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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深处的迷雾散了,蓬莱出世了!”
“什么蓬莱?一只大蚌壳而已,又岂会是蓬莱仙岛,我不信,你休要诓骗我,坏我道心!”
“哈哈哈,你还真别不信,消息已经传开了,那只大蚌壳正是蓬莱仙岛,不少人都看到了有蓬莱仙岛的弟子从那只大蚌壳里出现!”
“我不信,我这一生……我这一生,前前后后出海访仙不下百次,你却告诉我那只大蚌壳便是蓬莱?我绝对不信,我宁愿相信这世间并无蓬莱,不过是一群妖道为了霸占东海丰富的修行资源,而捏造的弥天大谎。”
“这些妖道,自诩为方外之人,实则贪婪成性,捏造事实,让我们不能深入东海深处探险寻宝,实在可恶。”
“道友们,大家擦亮眼睛看看,这便是那群道貌岸然的妖道们,撒下的弥天大谎,我们都被骗了,这世上并无什么修行圣地,不过是一群妖言惑众的妖道人在混淆视听。”
“多少年了,多少代人苦苦寻觅而无果,我们不能再被骗了,东海的资源属于我们所有修行者,不能再让那群妖道继续予取予求了。”
从北域归来,在临海城盘桓的撒孜然脸色极为难看。
他从北域回来这一路,已经听到了太多的这样那样的传言。
不要说天下人不信,所谓的蓬莱仙岛便是一只大蚌壳。
连他这位蓬莱当代掌门的亲传弟子,也不信。
可是他越不信,却又找不出用来佐证自己的理由,因为他身在其中,又哪里清楚到底是天圆地方,还是蓬莱非岛?
自撒孜然记事起,蓬莱仙岛便被重重迷雾遮蔽。
四周有重重阵法拱卫,若是没有身份玉牌的引导,就算是蓬莱弟子门人,在东海游荡的再久,也无法找到蓬莱岛的具体位置。
【虽然没有人从外面见过蓬莱仙岛的真容,可它又怎么会,怎么会是一只海蚌呢?】
【这算什么?蓬莱仙岛上的诸多山峰,密林,溪水、河流,湖泊又算什么?这些难道都是螺狮壳里做道场?】
撒孜然身上如今已褪去了蓬莱门人的道袍。
早在他刚离开并州,经冀州赶往青州时,就因为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而脱下了身上的道袍。
那件真传弟子道袍,不知何时,竟让撒孜然感觉到如此的不堪。
也就是在这时,撒孜然想起了在甲九观即将离开时,何良辰曾与他的传音。
“孜然啊,你这一路,一定要走的快些,最好别在沿途驻足停留,若实在忍不住要体会这人间烟火,也一定要到临海城见过了我爹和老观主之后,否则,当心你道心不稳。”
何良辰的话在撒孜然听来,虽然令他震惊,却不足以令他完全忌惮。
何良辰的命理推演造诣不错,他也不差,此行回宗,他并未卜算出自己有什么劫数。
正因为此,他便在冀州时,下了灵舟,在凡俗间行走了一遭。
而那些关于蓬莱的流言蜚语,便纷至沓来,让他羞愧难当。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劫数,而是所有蓬莱弟子的劫数,只看自己的命数,自然不准。
这些混乱嘈杂的消息让撒孜然在冀州百姓的指指点点之下,仓皇而逃。
直到进入青州界,撒孜然都没有再敢下灵舟。
直到他来到临海城。
为什么一定要来临海城?
他是受何良辰所托,来探望老渔夫和半山观老观主的。
只是行走在临海城时,撒孜然听到了更多的流言蜚语。
【妖道?蓬莱门人竟成了妖道?】
来到云雾山山脚的撒孜然再也压制不住经脉里逆冲的灵气,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家老祖撒拓是妖道吗?
他自幼长大的蓬莱仙岛竟是一只妖物化形而成?
那他岂不也是妖道?
他不信。
撒孜然转身看了一眼临海城,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东海,再看脚下可以登上云雾山的山路。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晕眩之感,险些站立不稳。
撒孜然是个重诺之人,即便如今身体状况极为不佳,他还是想要把何良辰嘱托之事办好。
云雾山半山处,云雾缭绕
半山观内,两位老者相对而坐。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
一张茶桌,两个蒲团。
桌上摆了一壶清茶,一碟杏酥。
老渔夫身前摆着一床古琴,琴弦拨动,令人心旷神怡。
“观主,有客人登山了?”
老观主轻抚花白的胡须。
“就凭他?还上不来!”
老观主的话音刚落。
山下的撒孜然忽然感觉脚下一沉。
老渔夫轻轻拨动琴弦,一道道空灵的音波自道观内传出。
撒孜然虽未听到什么,却也让他胸中郁结之感跟着一松,不过他的双脚却又如同灌铅一般,变得举步维艰起来。
老渔夫停下拨动琴弦的手。
“有时候上不来,可能只是压力不够,而不是品行不端!”
老观主抬眼看向老渔夫。
“你这个贪心狡诈的酸儒!”
老渔夫嘿嘿一笑。
“不如老观主鼻孔朝天的臭脾气。”
老观主轻轻端起茶杯,想喝,又放了下来。
“真没想到撒拓那臭小子,还能摆弄出来这么个乖孙出来,不过也不过如此,他还是上不来。”
撒孜然性子跳脱,做事无常性,老观主自然看不上他。
如今山下的撒孜然只要心念一动,只要他一想抬腿登山,便感觉这座云雾山,就要压在他的背上一样。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绝对算不上美妙。
仿佛不是他要登山,而是山在压他。
老渔夫将琴放在桌上。
“蜃龙常年生于云雾之中,世人不识它,并不为奇,再者说,也不是只有他这么想,世人都这么想,这么看,为何观主偏偏苛责他一人呢?”
老观主哦了一声。
“金丹小儿,还敢取笑门中长辈在螺狮壳里做道场?”
“若他能捉来一只蜃龙,贫道也可以为他演化一座道场出来,可他能吗?他不能!”
“无理莫登山,山虽无言,只是矗立在他眼前,但不懂山之厚重,登山作甚?莫非只为山顶的那一缕清风?”
老渔夫不由得眉头一皱。
“观主,你如此这般,与山下的那些愚人又有何区别?”
“世人无知,所以笑,而你知,故而怒?”
“事到如今,姜老祖都选择了放下,您老人家,为何还执着于此?”
“须知我执便是业障,更是化不开的因果,观主如此盛怒,还不是怒其不争?”
老观主伸手一招,一道符箓便在半空中凝聚,只一瞬便糊住了老渔夫的嘴。
缄默符!
老渔夫嘴巴虽然被封,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线,同时他还把桌上的那盘杏酥朝着老观主身边推了推。
老观主瞪了老渔夫一眼。
“人微而言轻,小良辰如今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净给贫道惹麻烦。”
老观主的话音落下。
山脚位置的撒孜然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转身间他便出现在了半山观的门前。
“孽孙,还不进来,留在外面吹风呢?”
孽孙!
还没回过味的撒孜然,便不受控制的一路磕着头,进了半山观。
他这被人支配的人生啊!
端的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