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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尘封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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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猿,我是猿,我不是灵明石猴,我是灵明神猿。”打量着周围一具具白森森的骸骨,孙悟空不停地念叨着,尽管他不知道,自己那所谓的第一世究竟经历了什么,这场惨烈的大战又是因何而起,因何而终,但早被五百余年的沧桑、沉淀弄得心如明镜的他自然清楚,“石猴”和“神猿”之间,并非只是字面上的差异,其中的深意,或许隐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辛。

    神魂之中,卷轴上的字体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在不停地转动着,不紧不慢,节奏分明,道道金芒从其中散射而出,像严冬之后的春雨一般,在滋润着他神魂之中每一个念头,那些从白骨之中散发而出,恨意滔天的怨忿与杀伐之气,此时此刻竟然像温顺的泉水一般,化作涓涓溪流,合着文字中的金光,缓缓地涌入他元婴之中的混元道果。

    混元道果的金芒更胜,表面上的一道道沟壑痕迹也是愈发的清晰。

    他明白,混元道果正在逐渐地被夯实。

    奇怪,这股滔天的杀伐之气之前还凶狠如洪荒异兽,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而现在居然温顺如羔羊,并源源不断地给我的混元道果补充灵气,难不成,文字中的金光有驯服这些杀气的能力?而且,这究竟是一篇什么样的经文?”

    带着疑问与好奇,孙悟空仔细地打量起那一个个正在旋转着的文字来。

    这些文字好玄奥,好古怪,仿佛一个个用黑袍长袍将自己从头到脚深深包裹住的精灵,神秘、阴森、诡异。

    这是哪的文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之中产生,他舒展着的眉头也在一点一点地锁紧。

    他虽然是只猴子,但却不是一个只懂得好勇斗狠,茹毛饮血的妖王,早在斜月三星洞的时候,他的启蒙师父须菩提就教过他读书认字,虽然那时的他性情顽劣好动,但由于天资聪颖,还是很快就掌握了各种字体行文的奥义。

    从五行山中脱身,在西行路上之时,他曾在唐僧的教导下研读过许多用梵文撰写的佛经,多年的阅读、誊写经历,使得很多晦涩难懂的梵文在他眼中也已成了常用的数字一般简单的物事。

    而呈现在他眼前的文字,既不是当下流行的华夏文字,也不是梵文。

    从其上弥漫着的古老、沧桑气息看来,很可能是来自那个混沌初开,天地人神鬼未分的时代。

    这究竟是一篇什么样的文字,其中的奥义究竟是什么?”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奇妙的念头忽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宛若一个沉睡的人突然被一桶冷水浇遍了全身,瞬间从梦中醒了过来。

    之前那晦涩难懂,无比诡异的行文,此时看在眼里,竟然如孩童的涂鸦那般简单。

    我的第一世,谢谢你。”孙悟空满心欢喜,对着虚空点头称谢。

    他知道,那是第一世的残念在弥留之际赠送给他的最后一份记忆,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仔细看看,这竟然是一篇凝炼元神,加固神魂的玄妙经文。

    众所周知,修炼一途,除了体修之外,还有魂修,既专门凝炼神魂,只是魂修的条件过于苛刻,神魂中的每一个念头,都要源源不断地吸纳阴煞之气,而阴煞之气,又恰恰存在于心怀怨忿,不愿轮回的怨灵之中。

    也就是说,如若选择魂修一法加固神魂,就要不停地蚕食恶灵怨鬼的神念,而且还要在常年死人,怨气冲天的极阴之地进行修炼,才能事半功倍,毕竟,神魂,阴煞之物也,只有不断地吸纳极阴之气方可夯实稳固。

    魂修达到一定境界,神魂便可脱离肉身自成一体,随心所欲畅游于三界之间,只要不被修为强横的大能以灵力击杀,既可如肉身一般不毁不灭。

    只是魂修一法所需条件太过苛刻,从怨灵的念头之中摄取阴煞之气的法子太过逆天,常为一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所诟病,所以,通过此法修炼的人士极少,自封神大战之后,更是渐渐地被人所忘却,乃至当今时下,无论是妖族还是人类,都鲜有知道世上还有此魂修一法。

    凝视着那一个个悬浮在虚空之中,光华流转的文字,孙悟空有条不紊地呼吸吐纳,不紧不慢地调整着蕴藏在元婴之中的灵气,渐渐地,元婴,那个缩小版的孙悟空原身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漩涡,仿佛一汪原本平静的湖水正被一根无形的铁棍快速地搅拌,在四周围涌动着的杀伐与怨忿之气登时如长鲸吸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

    一个个桃子大小,晶莹剔透的神念宛若正在吮吸母乳的婴孩一般,贪婪地享受着杀气与怨气的滋润,透明的色泽一点一点地变深,之前那如同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的神魂也越发地变得实体化。

    这就是所谓的魂修之术吗?”看着愈发实体化的神魂,感受着念头之上隐隐传来的血肉之感,孙悟空微微笑了笑,神魂缓缓地从体内飞出,无所顾忌地沐浴在杀气与怨气交织缠绕的黑暗之中。

    这些在常人眼中无比凶险、可怕的杀伐与怨忿之气,于他正在修炼的神魂来说,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在贪婪吸收杀气和怨气的同时,他清晰地感到,一股股巨力正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念头之中,渐渐实体化的元神在一点一点地充满力量。

    在杀气、怨气疯狂地搅动、缠绕之中,他爆喝一声,凌空跃起,攥紧的,渐渐凝结成实体状的拳头电闪雷鸣般轰出。

    嘭!一声巨响传来,被击中的壁岩先是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状的裂痕,紧接着便如被铁锤击中的鸡蛋一般轰然碎裂,席卷的气流裹挟着泥沙向四下里狂舞、溅射。

    好家伙!这力道也真够猛的!”孙悟空收回拳头,心中满心欢喜。

    若是没有经历过魂修,本体修为就算是再强大,其神魂之力总有一个顶点,在离开肉身太久之后,在风吹日晒之中,都会一点一点地消散、湮灭,阴魂,终究是无形的阴煞之物,离开了肉身的元神,就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即使再坚韧、再汹涌,也总有一天会枯萎、干涸。

    即使是大闹地府时候的他,如果元神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没有回归肉身的话,也会在罡风的吹拂,烈日的炙烤之下灰飞烟灭,即使是太上、如来等天圣教主级别的人物,在肉身被毁之后,元神或许能独自存活千年,或者是万年,亿万年,但时光,会慢慢地掏空元神之力,终究会有枯竭,消散的那一天。

    肉身被毁之后,神魂若是想在世间永存,要么夺舍他人的肉身,要么行此魂修之法,既吸纳怨灵念头之中的怨恨与杀伐之气,将其转化为元阳之力给予神魂力量,让神魂一点一点地凝实,最终形成一个能够独立于肉身之外的实体。

    魂修者分为出壳、夜游、日游、附体、夺舍、元阳境界,普通的修行者只要修炼到了真仙,神魂便有了附体的能力,但要让神魂达到脱离肉身能够永存,且不断变强的元阳境界,则需要进行让神念吸纳怨忿杀伐之气的魂修。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之事,魂修更是有悖天道伦常,神魂达到夺舍境界之后,若再以吸纳怨恨杀伐之气之法进行凝炼,则会引来巽风、阴火等劫难,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坚持走下去。

    既然是自己第一世留给自己的遗物,那么冥冥之中,就自然有不可逃避的机缘,况且,齐天大圣要走的,本就是一条逆天之路!

    斗天地,战鬼神,让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水晶宫,金銮殿。

    敖广背负水手,来回踱着步子,用金线缝制的金色云头靴杂乱无章地敲打着地面,不断地发出“笃笃笃”的闷响,从四周围水晶壁岩上反射而出的黯淡光线不时地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使他那本就有些阴晴不定的脸显得更加的苍老、憔悴,灰黑色的浓眉下,两颗硕大的眼睛不时地环视着四周,茫然、惶恐、焦躁等目光交织缠绕。

    你说,大圣爷被那股强劲的龙卷风吸入了泉眼之中?”敖广忽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盯着敖峰的眼睛,一字字地问。

    是的,父王,大圣爷的确是被那股龙卷风给吸进去了,不过依儿臣看来,大圣爷不是被迫的,而是主动想要让那股龙卷风给卷进去的,要去那个地方,也是大圣爷自己提议的,所以,父王不必担心大圣爷会遭遇不测,更不必担心大圣爷会迁怒于我们。”敖峰若有所思地看着敖广,漆黑的眼珠子如陀螺般轻轻转动,孙悟空进去之后究竟遇上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会出来?出来之后又会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父王,你就不要怪八哥了,是我,是我和猴子哥哥,哦不,是大圣爷说,那泉眼里面,有着一套十分华丽的披挂,他就自己迫不及待地要去取,其实,所以,说来说去,也是我不好。”敖晶晶樱唇轻启,吱吱唔唔地道,睁大的美眸宛若两盏暗夜中的水晶灯,不停地闪烁着,这来到世上的三百多年来,锦衣玉食,娇蛮任性的她第一次打从心里感到一种深切的惶恐与不安,不知是担心自己的哥哥,还是在关心那只在泉眼之中,生死未卜的猴子。

    什么?你是说,你看到的那副披挂,是在那泉眼之中?”敖广失声问道,双眼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掰开一般倏然睁大,被定格住的眼珠子死死地凝视着敖晶晶。

    之前他以为,敖晶晶口中所说的披挂,不过是她让海里的工匠找一些凡人眼中所谓的稀世珍宝,龙宫里随处可见的材料模仿人间武将铠甲的样式打造的玩物罢了,心中并不十分在意。

    他了解自己的女孩,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时不时是喜欢玩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敖晶晶所看到的披挂,竟然存在于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那个泉眼,的确不仅仅是一个能够涌出海水的洞穴,而是一个蕴含着无限危险与杀机,让东海水族谈虎色变之地。

    是的。”敖晶晶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天啊,你,你怎么去了那个地方?”敖广沉声问道,额头上青筋突兀,脸上的龙鳞像遭到闪电的击打一般,毫无节奏地抽搐了起来,凝视着女儿的目光显得木然、惊骇、充满忧色。

    父王,你也来到过那个泉眼附近,你也看到过那副披挂?”敖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敖广,小心翼翼地问,一种十分不好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地衍生。

    何止是见到过,那个地方,为父又何止是去过。”敖广仰起头,长声叹息,眼眸渐渐地变得浑浊、迷离,宛若一汪平静的海水正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慢慢地搅浑,进而掀起滔天巨浪,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在慢慢地拼合,衔接,一幅幅尘封已久的画面放电影般一点一点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时候,我还像你们一样年轻气盛,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无谓与好奇。”敖广深吸了一口气,勉力稳住有些狂乱、躁动的心神,以极其苍老、沉重的声音侃侃道来,像是在叙说着一个遥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