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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
先前那与陈道初攀谈的干瘦老人不时扭头后望,直到一道牛叫声入耳,老人赶忙又望了过去。
只见一袭青黑道袍的陈道初拉着一头老黄牛已经走到了跟前,而那牛背上一名瘦黄小道士正捧着一本三字经在那轻声诵读。
“道长,您终于来了。”
老人笑着凑上前,道:“我刚看了许久不见您过来,还以为您走岔了道呢。”
“劳烦老丈关心了。”
陈道初打了个稽首,对其报以微笑。
“不劳烦,不劳烦……”
老人赶忙摆手,随即伸手一指远处冒起了炊烟的地方,道:“前头就是庄子了,估摸着再走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了,道长和小道长要是饿了,就再拿些蜜饯喜糖垫垫肚子。”
正说着,老人看了一眼牛背上的方平安,又将一把喜糖塞到了陈道初手里。
接下之后,陈道初又连忙道了几声谢,同时拍了拍少年的小腿,道:“平安,还不谢过老丈。”
得到提醒的方平安放下书卷,瞧了眼陈道初手里满满一把喜糖,展颜露出笑脸,对着干瘦老人连连拱手致谢。
“不用,不用……”
就在老人摆手之际,陈道初余光一瞥,看到队伍后头几人时不时便投来目光,窃窃私语着,有两人看到陈道初牵着的老黄牛不自觉皱了皱眉。
耳朵微动,几人的对话无比清晰的传入陈道初耳中。
“这什么时候来了俩道士啊?难不成也是去喝喜酒的?”
“看蔡老丈在旁边,这两位道长应当是他请来的。”
其中两人一问一答时,忽而有人插话道:“这道士牵着一头牛,这大喜的日子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是啊。”
“听说牛眼泪能看到鬼,将死的老牛也是会招来邪祟的。”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这才注意到那头掉了毛、浑身斑驳的老黄牛,皱着眉说道。
“诸位……”
几人正低声私语着,忽而一道清亮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只见陈道初不知何时已牵着牛来到了近处。
笑望着这几人,陈道初说道:“我这黄牛可不是什么将死的老牛,它可是头神牛,非但不会不吉利,想来应该还能给新郎官和新娘子带去好运呢。”
“……”
说话那几人一惊之后,听到陈道初这番话,只心里道了句这道士耳朵可真灵,瞥了眼那蔫了吧唧的老黄牛,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而跟陈道初并肩而行的那干瘦老人见这几人的模样,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
时过半晌,日头已经落下了西山。
晚霞余晖中,迎亲队伍已经能看到村庄前头一群手持鞭炮锣鼓的人正在那儿候着。
八个抬着竹轿的汉子见终于要到了,疲乏的身子又起了几分气力,加快脚步赶上前去。
“啪啪……”“铛铛……”
待一行人携轿子到来,那群人忙点起了鞭炮、敲起了锣鼓,而后又有八名健壮青年接过轿子,以更快的速度直入村里一处张灯结彩的院子。
而两侧几个全和人则笑着往轿子两边追赶着的孩子撒着喜糖。
直到鞭炮声渐歇,迎亲的一行人就都进到了那新郎官家的院子里。
而在村口时,陈道初就已将方平安从老牛背上抱了下来,让老牛在原地等候,随即牵着少年与一行人一同步入院中。
刚一进院,一阵喧闹声音便传入耳中,陈道初一扫眼,见院中怕是摆了不下二十桌。
“道长,小道长……”
随同师徒二人一起进来的那老人将他们带到一张稍偏一些的桌旁坐下,安排之后,还止不住致歉道:“那前几桌都是些男女方的亲家和庄子里的长者,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只能委屈你们在这里坐下了。”
“不碍事,我们师徒二人在这里反倒还能多吃些酒菜。”
与陈道初客套了一番后,那干瘦老人道了句:新人刚接回来,还有诸多事情要去帮忙,请恕不能久陪,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不见了踪影。
而待老丈走后,陈道初与方平安甫一落座,就见同桌七八双眼睛朝他们望了过来。
这张桌旁尽是些中青年的村民,这些人虽说时常能见到下山巡游的武当道士,可这带着个孩子来喝喜酒的却还是头一遭,所以不免显得有些好奇。
“道长,看您这道袍款式,应该是武当山上修行的仙长吧?”
“道长,刚见您与那这府上管家蔡老丈很是熟识,难不成您是他什么亲戚,被他喊来吃喜酒的?”
“道长,这小道长看起来钟灵敏秀,可是您的弟子啊?”
“道长,最近我总觉得有些疲乏劳累,您能否帮我看看呐?”
……
见二人落座,桌上众人顿时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陈道初带着笑容,一一笑着回应,却不成想这些村民在得知陈道初确是武当门人之后,话匣子更是大开,言语之间又更热情了几分。
见这架势,怕是陈道初就算将这些问题给回完,也不会有休止。
“且住!”
脑门上几根黑线浮动,无奈之下,陈道初只好气运丹田,高喊一声止住了这些村民的话头,说了句回旋的话:“时间还早,我们待会儿边吃着酒菜边慢慢说。”
“嘻嘻……”
身旁坐着的方平安见师父这般姿态,不禁掩口轻笑起来。
“还敢看师父笑话。”
等一众村民终于逐渐消停下来,陈道初笑着轻叩了一下少年脑门。
虽不觉疼痛,但方平安还是两手连招带摆着挡住陈道初叩来的板栗,嘴里连道:“不敢,不敢了。”
…………
半晌之后。
待饭点已到,院中一众乡老宾客听完那位新郎官的父亲说完祝词后,便随着酒菜上桌,觥筹交错起来。
而陈道初这一桌,还没等上几道菜,末座陪酒的一名青年就给所有人斟满了酒水。
“难得见山上仙长下山来我们庄子吃喜酒,我们先敬道长一杯。”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随着陪酒青年一番话,同桌众人竟将头杯酒朝他敬了过来。
“多礼了,多礼了……”
在喝酒这件事上,陈道初是多多益善,见他们躬身举来了酒杯,忙捏起酒杯起身客套了一番,然后在众人注视中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头杯酒后,鸡鸭鱼肉各类主菜陆续上桌,陈道初一边喝着接连敬来的酒,一边大快朵颐。
还时不时往已经吃得满嘴流油的方平安碗里夹着菜。
“新郎倌来敬酒了。”
可就在隔壁那桌传来这句话时,陈道初好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侧首望去的同时,目光迅速在院内扫视了一遍。
“嗯?奇了怪了?”
就在刚刚,陈道初感觉到体内气机涌动,院内凭空出现了一股淡淡的阴气,可这阴气一闪即逝、不着痕迹,转瞬之间就再也察觉不到了。
没有细想,见又有一人举杯而来,陈道初连忙笑着抬杯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
后院拱门处,一名半老徐娘模样的红娘和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匆匆跑了出来,满脸皆是焦急之色。
两人直奔正在朝宾客敬酒的新郎官,那红娘上前后,径直打断其动作,在其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什么?”
闻听红娘的话,那新郎官面色大变,不自觉惊呼了声,见桌旁数人望了过来,连忙压低声音与红娘打了声招呼。
而后,那新郎带着一脸歉意对正在敬酒的这桌人拱了拱手,道:“后院有些事情要去帮衬一下,请恕招待不周。”
话罢,便在一桌宾客的客套话中和红娘、小厮的簇拥下转身匆匆赶往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