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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韭内心天人交战,直觉告诉她应该走远些,但对雁安宁的担心又让她留了下来。
在场两人并未留意她的存在,他们眼里只望着彼此。
雁安宁下手不轻,百里嚣的脸被她扯得变了形。
百里嚣垂眼,见她一脸严肃,微微一哂:“你现在是想好好说,还是想和我吵架?”
他微嘲的口吻激得雁安宁心头火起,她一言不发,拽着他就走。
第一下没能拽动,雁安宁扭头。
百里嚣面无表情。
雁安宁抿紧唇,与他沉默对视。
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惹来旁人好奇的观望,雁家护卫与百里嚣的私卫齐齐朝这边望了眼。
只一眼,他们便默契地移开视线,不管手上有没有活儿,全都低头忙了起来。
雁安宁扯着百里嚣的袖子,微怒:“你走不走?”
当着一群属下的面,她不想与百里嚣发生无谓的争执,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两人总得找个地方把话说开。
百里嚣岿然不动:“去哪儿?”
雁安宁甩开他的胳膊:“吵架。”
说完,她带头走向僻静的角落。
没走几步,就听耳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百里嚣跟着她,脚步声不紧不慢。
在雁安宁的印象中,这人来来回回进出皇宫那么多趟,每次都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她从没见过他不高兴的样子,就算偶尔沉下脸,也有一大半是装的。
她不明白百里嚣与她闹什么别扭,她想起他说的那句“甩掉他”,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误会?
雁安宁来到一处背风的地方,确定旁人看不见,这才转过身。
百里嚣同时停下脚步。
他站在她面前,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
雁安宁微怔了下,她方才一直在想事,没曾想他竟然跟得这么紧。
百里嚣两手背在身后,一副秋毫无犯的样子,就连眼神也没放在她身上。
他个子高,目光轻飘飘从她头顶掠过,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若非雁安宁很清楚她身后只有一块大石头,她简直要以为石头里面蹦出了一个猴,才让他看得如此专心。
雁安宁微微扬首:“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对于想不通的事,她从来不愿瞎琢磨。
只要百里嚣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百里嚣,他应当会给她解释。
百里嚣的目光往下移了几寸,落在她脸上。
他看着她,像在打量,又似斟酌。
雁安宁从没见过他如此婆婆妈妈,忍不住道:“我哪儿得罪你了?”
百里嚣唇角一撇:“你没得罪我,是我自己想不开。”
雁安宁皱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百里嚣瞥她一眼,闭上嘴巴。
雁安宁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下她十二万分地确信,百里嚣存心找她吵架。
“不说拉倒。”
她作势要走,与他擦肩而过,脖后突然一紧,衣领被人拎住。
百里嚣把她拖了回去。
雁安宁竖起眉毛,正想发火,就听百里嚣道:“你都不肯对我哭。”
他的语气有些可怜,听上去比她还委屈。
雁安宁哑然,这算什么理由?
百里嚣紧紧盯着她:“我就在你身边,你从头到尾,没和我商量过一句。”
雁安宁茫然回忆,她有吗?
百里嚣见她不解,自嘲地笑了笑:“你的所有计划,都把我排除在外。”
雁安宁脱口:“我没有。”
“你有。”百里嚣像个小孩子似的执拗,“我知道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家人,但你说过,我也是你的亲人,为什么你遇到难处,压根不与我商量?”
就在那一刻,他开始怀疑,雁安宁的喜欢是否仅仅只是喜欢。
就像一个玩伴,一个聊得来的友人,正如她之前所说,她在宫里觉得他新鲜,出来以后却未必。
百里嚣从来不是一个自卑的人,相反,他很多时候嚣张得令人头疼,但眼下他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疑惑,他对雁安宁来说,真的这么可有可无吗?
雁安宁怔怔望着他,一时无言。
百里嚣的指责像一桶水,将她心头的火浇灭大半。
是啊,她为什么不与他商量?
他擅长行军打仗,对于如何探路、如何迎敌,应比她想得更周全,她为何不请教他呢?
雁安宁目光闪烁,露出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
百里嚣敏锐地抓住她神情中的破绽,冷哼一声:“没话说了?”
他朝她逼近半步,两人几乎紧挨在一起,他微微弯腰,逼得她不得不抬头:“你说说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的语气轻得像阵风,只是这风并不那么温柔。
雁安宁背脊挺得笔直,两手不自觉地交握。
她摸到手上缠着的布条,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是百里嚣为她上药的情景。
她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他总是这样,在她不自知的时候,便细心地为她打理好一切。
他在她面前总是很强大,有足够的力量庇护身边的人,他似乎没什么弱点,也不需要别人照顾,所以雁安宁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但这样的体贴不但没得到对方感激,反而造成两人之间的隔阂。
雁安宁不太理解,她蹙着眉,细细思索了一通:“你当然是我喜欢的人。”
这话一出,就听百里嚣呵地笑了笑:“喜欢?什么样的喜欢?”
雁安宁抿抿唇,还能是什么样的喜欢。
百里嚣见她不说话,继续逼问:“你的喜欢就是把我扔到一旁?”
“不是。”雁安宁认真和他讲道理,“我能解决的事情不想麻烦你。”
百里嚣笑了。
他笑着磨了磨牙。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雁安宁嘴唇有些发干,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应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打小看着爹娘聚少离多,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娘亲一个人就能将府里打理得妥妥当当,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爹娘每次相聚,如胶似漆的模样都羡煞旁人,为此还惹来不少风言风语,京里的人都说她爹爹英雄气短,为个女人不思进取。
在雁安宁看来,那些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她爹若再思进取,皇帝就该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了。
百里嚣看得出雁安宁是真的疑惑,他有些不是滋味,敢情就他一个人发疯,她却懵懵懂懂。
这样的感受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百里嚣一贯口舌利索,眼下却只觉词穷。
他捏着雁安宁的下巴,左看右看。
雁安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看什么?”
百里嚣皮笑肉不笑地龇了龇牙:“看从哪里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