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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胡老三双眸圆睁,死死地盯着正对面那个渐行渐近的人影,嘴唇机械地张开,声音颤抖地问。
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因为,你很快就是一个死人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在他面前渐渐地清晰。
来人身着一袭金线缝制的五爪金龙袍,清秀的脸白如霜雪,浓密的眉毛微微翘起,深若瀚海的眼睛不时地散发着阴诡莫测的光芒。
你是,你是大唐某位皇帝陛下!”胡老三怔怔地看着来人,诚惶诚恐地说着,腰肢已经如风中的稻草般弯下,肥胖臃肿的身子亦抖得如筛糠一般。
这些年,由盗墓攫取来的暴利已然将儿时瘦骨嶙峋的他养得胖若猪豚。
但是,那人的目光依旧是冷若冰霜,面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那比女人还要修长白嫩的手已闪电般伸出,像掐小鸡一样,紧紧地掐住了胡老三的喉管。
胡老三紧握着那掐着他脖子的手,拼命地挣扎,但愈是挣扎,那只手就愈是收紧,他渐渐地感到呼吸困难,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瞳孔也在缓缓地放大。
最后,他头一歪,彻底地停止了呼吸。
那身穿龙袍的青年浓眉轻扬,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深邃的光芒,嘴唇微微张开,一丝丝白色的气息当即从胡老三的尸身上飘出,然后如百川入海般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人的嘴巴里。
胡老三的皮肤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干瘪了下去,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具如木乃伊般毫无水分的干尸。
身穿龙袍的青年轻笑一声,随手将胡老三干瘪的尸体扔在了一旁。
虽然只是个凡人,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家伙长年盗墓,与尸体接触过多的原因,这精元气血中有着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于我这神魂的凝练,可谓是大有裨益。”
他自顾自地说着,神魂中的一枚枚念头便如陀螺般快速地旋转了起来,一道道耀眼的亮光亦随之绽放,将黑暗的墓穴甬道照耀得明如白昼,宽大的龙袍也如同抽风机般快速地鼓起。
下一秒,他右手五指张开,一掌飘飘然挥出。
轰!一声巨响传来,浓烈的沙尘升腾而起,一块块碎裂的大石亦如雨点般向四下里散落,一个车辙大小的窟窿随之乍现,久违的月光当即如流水般渗入,让在这墓穴中待了许久的他产生了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没错,他在这大唐皇帝的陵墓中待了至少五百个年月了。
这肉身,自然是李唐王朝第七任皇帝肃宗李亨,但附着在其上的神魂却是冥河老祖的一缕神念。
那日他一缕分神念飘荡到东海之上倒海翻江,让滔天的巨浪击沉龙船,使得李隆基和一众金吾卫士卒落入滔滔大海之中,葬生鱼腹,而他则借着李亨的肉身顺利登上了大唐皇帝之位,在位的三十余年里,他利用世俗皇权之便,搜罗了不少体内阴阳二气相平衡的人供他吸纳精元气血修炼,同时大兴土木,让工部在全国各地督造了一间稻谷神的神庙,那是一个头戴斗笠,须发皆白,手持一柄锄头的老翁,传言只要举国上下虔诚香火供奉,那神明便可保佑东土境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当然,这个世上自然没有这么一尊神,那只是他为了吸纳香火愿力而杜撰出来的虚幻形象罢了,当然,每一尊神像上都被他的一枚神念附着其上,如此一来,他便可堂而皇之地吸纳文武百官和数万民众的香火愿力壮大其神魂。
为了不引起天庭、佛门等势力的怀疑,他一直十分低调,除了修炼之外,他从未动用过一丝一毫的法力,即便是国中发生叛乱,他也是让朝中大将率领大军,以常规手段平息。
而李亨的容颜,他也任由其随着岁月的流逝老去。
享帝位三十年后,他便假装身患重疾卧床不起,将皇位传于太子李豫之后便屏住呼吸,假作龙驭上宾之态,任由朝臣将其葬入皇陵之中,或许是因为历代帝王皆有未完之矢志,未了之心愿,在他打开棺木,立起身子的那一刻,便感到无数道滔天的怨愤之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张狂而霸道。
于凡人而言,如此强绝的怨气,乃是百害而无一例,因为未经凝练的神魂非常脆弱,强横的怨气能像绞肉机一样将其中的一个个念头深深搅碎。
但于冥河老祖这等修炼神魂的修士而言,这无边怨气却是大补之物。
五百年,于凡人而言,自是无比漫长,足以让英雄变白发,红颜变朱颜。
可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修炼者而言,却又是无比的短暂。
这些年,通过吸纳那历代帝王残留下的怨恨与悲愤之气,神魂由初时的真仙中阶竟一点一点地突破了层层瓶颈桎梏,抵达了顶阶玄仙之境。
若是我现在舍弃这具肉身,回到那沉睡在荷花池下的肉体之中,或许能将以这浓郁强横的鬼气让其余的念头尽数苏醒,恢复万余年前之鼎盛,如来,你以阴谋诡计重创我肉体神魂,将我封印在荷花池中万余年,如今,该你偿还的时候到了!“他咬着牙,自顾自地说着,眼眸中瞬间散发出一抹森冷怨愤的色泽,所有的念头立时离开了李亨的身躯,自墓穴的窟窿中飞出。
李亨的躯体当即仰面躺了下去,双眸紧闭,宛若睡着了一般,皮肉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融化,转瞬之间便化做了飞灰,富丽堂皇的龙袍下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森森白骨。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后院的荷花池中,一片片车辙大小的荷叶静静地覆盖在其上,井然有序,碧色滔天,一朵朵莲花争相绽开,争奇斗艳,给人一种春光无限,生意盎然之感。
一个个身高丈二有余,头上各色肉髻堆砌成山,身着佛袍,肩披袈裟的佛陀一如既往地盘膝端坐在荷花池的边上,双手合十,默默地吟诵这经文法诀,一丝丝灵气不断地从其体内散发而出,一点一点地汇入那深不见底的荷花池中。
谁也没注意到,一阵清风悄无声息地吹入了其中,平静如镜的荷塘之上登时荡漾起道道涟漪。
他们皆神色平静地观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于这些在此处静坐了千万年的佛陀而言,这不过是一缕再正常不过的风罢了,其中并没有丝毫不同寻常的气息。
只是,那道不起眼的涟漪却在一点一点地扩散,紧接着池塘的中央便席卷起了一道强大的漩涡,仿佛数道龙卷风在其中疯狂地搅动着,四周的莲花荷叶不断地被搅碎,一条条游鱼也在同一时刻被搅得粉身碎骨,血瞬间把碧青色的池水染成了妖异的血红。
怎么回事?”那一个个如雕像般端坐着,宝相沉静了千万年的佛陀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少有的惊诧,一双双宽敞深邃的眼睛亦不自觉地翻腾起了阵阵波涛。
各位注意,今时不同往日,恐怕那冥河老祖已经苏醒,速速施法镇压。“月面佛沉声说道,白如霜雪的脸上立时涌现出了一抹凝重,右手五指张开悍然挥出,银白色的袖袍立时如充气气球般鼓起,一道银白色的灵气立即从掌心中飞出,瞬间便融入了荷花池之中。
其余诸佛或是双手合十念动法诀,或是宽大的袖袍不停地挥动着,将强大的灵气一道接着一道地打入那已经如大海般浪涛汹涌的荷花池之中,池面上渐渐地形成了一道色彩斑斓的光璧。
但饶是如此,依然无法抑制池中那已经如岩浆般汹涌澎湃的浪潮。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仿佛一颗大型的鱼雷在荷塘中爆炸,数道水桶粗细的水柱撕裂光幕、冲天而起,整个荷花池都为之疯狂地颤动了起来,巨力反噬,那一个个佛陀登时感到肺腑之中一阵剧痛,一缕缕鲜红的淤血便不约而同地从一张张略显惨白的嘴里喷出。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封印了我两千年!整整两千年!可曾想到,终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一阵诡谲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响起,阴森而刺耳,诡异而洪亮,好似一声声闷雷凭空炸响,又仿佛一把把森冷无形的冰刀在刺扎着众位佛陀的耳膜。
在三千诸佛惊骇的目光中,一个三丈来高的身躯在池塘中缓缓升起。
浓黑如墨的眉毛微微翘起,铜铃大小的眼睛散发着阴森诡谲之光,古铜色的面庞锈迹斑斑,沟壑纵横,尽显血腥杀伐之气,风呼啸着吹卷起他那披散的发丝和赤红色的宽大袖袍,粗如巨柱的白色手臂上布满了斑驳的条纹,随着体内灵气的运转,一根根青筋登时如毒蛇般突兀了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破体而出。
沉睡千年的冥河老祖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惊天法术,重生于世!
三千诸佛无不默默地吟诵着法诀,快速地运转起体内的灵气,拼尽一切地护住全身各处要害,目光都无一例外地焦急而凝重。
因为,冥河老祖身上的气息太过强大,就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铁锁一般将他们的气息牢牢地锁死,让他们感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头皮发麻,于是,他们不得不尽力施法,勉力抵抗。
尔等宵小之辈也想制住本尊!”冥河老祖仰天长啸道,声音显得无比的霸道张狂,一道凛冽的寒光随之从眼眸中迸射而出,两只巨手也如飞鸟的翅膀一样快速地敞开。
数道赤红色的光线立时自他身上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叫,从四面八方向三千诸佛碾压而去,那些由灵气凝聚而成,并不十分牢固的护体光璧登时如瓷器般被撞碎,红光毫无阻碍地打在了那一具具庞大的身躯上,那一个个佛陀皆仿佛被疾驰的火车撞上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出数百米之遥,强大的气浪毫无留情地将一株株伫立千年的菩提树搅成粉末,整个后院疯狂地震颤了起来,天地似乎都在瞬间为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