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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皇帝会震怒,只要雁家军还在,雁安宁就能得到庇护。
至于这法子是否大逆不道,对男子而言,他就没少干大逆不道的事情。
雁安宁望着眼前这位陌生人。
他俩素昧平生,对方出的主意可谓欺君犯上,但的确是很好的法子。
只可惜,这个法子只能救她一人。
雁安宁笑笑,转身将窗户推得更开。
“那是我外公家的宅子,”她指了指江府所在的方向,“往东前进六坊,穿过两条大街,就能看见我雁家的大门。”
她迎着风雪,微微眯了眼:“两家阖府上下,男女老少共有一百余人。”
男子倚着窗台,同她一起朝外眺望。
整个京城白雪皑皑,长桥大街,鳞次栉比,目力所及的最远处,隐约可见朱墙环绕,庄严肃穆,那是皇帝所在的宫城。
“这就是你不肯走的原因?”男子问。
“雁家没有临阵脱逃的将士,”雁安宁靠着另一边窗框,“我已娇生惯养十八年,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男子看她一眼,挑起半边眉毛:“只要雁家军不倒,你入宫未必会吃苦。”
这话与他刚才说的意思截然相反,雁安宁浅浅一笑:“多谢宽慰。”
她与他萍水相逢,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交浅言深。
雁安宁扣住窗台,轻声道:“今日之事,还请阁下替我保密,莫让他人知晓。”
“怎么?怕有损你的名声?”
雁安宁摇了摇头:“名声是这世上最不要紧的东西,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她转向男子,郑重揖了一礼:“还请阁下成全。”
男子没料到她突然行此大礼,离开窗台,往旁侧了侧身:“你放心,我没那么多事,不过我同意你的看法,名声是这世上最不要紧的东西。”
雁安宁诧异,抬眸看他。
大衍乱世立国,多年来战乱不休,民间再嫁之风盛行,对于男女大防早就不太看重,但有权有势的人家仍对女子有着诸多要求。
雁家出身行伍,素来不讲那些繁文缛节,在京城没少受贵族名门排挤,就连雁安宁的名声也被人诟病,旁人只道雁安宁会投胎,上有父兄荫庇,其实徒有其表,目无下尘。
雁安宁因父亲手握重兵,在京中一向深居简出,低调行事,旁人与她见得少,更坐实了那些流言。
她方才那番言论若是传扬出去,只会惹来唾骂耻笑,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便说得坦坦荡荡,不料眼前的男子毫无异色,不但听进了她的道理,还出声附和。
男子对上她疑惑的视线,懒懒一笑:“相逢即是有缘,我再送你一句话。”
“请讲。”
“这个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想哭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别把自己的软弱暴露给别人。”
百里嚣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但他万万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他会因为这句话而后悔。
——
山月楼外,雁安宁遇见赶来的丫鬟,两人上了马车。
“姑娘,我已将张大夫和李大夫送进江府,对了,你怎么去了茶楼?”丫鬟阿韭四处张望,“约了人吗?”
雁安宁吩咐车夫启程,对阿韭道:“回府以后你叫两个侍卫去山月楼。”
阿韭不解:“姑娘丢了什么东西?我马上去找。”
”不用。“雁安宁拉住她,在她耳旁交待了几句。
阿韭听了险些跳起来:“朱思远那个混蛋,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姑娘!我去阉了他!”
“坐下。”雁安宁把人拽住,“你才多大,阉那东西也不怕手脏。”
“我阉过鸡阉过鸭,还阉过猪,”阿韭撸起袖子,“姑娘别拦我,我现在就去。”
雁安宁拍拍她的脑袋:“我没吃亏,你先让侍卫按我说的去做。至于你,我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阿韭错了错牙,不情不愿坐回去:“姑娘你说。”
“你替我去趟飞镜轩,叫他们用我大哥留下的图纸打几套首饰送来。”
阿韭睁大眼睛:“姑娘,那些首饰都设计了机关,你不是说用不上吗?”
“过去是用不上,”雁安宁道,“不过以后,就很有必要了。”
山月楼内,百里嚣回到密室。
先前与他同处一室的青年仍在,他见了百里嚣,问:“那姑娘已救下了?”
“你没听见?”百里嚣掀起衣摆落座。
“隔墙偷听非君子所为,”青年道,“有你出手,那姑娘一定不会吃亏。”
“你在骂我?”百里嚣拿起茶杯,见是空的又放下。
青年拎起茶壶,为他倒上热茶:“不是骂你,我的功夫本就不行,不如你听得仔细。后来隔壁没了动静,我猜你已经解决了麻烦,干脆抓紧时间写信,趁城门没关,一会儿让人送走。”
“写什么?”百里嚣拿起桌上的信纸。
“给商与报平安,”青年道,“你离开军中多日,西南全靠他守着,我怕有人听到风声,会暗中生乱。”
百里嚣笑笑:“西南军谁敢生乱?”
“西南军是不会,但我们年前新收的城池却未必。”青年道,“宋州与陈州虽然主动来降,但州府用的还是原来的班底,他们在当地根基很深,对咱们并不完全服气。”
百里嚣转了转杯子:“乱世之中,人人可以举旗为王,他们若想自立早就干了。”
“我不怕他们闹事,就怕闹起来惹到商与。”
“那不正好。”百里嚣喝了口茶,“有些人没挨过打,正好疼一疼。”
“只是疼一疼?”青年不大赞成,“商与出手,怕是会血流成河。”
“青冉,”百里嚣放下茶杯,“这些年,你血流成河的场面难道见得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青冉道,“我只是担心商与没轻没重,万一坏了你的名声,对咱们的计划会有阻碍。”
“名声?”百里嚣冷哼,“我几时在意过名声?”
“那是过去,”苏青冉劝说道,“咱们这趟来京城,目的是与大衍结盟,宰相石守渊为人谨慎,他多次对咱们避而不见,就是在暗中观察。”
百里嚣瞥他一眼:“他有空观察这些,不如去外面看看天下已乱成什么样子。”
苏青冉无奈:“早让你不来,你非得亲自来。”
“我不来又怎么知道京城长什么样?”
苏青冉好奇:“这下你见到了,感觉如何?”
“和别处没什么两样,”百里嚣往后一靠,“白骨皑皑,尸膏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