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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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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在凌晨三点的急诊处,范雅微确诊是急性肠胃炎。一番折腾后,那兰陪他在输液室挂水。

    “还要挂多久啊?”范雅微仰头盯着输液瓶问。

    “半个小时。”

    “十分钟前你就说还有半个小时了。”

    “是吗?”那兰淡淡道。

    “真的好讨厌挂水,太无聊了。”

    “喝酒不无聊吗?”那兰脱口而出道。

    “喝酒怎么会无聊?酒精是这个世界硕果仅存的,合法的,消遣了。”

    那兰没接话。在不怎么熟的人面前,他极少表现出攻击性。

    “壮壮妹子人挺好。”范雅微突然换了个话题,“就是审美堪忧。”

    那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她明明披头发更好看,身材很fit,适合穿贴合一些的衣服。”

    那兰收回视线,前方坐着一位正输液的中年男病人,再往前是输液室的白墙。他眼前浮现的场景却是一个多小时前,杨壮壮裹着浴巾给他开门的样子。

    “她如果能稍微打扮打扮,选合适自己的风格,再化个妆,在组里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范雅微仍在继续说着,“咱们组的直男啊,表面上一个个都是呆萌IT男,背地里可是一个比一个闷骚。”

    大概是那兰长久的注视引起对面病人的注意,那人抬头看了眼那兰,神情很警惕。那兰只好移开早已虚焦的目光,转而往输液室门口投去。

    “你喜欢杨壮壮那一型的女人吗?”范雅微问。

    “不喜欢。”那兰飞快道。

    “为什么?”范雅微看起来并不相信他的回答。

    那兰想了想,道:“太艳丽了。”其实他心里有一个更准确的形容词,不适合和范雅微说。

    范雅微点点头。

    “你喜欢长相清淡的?还是可爱型的?”

    那兰没回话,抬头看了眼输液瓶。“快输完了。”

    范雅微神色一喜,也抬头看向输液瓶。隔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周环视了一眼。

    “壮壮怎么还没回来?”

    听了这话,那兰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本来是想看时间,杨壮壮的几条微信先蹦了出来。

    ——你带钱了吗?我出门出得急,忘拿钱包了。

    ——能来给我送个钱吗?我在缴费这里。

    ——快回我快回我快回我。

    ——(三个表情包)

    那兰站起身对范雅微道:“她忘了带钱包,我去一下。”

    “嗯嗯。”

    缴费处离输液室不远,那兰步子大,三分钟就走到了。然而,周围并没有杨壮壮的影子。

    那兰低头给杨壮壮发微信:你人在哪?

    杨壮壮很快回复他:我在一楼,医院大门外面。

    那兰一边怀揣着对她跑去医院外面这个举动的犹疑,一边按了电梯下楼。凌晨的医院大楼,并不空旷寂静,去找杨壮壮的一路,那兰不断和往来的路人擦肩而过。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还在医院晃荡。

    刚走出医院大门,那兰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马路对面传来。

    “嘿!我在这里!”杨壮壮站在一个移动摊位旁,正朝他挥手,午夜的灯光迷蒙,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通过她挥手的幅度判断,她此时很兴奋。

    那兰抬步朝她走过去,目光迅速锁定在她身边的生煎摊位上,对她异常行为的怀疑,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你在这干吗?”那兰道。

    “刚刚啊,我去缴费,有个人在吃生煎,香得要命。”

    说话间那兰已经走到杨壮壮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还没缴费?”

    “缴了!”杨壮壮道,“医院缴费可以用手机,不过这位卖生煎的老板不支持手机支付,只能付现。”

    那兰神情提防地看着她。

    “嘿嘿,”杨壮壮脸上露出常见的,没脸没皮的笑,“我知道你一定带了钱。”

    那兰的目光转向生煎摊位,铁锅里的生煎被滚油呲呲地煎烤着,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他有些动摇,手不自觉就伸进口袋掏出了钱包。

    “谢啦!”杨壮壮从他手里接钱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两人坐在午夜的马路牙子上吃生煎,面对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杨壮壮自己先吃完一颗生煎后,终于想起身边那兰。

    “你吃吗?”她把一整盒热腾腾的生煎递到他眼前。

    那兰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吃”。

    “哎哟喂,我们大少爷吃不惯这种路边摊呀?”杨壮壮很快把生煎收了回去。

    “拿过来。”

    “我以为你不吃呢。”杨壮壮重新把生煎递过来。

    “没有筷子吗?”

    “用什么筷子,直接用手拿啊。”

    “杨壮壮,”那兰提醒她,“这是医院。”

    “医院怎么了?吃生煎还分地方啊。”

    “……”

    “诶你真的很事儿妈了小那同志,再磨蹭下去生煎都要凉了。”

    “现在气温三十度,不会——”

    那兰想解释给她听的科学原理最终没能说完,因为杨壮壮直接拎了一只生煎塞到他嘴里。

    “放心,我手上套了塑料袋,不会让你中毒。”她呲着牙朝他晃了晃手。

    毫不夸张地说,生煎包的味道很好,好极了,好到那兰没有富余的精力去追究口中食物的卫生问题。他默默地就着医院大楼的“风景”吃完了一颗,又一颗,最后一颗。

    “好吃吗?”喂食结束的杨壮壮摘了手上塑料袋问。

    那兰点了点头。

    “我就说吧。”

    杨壮壮起身把餐后垃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两人一同朝医院大楼走去。

    “这么晚还能在医院旁边买到这么好吃的生煎,怎么说也是个鼓励吧。”

    “鼓励?”

    “对啊,鼓励。”杨壮壮道,“这些生煎,不就是卖给这个医院的人吗,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什么的,他们忙了一晚,各种心情都有,吃到好吃的食物,起码能稍微被安抚一点点,又有勇气和能量去应付接下来的事,不是鼓励吗?”

    她说这些的语气与平时大不相同,那兰忍不住低头看她。她出门出得急,头发披着,只简单穿着一件白T恤,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睫毛和眼睛鼻子的一点轮廓。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进医院大楼里,冷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更剧烈的消毒水味,那兰重新看向医院里往来的芸芸众生,大约是听了杨壮壮那番话,他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和人群带给他的感受,和刚刚自己出去找她时,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