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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金文化气尽升天 斛斯政失计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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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左道妖魔事更偏,咒诅魇魅古今传。

    伤人不用飞神剑,索魄何须取命笺。

    多少英雄皆弃世,任他豪杰尽遍泉。

    谁知天意俱前定,一脉游魂去复连。

    话表洪兰成烧了粮草,正自得意,忽然宇文崶杀来,起手一镗,洪兰成连忙架住,叫道:“来者可是宇文崶?”对道:“正是!洪兰成,你敢烧我粮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洪兰成笑道:“我还怕你不成?”处罗可汗见了,大叫道:“宇文老爷退下,看我来取他狗头!”洪兰成回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大喝道:“丑鬼,你是何人?”可汗笑道:“小贼种,本汗你都不晓得?”洪兰成道:“你就是西突厥处罗可汗?”对道:“正是本汗!”洪兰成道:“看你本事如何。”举起蝎尾鞭,照面就打。可汗看了,也把八卦刑天斧来遮拦,好杀:

    两阵咚咚擂战鼓,五色旛摇飞霞舞,长弓硬弩护辕门,铁壁铜墙齐队伍。洪兰成蝎尾鞭上火焰生;老处罗刑天斧上霞光吐。大将是大海波中戏水龙;可汗似万仞山前争食虎。搜搜斧举,好似金睛怪兽吐征云;幌幌长鞭,一似巨角龙蛟龙争戏水。鞭来斧架,银花响喨迸寒光;斧去鞭迎,玉焰生风飘瑞雪。斧劈甲,甲中斧,如同山前猛虎斗狻猊;鞭打盔,盔中鞭,一个深潭玉龙降水兽。使斧的天边皓月皎光辉;使鞭的万道长虹飞紫电。这一鞭紫气照长空,那一斧庆云离顶上。大战一场力不加,亡人死者乱如麻。只为君王安社稷,不辨贤愚血染沙。

    两个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败。洪兰成见胜不过,大叫一声,一鞭刺在可汗咽喉上,“乒乓”一声,火光飞溅,不晓得这鳞片刀枪不入,管你什么兵器。洪兰成大惊,变成一个蜜蜂飞走了。处罗见了,忙忙救火。原来早被宇文崶灭了,粮草大半无事。

    再说袁泾伤了杨宙,被张砍下一颗人头,却有不死之身。呼呼笑道:“张,你一个小辈,有何本事?你砍我一个头,我有不死之身,也就是痒痒。可你一个凡人,我砍了你的头,你还能长上么?”正说话间,云中一人喝道:“呔!泼孽畜,休得无礼!”袁泾大惊,抬头一看,你道是那路神仙,你看他:

    冲大盔盘龙交结,兽吞头锁子连环。

    滚龙袍猩猩血染,蓝鞓带紧束腰间。

    打将鞭悬如铁塔,斩将剑光吐霞斑。

    坐下神兽号獬豸,金背刀闪灼心寒。

    曾会诸侯开拱手,逢众周将战多般。

    论膂力托梁换柱,讲辩难舌战群谈。

    可笑袁泾微法力,今日无赖化凶顽。

    当下袁泾见了,把镔铁棍一指,喝道:“你是何方毛神,竟敢口出狂言!你不晓得魔家师傅无当圣母么?”帝辛笑道:“孽畜,就是你师傅在此,也该敬我三分,你怎敢无礼?”南宫温灏看见师尊,忙忙下马,口称:“师尊在上,弟子南宫温灏叩首!”袁泾闻言,知道是人王帝辛,呼呼大笑道:“昏君,亏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人家背后插上一刀,你就丢了江山,好无用也!”人王作色道:“这孽畜,甚是无礼!”把手一招,袁泾只觉身子一轻,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遂按落云头,道:“徒儿起来!”对道:“谢师尊!”帝辛道:“徒儿,这袁泾乃是袁洪转世,有天命在身,你不可杀他。等到他灾业消除,自然升天。方才为师以大法力支走他,也是天道,并不可变。只是你道术比起金文化、殷治平、洪兰成,的确不精,少不得吃亏,为师今日传你搬山移海之法,他日对上诸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南宫温灏道:“弟子受教了!”遂留下了心法、口诀,而后飘然而去。番兵杀了一阵,也觉没趣,收兵回了白玉关。这一场夜战,杀伤甚重,怎见:

    征云笼四野,杀气锁长空。天昏地暗交兵,雾惨云愁厮杀。初时战斗,灯笼火把相迎;次后交攻,剑戟枪刀乱刺。离宫不朗,左右军卒乱奔;坎地无光,前后将兵不正。昏昏沉沉,月朦胧,不辨谁家宇宙;渺渺漫漫,灯惨淡,难分那个乾坤。征云紧护,拚命士卒往来相持;战鼓忙敲,舍死将军纷纷对敌。东西混战,剑戟交加;南北相持,旌旗掩映。狼烟火炮,似雷声霹雳惊天;虎节龙旗,如闪电翻腾上下。摇旗小校,夤夜里战战兢兢;擂鼓儿郎,如履冰俱难措手。滔滔流血坑渠满,迭迭横尸数里平。劫营功业妙无穷,三路冲营建大功。只为世祖洪福广,名垂青史羡成都。

    成都收兵回寨,折点军马,死者三万,粮草多半无事。吩咐各营修整,几日后照原计划进军。却说苏天临回关,夸口自己通天本事,如何把斛斯政放在眼里?一连三日,看看到了攻关之日。裴矩早把自家打扮一番,扮成押粮官,左萧铉、右处罗可汗。斛斯政闻报,吩咐开了东门,放隋军进来。三将毫不费力,进了白玉关。当下众人一齐发作,把番兵乱杀。斛斯政闻报大惊道:“以治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因果也!”吩咐三门守军支援东门,杀退隋军。项子龙、吕彪、赵靖、张须陀、来整在西门见城上人丁渐少,心中大喜,吩咐军士攻关。金文化见了,忙叫军士拼死抵抗,隋军一时不能取胜。项子龙大怒,一马当先,金文化指挥军士瞄准项子龙,擒贼先擒王。可怜区区狼牙箭,被子龙当下,一紧缰绳,乌骓马腾空一跃,过了护城河。一戟下去,把城门打成齑粉。赵靖大喜,拈弓搭箭,把吊桥射下,隋军纷纷入关。金文化大惊,忙叫番兵下来,与隋军短兵相接。子龙见了,大叫道:“金文化不要走,本帅来也!”金文化道:“项子龙,赶人不要赶上,逼人不要太急!”当下大杀番兵,十分惨烈,你看:

    赶上将连衣剥甲,逞着势顺手夺枪。来整锏敲鼻凹,左手鞭打当胸。吕彪手里方天画戟,打的眉眼张开;赵靖一条龙胆亮银枪,洞见心肝肺腑。连肩拽背着刀伤,肚腹分崩遭斧剁。鞭打的利害,枪刺的无情。着箭的穿袍透铠,遇弹子鼻凹流红。逢叉俱丧魄,遇鞭碎天灵。愁云惨惨黯天关,急急逃兵寻活路。

    子龙战定金文化,正是对手,好杀:

    阴霾迷四野,冷气逼三阳。这壁厢旌旗耀彩,反令日月无光;那壁厢戈戟腾辉,致使儿郎丧胆。三叉戟叱咤闪威风;破城戟出没施妙用。金文化忠心;项子龙赤胆。只杀得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飞沙走石乾坤黑,播土扬尘宇宙昏。两阵鸣锣击鼓,三军吶喊摇旗。红旛招展振天雷,画戟轻翻豹尾。这一个舍命冲锋扶社稷;那一个拚生惯战定华夷。不是你生我死不相离,只杀得日月无光天地迷。

    两个斗了四十回合,金文化大叫一声,跳出圈子,口吐牛黄,直奔项子龙来。子龙见了,大惊道:“不好,这又是左道旁门,本帅今番死也!”来整闻言,大叫道:“副元帅不要怕,俺来整在此!”念动口诀,赶上去,把打神鞭一扫,那牛黄化成齑粉。金文化见了,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在身,大惊道:“这是什么兵器?”来整道:“你这妖道,难道不晓得打神鞭么?”金文化道:“这就是打神鞭么?”来整笑道:“你这妖道,却也可爱,难道世上还有第二条打神鞭?你快快投降,可免一死!”金文化闻言,正色说道:“你这打神鞭虽然利害,本座也是袁泾请来相助破敌的,岂能投降了你?”来整喝道:“你少在那装个大义凛然的模样!有什么道术,都使出来罢!”金文化大笑道:“来将军,只怕你还没开眼,你的眼睛就已经闭上了。”来整闻言,大呼曰:“金文化,你不要装腔作势,你可敢来会爷爷么?”金文化笑道:“来将军,你不可恃强,此处是你的死地了!”来整大怒,仗鞭来取。金文化手中三叉戟赴面交还。未及三四个回合,金文化腰间掣出混元锤就打,一声响,把来整打了一跤,金文化才待下手,有项子龙大呼道:“少待伤吾兄弟,本帅来了!”仗天龙破城戟抵住了金文化。二人大战,未及数合,金文化又是一锤把项子龙打倒在地。项子龙爬将起来,往城外西北上走了。金文化见了,回身道:“儿郎们,你们在此顶住,项子龙被我打败,看我上去斩下他的首级。”番兵大喜道:“定然拿来!”金文化大喜,随后赶来。番兵士气大振,与隋军大战,一时不分胜负。项子龙前走;金文化后赶。看看赶上,项子龙正无可奈何,转过山坡,只见一个道人来至。你看他: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却说鸿钧老祖阻住了金文化,笑容满面,口称:“道友请了!”金文化不晓得鸿钧老祖,又看他仙风道骨,必然有数十万劫修为,自然不敢小觑,回了一礼:“道友何人?那座名山?何日得道?有何道术?想来也是一位高士,不要隐瞒。”鸿钧老祖笑道:“老道不是名人,本不必提及,既然道友要问,却也不妨,吾乃鸿钧老祖是也。”金文化大惊道:“道友不可胡说!那鸿钧老祖是三清师傅,玉帝见了,都要礼让,你怎么敢胡说!若被他听见,你性命登时尘烟!”鸿钧老祖闻言笑道:“不妨!不妨!”金文化道:“道友不愿意明说,倒也无妨。这项子龙是隋朝副元帅,多次与贫道为敌,今日定要擒他,平息战火。”老祖笑道:“隋朝自有定数,所谓:‘法术不敌气数’,道友千万不要勉强。”金文化闻言,连忙说道:“道友,不是这样说的!贫道是袁泾请下山的,如果放了项子龙,岂不是不仁不义!道友快快让开,不要误伤旁人。”老祖道:“既然如此,老道就与道友打个赌赛。如果道友道术胜过老道,不必道友动手,老道就砍了项子龙,人头奉上。”金文化道:“这好,如果贫道输了,就放过项子龙。”老祖曰:“君子一言。”金文化对道:“驷马难追。”老祖道:“道友请了。”金文化道:“得罪!”仗三叉戟望鸿钧老祖顶上劈来。道人把口一张,有一朵青莲托住了三叉戟。正是:

    舌上青莲能托戟,道与星君有大缘。

    鸿钧老祖曰:“道友,好功夫,如论武艺,老夫甘拜下风。”金文化道:“道兄客气了,若论法术,道兄这一术,听都不曾听过。”又是一戟。老祖用中指一指,一朵白莲托戟。鸿钧老祖笑道:“道友,掌上白莲能托戟,须知极乐在四方。碧波莲台生瑞彩,罗潭花放满园香。”乌金文化闻言,脱口赞道:“好见解,贫道修习多年,也算半个太乙散仙,不曾听说这等高论!”又是一戟。老祖将手一指,一朵金莲托住。鸿钧老祖说道:“道兄,你也是修行之人,一味比试武艺,是何道理?你我只把道术切磋,也看谁高谁低,恐怕还俗。只看各家道门奇术,一乃修道之人一生之所求。”

    金文化闻言,也觉得有理,就把三叉戟收了,插在一旁。说道:“道友,多多小心!”一声大响,变出一把剑,照面就砍。老祖见了,变出一个拂尘,将来一刷,金文化手中剑只剩得一个靶儿。金文化大惊,拎起混元锤打来,老祖就跳出圈子去了。金文化随后赶来。老祖摇身一变,身穿水合衣,手执竹枝而来。金文化见了,知道是六根清静竹,忙先下手来,将混元锤打来。老祖向空中将竹枝垂下,那竹枝就有无限光华异彩,裹住了混元锤。金文化失色道:“道友法宝高明!”老祖笑道:“道友,客气了,且看法术如何?”金文化道:“道友请看!”念动口诀,立时天地失色,阴阳变化之速电光火石之间反复者四。鸿钧老祖见了,捋须笑道:“道兄好阵法!”金文化道:“此乃贫道毕生所学,如破此阵,贫道也无话可说。”老祖道:“老道不才,愿说明一二,道兄听听,可有误人子弟之处。”金文化道:“道兄只管说来,贫道洗耳恭听。”老祖道:“道友此阵,面上有六大机关,但每个机关下又有四处艰难,说起来,应该是四六二十四处玄机。方才开阵,弹指之间,阴阳乾坤乱转一圈,其后转法并不相同,阵中变化千千万万,不可胜数。但无论怎样变,横看是轮回,竖看是轮回。当年五帝之一,炎帝神农,尝百草造福天下,创一阵法,有春生、夏荣、秋枯、冬灭、昼进、夜藏六大名门,按照二十四节气,应有二十四大暗门,名曰‘四季天地阵’。”金文化道:“道友所言,分毫不差,不知可否破阵?”老祖笑道:“道友请看!”把手一指,金文化一看,夏冬逆行,春秋倒转,昼夜不能动弹。金文化看得清楚,大惊道:“贫道生平所学,都在此阵之中,今日道友轻易破阵,贫道日后有何面目自立于世!”言毕,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天上一人叫道:“金文化不要哭泣,你看我是谁!”金文化抬头一看,你看此人:

    贫道乃是昆仑客,石桥南畔有旧宅。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休夸炉内紫金丹,须知火里焚玉液。跨青鸾,骑白鹤,不去蟠桃飧寿乐,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虚门上诺。三山五岳任我游,海岛蓬莱随意乐。人人称我为仙癖,腹内盈虚自有情。

    金文化拜道:“我认得你,你是陆压大神,师尊多提起你。”陆压道:“金文化,你本是天上天瘟星君,该下界一遭历练。今你违背天道,帮助袁泾,已然是大错。本座不愿你误入歧途,与袁泾一般,故而来拉你一把,你即刻与我回天,不得有误。”金文化闻言,只觉得天晕眼花,脱了肉身,变回黄牛模样,乃是金大升了。当下道:“既然大神亲自到此,即刻回去。”又道:“老祖在上,肉身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老祖道:“不妨,星君请了。”金大升不多言,就回了本处。陆压道:“老祖,贫道去也!”对道:“大神自去,老道也回三十五重天了。”言毕,两个都寂然不见。子龙见了,暗暗称奇,也不多言,往白玉关就走。

    再说关内番兵被隋军杀得七零八落,抵挡不住,一股脑往东门逃窜,要去三江越虎城。苏天临欲待要走,樊子盖赶上一刀,劈头就砍。苏天临连忙闪过,把战袍划成两半。回身大怒道:“老蛮子不要走,今日定要取你性命!”手提黄龙凤嘴钩镰刀,照面就砍。樊子盖大惊,也拼了老性命,刀来迎住。你看他两个:

    二将恃强无比赛,各守名利夸能会:一个大砍刀举荡人魂;一个钩镰刀飞惊鬼怪。一个冲营斩将势无伦;一个捉虎擒龙谁敢对。生来一对恶凶神,大战东辽争世界。

    两将交锋,过了二十五合,樊子盖抵挡不住,被苏天临一刀拍在护心镜上,震得心肺碎裂,一条老性命回了天界。苏天临迫于形势,不敢追赶,单人独马,先逃去了三江越虎城。

    那厢壁,斛斯政左冲右闯,一条画杆描金戟,如入无人之境,杀开一条血路,就要逃窜。忽然一将拦在路前。斛斯政睁眼看去,原来是金刀大将左天成,怎样打扮:

    顶上金冠飞双凤,连环宝甲三锁控。腰缠玉带如团花,手执钢刀寒光迸。锦囊暗带七星锤,鞍鞽又把龙泉纵。大将逢时命即倾,旗开拱手诸侯重。白玉关内大先行,四海闻名心胆痛。

    斛斯政见了,大笑道:“左天成你,你赤胆忠心,本帅晓得,只是你武艺平常,不是本帅的对手。你识相的话,让一条路,否则,叫你顷刻之间暴死当场!”左天成大怒道:“大丈夫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怎么能白白放走了你!你不要废话,吃我一刀!”照面一刀砍来,斛斯政把画杆描金戟一架,震得骨酥筋麻。元帅道:“好家伙,再来一戟!”劈面一戟砍来,左天成金背刀一架,震得双手流血,宁死不退,紧一紧刀,劈面就砍。元帅见了,长叹一声,照心窝一戟,取了性命,跑路就走。可怜一员虎将,归天去了。

    却说这殷治平在阵中大杀一场,早恼了曹法正,举锤照面就打。殷治平大惊,连忙闪开。一旁两员女将:荀慧燕、唐婉儿围了上来。殷治平知道两个女将利害,曹法正又力大无穷,不敢交战,土遁走了。洪兰成大怒道:“你几个怎样的东西,把我道兄逼走。”紧一紧蝎尾鞭,照面就打。荀慧燕把玲珑潘蛇戟一架,震得洪兰成连马倒退一步。大惊道:“这女子,果然有些本事!”把蝎尾鞭劈面打来,荀慧燕毫不费力,打在一旁,一把扯住腰带,大叫道:“过来罢!”提过马来,扔在地上,大叫一声:“绑了!”洪兰成喝道:“那女子,本将军早晚娶了你,否则,死于乱刀之下!”言毕,一个筋斗云,不知所踪。荀慧燕红着脸,娇斥道:“叵耐贼子无礼!他日抓住,还绑什么?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叫他知道这一句话的代价!”

    那里袁泾不知飞到何处,站起身子,暗想道:“管他在那,看我道术!”念动真言,又回了白玉关。看见了张,手提镔铁棍,照面就打。张听见风响,忙取出一个石子,打在棍子上,火星飞溅。公主见了,忙喊道:“哥!快来接枪!”把一杆六龙回日枪,劈心掷来。张见了,一把接住。袁泾笑道:“你就是接住有何用?难道你有什么道术,能破了本将军的不死之身?”杨济清闻言,飞到两个中间,大叫道:“袁泾废话少说,本帅就站在这,你随意打几棍子,看你有什么道术!”袁泾闻言大怒,喝道:“你这不死活的蛮子!”举起镔铁棍,照头一下,打得火星四射。济清大骂道:“你这猿怪转世的猴精!吃吾一刀!”照面一刀砍来,袁泾见了,周身冒出白气,挡住了三尖两刃刀。袁泾喝道:“你那里来的金刚不坏之躯?”济清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要走,吃吾一刀!”袁泾骂道:“蛮子,你狗眼不识泰山,你就是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没有八九玄功,怕你做什么!”济清喝道:“狗也不放你这等屁!怎么你会的,本帅就不会,你我寻一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袁泾道:“呔!杨济清,我还怕你不成。”化成一道白气,往外走了。济清呼呼笑道:“这算什么!”化成一道蓝气,紧随其后。去不多时,南宫温灏赶来。成都道:“兄弟,快去帮杨济清一把。”南宫温灏道:“元帅,怎么回事?”颖儿道:“你不晓得,杨济清和袁泾打打闹闹,一个化成蓝气,一个化成白气,不知所踪。”南宫温灏大惊道:“袁泾已被师尊使法力贬去远方,怎么这就回来?莫非他有‘太极诀’,这却怎生是好。”成都道:“怎么叫做‘太极诀’?”南宫温灏道:“这太极诀是一门奇术,一旦修成,四海八方,你只念动心法,随心所欲,要去哪就去了!”颖儿大惊道:“此等道术,师尊也不会,他师承何人,有这等本事!”南宫温灏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看杨元帅造化了。”

    却说杨济清与袁泾比斗八九功夫,正飞时,袁泾本以为杨济清无什么本事,回头一看赶得急,自觉心慌,掣棒抽身就走。杨济清见他败走,大步赶上道:“那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袁泾也不恋战,只情跑起。济清大怒,放了八九功夫,化成气刃,道道寒光,冷气逼人,直奔袁泾来了。袁泾一看,慌了手脚,就把镔铁棍捏做小棒子,藏在腰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长耳白兔子,趴在草丛里钉住。

    杨济清赶来,看看不见了袁泾,忙圆睁天眼观看,见袁泾变了长耳白兔子,钉在草丛里,就收了法象,撇了三尖两刃刀,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袁泾见了,“嗖”的一脚窜起去,变作一只大天鹅,冲天而去。杨济清见了,急抖羽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海东青,钻上云霄来旺。袁泾无奈,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逃入水内。杨济清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妖怪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那袁泾变条鱼,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大惊道:“想是杨济清变化了等我啊!”急转头,打个花就走。济清看见道:“打花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鳃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袁泾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嘴。那袁泾就撺出水中,念动口诀,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杨济清看他不见了踪迹,又听见水响声,见一条蛇撺出去,认得是袁泾,急转身,又变了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虎牙铁钳子相似,径直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夜猫子,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济清见他变得丑陋,心中冷笑不止,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蝤踵。那袁泾大喜,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大张着嘴,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神像,眼睛变做窗棂。就是旗杆不好办,也就忽略了,只当无事。杨济清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夜猫子,只有一间小庙,念动口诀,开了天眼,仔细看之,见没有旗杆,呼呼笑道:是这妖孽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没有旗杆的。定是这畜生弄喧!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袁泾听得,心惊道:“这一个该死的蛮子,好狠,好狠!门扇是本将军的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化成白气,又闪到一处,变成一块巨石。济清见了,忙忙赶来。见空地上无缘无故一块巨石,呼呼笑道:“袁泾,你还有什么变化,都使出来罢!区区一个石头,杀了你,就是败坏名声。你不信,本帅变个石匠,也有铜锤、飞砧,怕你怎的!”

    袁泾闻言,却也无奈,就变了原身,大叫道:“杨济清,你分明不会道术,怎么如今这样利害?”济清笑道:“那日被你这奸贼暗害,不知怎的,有一个三眼神人,说你是白猿转世,道术极高。就传本帅腾云驾雾、七十二变、八九玄功、排山倒海、天眼识妖。本帅醒来,一发学会了。”袁泾闻言,大怒道:“这该千刀万剐的杨二郎,本将怎么是白猿转世!那日坏了本帅的好事,今日还传了你这蛮子道术,看本将军先取了你的狗命,在砸了这毛神的鸟庙!”济清道:“你还有何术?一发使出来罢!”袁泾冷笑道:“就比八九玄功,你道是本将军不如你么?”退后九步,插棍于地。济清见了,退后八步,也把三尖两刃刀插在一旁。

    两个对峙多时,各自按阴阳走定步数,袁泾走的是九宫,杨济清走成了八卦。蓦然,袁泾大叫一声,神力自泥丸宫直通天灵,化成一个白球,大如水缸。只见天地失色,阳气上冲。济清也使动神通,仙气打通任督二脉,横跨五脏六腑,化作一块蓝石,大如巨鼎。但见日月无光,阴气冲云。两个怪吼一声,阴阳齐出,撞在一处。一声大响,惊动天地,震得身后山峰碎裂。袁泾见了,暗自忖道:“杨济清本事与我无二,只是我有个‘太极诀’,随心所欲,他拦不住。想这法乃是逃命用的,怎么打斗?罢了,先回三江越虎城,再做打算。”就说:“杨济清,今日算你命好,本将军不奉陪了。”念动真言,自去了三江越虎城。济清大惊道:“什么道术,如此利害!如若阵前交手,换成别人,怎么防住他从何处偷袭!”却也无奈,只好回了白玉关,细言前事。成都安慰道:“过了白玉关,跨过三江越虎城,就是图兰城,破东辽指日可待,何必挂记。”颖儿也道:“一物降一物,不必害怕。”世祖闻失了杨宙、樊子盖、左天成,也是伤感,就追封崔弘度为武乡郡公,樊子盖为武威侯,左天成为勇毅伯,送回各自家乡安葬。诸将士修养十日,准备攻打三江越虎城。

    话表这三江越虎城守将,名唤张世仁,乃是上界七杀星下凡,前世乃是渑池县总兵张奎。此人身高七尺五寸,腰大四围,面如淡金,虎目浓眉,大耳垂肩,双手过膝。其人有三象不过之力,使一条丈二点钢朱樱枪,重一百六十四斤。师承勾陈上宫天皇大帝,道术奇高,远非前年灵妖鬼怪可比。当下听说斛斯政败回来,忙出关迎住。吩咐多备雷石滚木,防患于未然。

    再说成都杀到三江越虎城,吩咐离城三十里下寨,隋军休整数日。世祖陛下亲领大军,开奔三江越虎城。守城小番看见,忙报与斛斯政知道。张世仁笑道:“太子爷、公主奶奶、二位元帅、三位道兄,你们稍安勿躁,看魔家去收拾这些蛮子。”袁泾道:“张道兄实力不差,正担此任。”吩咐抬马被抢,出关一声大喊:“那个是隋朝皇帝,出来答话!”成都见了,连忙看去,好个张世仁,怎样打扮:

    头戴烈焰天地盔,身披飞火战神甲,腰束五色七彩紫光带,外罩双龙吞火袍,足蹬墨韵朱红靴,手中丈二点钢朱樱枪,坐下日行七千里独角乌烟兽。

    南宫温灏见了,谓颖儿道:“监军小心,这人也会左道之术。”明皇帝闻言,心中先有七分防备,一马出阵,大叫道:“朕就在此,来者何人?”张世仁道:“魔家乃是本处总兵张世仁是也,皇帝,你此刻退兵,还来得及,否则,教你一众军士死无葬身之地。”天子大笑道:“你有多少本事,就敢口出狂言?”张世仁道:“你若不信,派一二能征善战的将军,看魔家怎样手段!”世祖道:“新文礼何在?”文礼道:“陛下,看我力杀此贼!”催开金睛骆驼,大叫道:“张世仁,你的死期到了!”一杆铁方槊,照面就打。张世仁叫道:“来得好!”丈二点钢朱樱枪一抬,“噶啷”一声,震得新文礼退回本阵。杨林道:“狗番,好大力气,看棒!”张世仁道:“慢着,先报名字!”杨林笑道:“你不晓得孤家靠山王杨林杨虎臣么?”张世仁喝道:“少逞英雄,看枪!”两马相交,棒、枪齐出,“啷当”一声,震得老大王虎口生疼,回马就走。子龙见了,出阵喝道:“狗番,爷爷项子龙在此!”张世仁道:“正要抓你请功!”丈二点钢朱樱枪、天龙破城戟,杀在一处,你看:

    二个混战,兵器奔腾。冲开队伍势如龙,砍倒旗旛雄似虎。人对人,马对马,各分头目使深机;枪迎戟,戟迎枪,两下交逢乘不意。你往我来,遭着兵刃命随倾;顾后瞻前,错了心神身不保。只杀得征云黯淡,两家将佐眼难明;那里知怪雾弥漫,报效儿郎寻队伍。英雄恶战不寻常,棋逢敌手难分解。

    两个你来我往,大战七十回合,张世仁见难以取胜,卖个破绽,回马就走。项子龙喝道:“狗番,你武艺不俗,本帅杀你不在一时之间。你如今卖个破绽,使得是拖刀计,我难道不晓得?这回马枪不要打算用了!”张世仁闻言,勒住战马,回身道:“项子龙,你见识不俗,本将军敬重你。你我交锋,的确一时胜负难分。那南宫温灏何在?道术上分个高下。”南宫温灏闻言,出阵道:“项元帅请回,我与道兄说两句。”子龙道:“你要小心,这人杀气很重。”南宫温灏道:“晓得!”张世仁道:“南宫温灏,你可知罪么?”南宫温灏道:“道兄,此话怎讲?”张世仁喝道:“你少装糊涂!你师父是人王帝辛,本将军师傅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说到底,都是神仙,也都是一等仙班。你怎么全然没有情分,在隋军营中效力?你难道鬼迷心窍,要与我为敌么?”南宫温灏道:“道兄,不晓得‘各为其主,各尽其职’么?隋朝皇帝爱惜兵丁,我为何不效力?你那东辽国王,并无大才,只是被斛斯政迷惑,发动战争,致使两国生灵涂炭。我劝道兄,不要逆天改命,快快归降,仍少不了恭候伯爵;否则,迟了些,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张世仁闻言,大怒道:“小贼种,你还不知死!竟敢口出大言,你有多大本事,本将军难道不晓得?不必多言,好好分个高下,也让你知道师尊不是浪得虚名!”正是:

    只因误落凡尘里,至使阵前先丧命。

    未知交战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