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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天温润的风吹过原野,以灵溪为中心的大片土地,再次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大人们忙不过来,更怕这帮混世魔王添乱,干脆一律放养。于是二牛就带着毛坨、黑皮、猫儿到处乱窜,小芸远远的跟在后面当尾巴。
好吃的不少。地枇杷熟的时候,他们就在山坡上、田梗边搜寻。根据香味的指引翻开那些藤蔓,草窝里总会有惊喜。成熟的地枇杷他们一起分享,没熟的就放着等下次再来——虽然很多时候再也找不着它。
蓬蘽和树莓味道最好,只是枝蔓间有刺,常常划破了他们的衣裳,反正是破了口的,多一道少一道没有关系。
金樱子味道稍差,但是最多,吃它之前得搓掉全身的刺儿,如果不小心,指头和嘴上准能扎上几根。
桑葚不多,而且大人和大孩子们总是抢先下手,他们基本没份。
好玩的也多。晚上可以捉萤火虫,抓一堆放在床边,小小的木房子里就有了一片星空。或者举着火把去田里,只要水口上有急促的活水流动,就会集聚乌压压的一大片泥鳅。
白天可以用绳子系上南瓜花,放在稻田边抖动,青蛙就会扑上来咬它,然后像钓鱼一样把它拽上岸来,可是谁都不敢带回家,因为父母知道了会给他们一顿好打。
或者在花丛中捉到金龟子,用麻线拴住脚,再在另一端系上小石子,让金龟子拖着石子飞,比试谁的虫子力气大。
有时候金龟子太用力,会挣断腿飞走。麻绳掉到地上,只系着孤零零的一条腿。这时候猫儿总会想,金龟子应该是不能跟爷爷一样,给鞋子装上高底的吧。
如果愿意探险,金蛋岭山坡半腰还有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面可以捡到好看的石头。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不知道名字的红褐色的小块矿石。就是岔道也多,太过阴森,上次发现了一截手指骨头后,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半步。
父亲再次回到了灵溪邑集镇的工坊,早出晚归。猫儿趁爷爷午睡,又偷跑了出来,沿着小路闲逛。
原野如同绿色的诗行,农人把田间地头的草皮和树叶拢成一堆一堆,压上土块,点上火,于是原野上就冒起了一丛丛的青烟。烧土肥是他们的传统,除了能够清除杂草,还可以把土地的害虫烧死,烧完后的灰烬更是可以当做肥料。
前面传来知了的叫声,猫儿抬头一望,看到黑虎迎面走来,用右手的二个指头捏着一只拼命挣扎的知了。
黑虎名叫李重虎,是村民李小刚的儿子,比猫儿大五岁。
黑虎见猫儿盯着他手里的知了看,就得意洋洋的走到猫儿面前,炫耀地伸出左手,将知了的肚皮弹了弹,叫累了的知了又拼命的嘶鸣起来。
“一个银币就给你!”黑虎说。猫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吃的?也行!”黑虎有些失望。猫儿伸手摸摸口袋,还是摇头。黑虎更失望了。
“那……”黑虎转动着眼珠,“你闭上眼睛,我让知了叫,你捉到了它,它就是你的了。”
“你说话算数?”猫儿不确定的说。
“算数。”黑虎笑咪咪。
猫儿闭上眼,听到知了在左边叫,他小心翼翼的向左移了几步,猛的伸手一捞,什么也没有。
知了又在前边叫了起来。他再次向前移,还是没有摸到。
这回知了的叫声转到了右边。
“一定可以抓到。”猫儿想,使劲的向右边迈了一大步。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右脚闪电一样从燃烧的草皮和土块里拔出来,带出了一串火星。
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猛的睁开了眼,看到脚上迅速的鼓起了三个软软的大泡。
猫儿扯了一把草胡乱的擦。泡破了一个,没有流血,只看到粉红的肉在跳动。
黑虎张大了嘴巴,把知了猛的扔向猫儿,飞也似的跑了。知了在半路上振动翅膀,拐了一个弯,飞走了……
夜幕降临,猫儿把脚搁在木凳上,上面敷了厚厚的一层草药。绛宫中盘卧小蛇居然动了起来,缓缓的旋转。
一家人很难得的短暂聚在了猫儿身边,就像猫儿刚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天。猫儿觉得心里很温暖。
今天爷爷没有再跟他讲那只关关叫的水鸟,而是教他背颂了一首诗。
“多读诗书胜大丘,不栽不种自然收。日日施舍用不尽,夜夜不怕强盗偷。”爷爷念道。
猫儿兴高采烈的也跟着念,他觉得这首诗要比水鸟好多了,里面居然还有强盗!
“什么丘?”他问道。
“丘就是门前的大田呐。”爷爷笑咪咪的说道。
“这也是吴宇神王写的吗?”猫儿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所有的诗都是吴宇神王写的。
“这是我写的!”爷爷得意的说道。
”做诗呢,要讲究平仄,做对呢,要讲究对仗……“爷爷继续说道,似乎要趁机展开教学。
要学的东西可多了,诗和对,猫儿是知道的,爷爷常跟他说,但这些平仄对仗他总觉得很麻烦!
“唉,都怪黑虎!”猫儿的头又大了起来……
午夜,天空中繁星点点,李家庄一片沉寂。
睡梦中的猫儿又进到了那片白色的空间,听青年讲课。
吃了一段时间的狗肉后,父亲一再向他确认有没有再做同样的梦。
猫儿被父亲的严肃吓住了,生怕做了肯定的回答后会带来其他不可预见的结果。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说没有。
的确也有几天没有再做同样的梦,但七天后,讲课仍然继续。任犴费心给猫儿张罗的狗肉,全都白吃了。
但猫儿再也不敢在家人面前吱声,只能默默的任由青年填鸭。
他闲得无聊,就认真的观察周围的气泡,发现每一次都略有不同,位置会变,里面的身影也会变。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被动学习,他的位置略微往前移了一段,距离青年更近了。
“人有生老病死,宇宙成住坏空,唯大道不生不灭……”没有解释说明,只有日新月异只离片碎的填鸭。
“死有真假,魂飞魄散者为真死,残魂守躯者为假死……”青年继续说道。
“这个有意思,得问问!”猫儿想道,但他开不了口,也动不了手,仍旧端坐在气泡中。
但青年似乎知悉了他的想法,朝他投来了淡淡的一瞥,于是猫儿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课上完了,猫儿发现周围的气泡消失了,唯独自己还留在原地,青年的面孔在他面前放大。在眼瞳都快要超过他的身高时,一切又慢慢缩小,青年站在了他的身边,审识着他。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猫儿努力的想记住他的样貌,却始终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模糊。还没来得及回应,梦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