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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听君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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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前些日子,廷尉府正式发布公文之后,朝中大臣对纸张也就不陌生了。

    此时,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人们却不由有些懵逼。

    这些文字单个拎出来,他们都认识,可聚在一起,就仿佛成了天书一般,完全看不明白。

    比如这句:银行是存款人和借款人之间的渠道,其所从事的活动称为金融中介……

    前半句不少人还能理解,可这后半句是什么鬼?

    啥是金融中介?

    还有这句:银行通过金融中介和资产转换的过程进行货币创造。

    眼下官方法定货币是秦半两,可不少地区流通的还是各国的旧币,甚至在民间,人们购买东西的常态更是以物易物。

    货币创造?这不是大秦官府做的事情吗?

    至于剩下的那些文字,朝臣们就更如雾里看花,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陛下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东西?

    怎会如此佶屈聱牙,晦涩艰深!

    这不是欺负人嘛!

    全场之中,唯有李斯,冯去疾等几个老臣面子上还能沉得住气,心中却也是震惊莫名。

    这份关于银行的章程,不管是遣词用句,还是措辞语气,都给他们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他们很确定,这与之前那份《赈灾策略》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相,您老实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冯去疾凑到李斯跟前,悄声问道。

    能走到这个位置,谁都不是傻子。

    先不说咱们陛下是读《韩非子》起家的,帝王之术,或许还能玩得炉火纯青,可这出神入化的管仲之道,怎么一下子也变得如此厉害?

    从没听说嬴政师从过哪位名家啊!

    人总不可能生而知之吧!

    冯去疾一脸狐疑地看着李斯,总觉得面前的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冯相在说什么,李某怎么听不明白,要不……您去问问陛下?”李斯语气中带着一抹揶揄。

    “老狐狸!”冯去疾没得到答案,气得一甩袖子,站到了一边。

    “呵,彼此彼此。”李斯看了这位副相一眼,心中却也有些疑问。

    他知道这东西十有八九又是夏弘的手笔。

    问题是,一个独居世俗的年轻人,知道如何做生意也就罢了,为何连国政经都如此熟悉?

    莫非……陛下早就开始暗中培养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下的一切了。

    想到这里,李斯偷偷看向嬴政,眼中露出一抹震惊。

    陛下如此亲力亲为,悉心调教,那这太子之位,岂不是……

    那些儒生们原本还想为文昌君声援,可在看了手中东西之后,一个个变得沉默了下来,有的人甚至脸上还有几分尴尬之色。

    他们一向都以学识渊博自居,可这次居然连这东西都无法看懂,若是说了出去,岂不是丢人了丢大了!

    渐渐地,他们的目光全都朝孔鲋这边看了过来。

    现在,或许也就只有这位家中典籍无数,精通经史子集的儒家泰斗,能给大家答疑解惑了。

    “文昌君,对这银行之事,你可有看法?”龙椅上,嬴政的声音响起。

    “臣……”

    孔鲋脸色一白,心中有一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看法?

    老子连这银行是什么都没搞明白,能有什么看法!

    只是身为孔子后人,他自然不能承认这一点,否则便会对儒家士气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

    思前想后,他行了一礼,给了一个极为模糊的答案。

    “臣以为,这份银行策略可圈可点,纸上谈兵或许简单,但做起来效果如何,还要看实际效果。”

    眼见文昌君开口,原本朝臣们都是精神一振,都等其拨云见日,指点迷津,然而待到听完之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楞在了这里。

    他们都觉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

    “就这?”

    “这不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吗!”

    眼瞅着众人目光相逼,文昌君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道:

    “对于经商之学,非我儒家所长,臣……臣不敢妄加评断。”

    “哦?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文昌君也不明白的事情?”

    嬴政语气中带着一抹调侃。

    这个圣人之后,往日里可傲的很,动辄引经据典,怼天怼地,谁也不放在眼里,想不到也有吃瘪的一天。

    看到下面朝臣们一头雾水,面露难色,嬴政只觉得心情大好。

    你们不痛快,朕就痛快了!

    不过此事毕竟牵涉着数万百姓的生计,以及朝廷的信誉,嬴政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在他的讲解下,大臣们才明白了银行的运作方式。

    顿时,朝堂上一片哗然。

    不少人并不赞成朝廷成立银行业务,毕竟这是一个谁也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万一要是办砸了,坏了朝廷的信誉,岂非得不偿失!

    也有不少人将信将疑,驻足观望。

    觉得大饼画的倒是不错,可那些钱又从哪里来?

    看着周围吵得热火朝天,扶苏置若罔闻,目光直直盯着在眼前的纸张上。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纸张是何人所造,心情自是极为复杂。

    一想到自己之前居然还一脸得意的要据为己有,拿去邀功,就觉得真是羞愧难当。

    他指甲深深扣进肉里,眉宇间透着深深的悔恨。

    没想到两人隔空的第一次交锋,他就败得一塌涂地!

    在接连遭受折之后,淳于越倒是没有再多言,因为此时他终于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这位学生,大秦的皇长子扶苏今日言行举止,极不正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竟然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长公子,性情大变!

    淳于越一脸有愁容,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眼见众说纷纭,嬴政嘴角带着一抹苦笑。

    他是想过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得到众人的支持,却不想反应竟如此激烈。

    难道真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如此看来,银行的事情,大抵上是不能行了。

    “哎,可惜了啊……”

    嬴政摇了摇头,神情萧索地离开了大殿。

    ……

    下了朝堂,扶苏独自穿梭于皇宫之中。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与朝臣走在一起,装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可如今,这皇宫对他而言,如芒在背,他是半点也不想待了。

    刚穿过长廊,扶苏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就被一个人撞在胸口。

    “哎呦喂,咦!怎么是大哥,您没事吧。”

    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孩吃痛着捂着额头,眼见是扶苏,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胡亥,你在做什么!走路不长眼睛的嘛!”

    扶苏原本心情就不好,看见是胡亥,直接发起火来。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在这里给大哥赔罪了!”胡亥脸上堆着无辜的笑容,连忙弯腰鞠躬。

    “哼!这个月的经义筵讲,你不必来了!”扶苏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便拂袖而去。

    “大哥,您不能这样啊,大哥……”

    胡亥脸色剧变,紧跟在扶苏身后,一副的着急的模样。

    仿佛不能参加筵讲,有多么痛心疾首一般。

    直到扶苏彻底走远,他才停下脚步,此时,脸上已是另一幅面孔。

    望着扶苏的背影,胡亥嘴角浮现起一抹冷笑。

    “呵,大哥,你真当咱是喜欢你府上的点心么?

    扶苏,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胡亥将地上的风筝捡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人畜无害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与此同时,扶苏府上,淳于越正忧心忡忡地等在那里。

    见扶苏露面,淳于越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顾不得君臣之礼,直接来到书房。

    落座之后,淳于越死死盯着自己的这位学生,一字一句道:

    “殿下,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