“兄弟,你怎么不追?”东方伯道:“哥哥,这人手段不在我之下,今日侥幸击败他,日后还不晓得。所谓穷寇莫追,不如饶他去罢!”两个收兵就走。却遇着秦叔宝败回来。东方煌大喜道:“秦叔宝,杀了你,才是大功劳!”挥军掩杀过去。亲叔宝大惊,弃了大军不管,忙忙去了。秦用大怒,喝道:“狗贼不要走,你秦用爷爷来了!”东方伯看见,怎样打扮:

    银面秀气大道真,浑如元庆胜三分。

    头戴闪电黄龙盔,身披紫金腾蛇铠。

    腰束七宝紫金带,足蹬飞龙见田靴。

    外罩紫袍蟒纹饰,护腕銮刻马面纹。

    一对黄铜倭瓜锤,重有二百七十斤。

    坐下黄龙紫电驹,翻山过水如平地。

    东方煌看见,大叫道:“来者何人,你手拿黄锤,莫非是‘银面韦陀’秦用么?”秦用道:“就是你爷爷我!你就是东方煌?”东方煌道:“正是本座!”秦用大喜道:“也听说你怎样利害,不要走,吃我一锤。”东方煌道:“好孩子,你也吃我一斧!”两马相交,锤斧并举,你来看:

    怒发泼秦用,恼急东方将。这一个专救秦叔宝,那一个要灭西魏王。心变没亲情,情疏无义让。这个恨不得捉住活剥皮。那个恨不得拿来生蘸酱。真个忒英雄,果然多猛壮。斧来锤架赌输赢,锤去斧迎争下上。举手相轮二十回,两家本事一般样。

    两个交手二十回合,秦用料敌不过,夺路就走。诸将各自逃散,天明时聚在一块,正是:

    天方猎中原,狐兔在所憎。

    伤哉众孱王,当此鸷鸟膺。

    搏取已扫地,翰飞尚凭凌。

    游将跨东夷,以海为丘陵。

    鏖战颂功德,群贼助骄矜。

    举世不读易,但以伐名称。

    蚩蚩彼少子,何用辨坚冰。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