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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荣掌柜道:“最后这幅图乃是庆阳王、华宁县主、袁家昆仲、定军侯世子以及我家少东家还有鄙人公推的佳作,所以放到了最后来拍。”
此话一出台下立即喧闹了起来,已经有人猜到是哪一幅画了。
吕冲恒推了推陆行,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啊。”
陆行虽也只是淡淡一笑,但其实心里肯定还是得意的,毕竟是个年轻人,又不是老头子,养气的功夫还需要历练。
他画的是一幅《山溪逆旅图》的长卷,笔意清润,意境悠远,将人一下就带到了那江南烟雨山溪的秀丽景色里。他用的是湿法披麻皴,师的是五代董源。本朝的画派如今最主流的分北派、南派,南派人物多在宁江,他们最善用披麻皴,山石的纹理柔和而写意,今日众人浏览后,都公推这幅画乃是当前南派山水画的巅峰之作,哪怕不是唯一,但也是之一。
“好,闲话不多说,这幅画的起拍价是一千两。”荣掌柜道。
话音才刚落,朱慧兰立即就举起了手,“四千两。”
长孙愉愉抬起手,左手食指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眉毛,这朱慧兰还真是让人无语了。四千两啊,就是对华宁县主她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这姑娘却是张口就来。
吕冲恒没忍住地笑了出来,“行止,看到那胖姑娘没有?却是个家境殷实的,又喜欢你的画。”
谁知朱慧兰却对着长孙愉愉道:“县主,我知道你喜欢这幅画,你前头除了那个绣品,对这字画一次牌都没举,就是在等这幅吧?你别举,我买了送给你好不好?”
长孙愉愉看着朱慧兰想,这姑娘倒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会儿倒是挺精明的了。然则一下就叫到了四千了银子,也着实让长孙愉愉迟疑了。其实今日这些画的成交价都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想,看来这世上附庸风雅的人还是挺多的。
经此一次,想来京城画坛的人都得感激她,是华宁县主凭借“义卖之力”生生把京城的画价给哄抬了上去。
“五千两。”举牌子的却是另一个姑娘,生得清秀娇丽,长孙愉愉觉得很脸生,想来不是她这个圈子的人。
朱慧兰低声道:“那是京城商会会长吴家的吴娇娘。平日里仗着她爹是会长没少欺负我们。”商家女也有商家女的圈子。
“六千两。”朱慧兰不甘示弱地举了牌。
“七千两。”吴娇娘鄙视了朱慧兰一眼。
价格被她二人叫成这样,还真是没人敢举手了。
吕冲恒吞了吞口水道:“行止,京城姑娘出手都这么大方么?这家里得是有金矿银矿才行吧?你说我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吗?”他为人素来诙谐,说这种话也不叫人觉得突兀,“哎,真是后悔定亲早啊。”
陆行也是无奈,他的画被“这”两位姑娘相争抢,还真是不好说心里的感受,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得的银子都能给百姓带来实利。
“八千。”朱慧兰道。
“一万。”吴娇娘举牌时,脖子还扭了扭,很是傲气。
吕冲恒又道:“行止,你说这像不像两个纨绔去楼里玩儿,抢姑娘的戏码?”
陆行有揍人的冲动。
吕冲恒赶紧道:“哦,想起来了,你都没去过那些场合,可惜了可惜了。”
说话间,朱慧兰却迟疑了片刻,她今儿就带了一万两多点儿来,却没想到遇到了吴娇娘跟她抢画。
长孙愉愉低声道:“继续叫,剩下的银子我帮你补。”
够姐妹儿,够义气,朱慧兰此刻恨不能抱着长孙愉愉啃两口,她立即高举手道:“一万二千两。”
吴娇娘恨恨地瞪着朱慧兰,但最终却还是没再举起牌子,朱慧兰大获全胜,忍不住地当场跳了起来,“我赢了,我赢啦。”
吕冲恒轻笑道:“像,真像。”
此刻在荣掌柜的读了那贴条之后,陆行却还得站起来朝众人致意。
长孙愉愉有些诧异那幅画竟然是陆行那样的穷酸举子画出来的。
有些人的画作她熟悉到不用知道是谁送来的她也晓得主人,但有些作品她却也没有刻意去留意主人,这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也想看看自己的评断到底能否得到人的认可。却不想今儿被朱慧兰等人给弄成了一场闹剧。所以说的人的圈子是不能随便混淆的,那样谁都玩儿不好。
却说这幅《山溪逆旅图》长孙愉愉就不知道乃是陆行那穷酸做的,她也是此刻方才晓得,看来所谓的六元之才还是有点儿可取之处的。
朱慧兰在看到站起来的陆行时,不知怎么的有些扭捏了起来,脸蛋也红红的,她低声道:“县主,这位公子长得还真俊俏呢,难怪画儿画的那么好。
哪里俊俏了?长孙愉愉鄙视了一下朱慧兰的审美。
朱慧兰领会到了长孙愉愉无声的询问,微带羞涩地道:“真的呢,我往他们那边儿一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啊,就是那个词儿,鹤立鸡群。对,戏本子里不是经常唱什么玉树临风么?我觉得就是他那样儿的。”
长孙愉愉在内心发翻了个白眼儿,玉树带着玉,玉石可不尚黑。
她这完全是偏见到戴着墨镜在看陆行了。
不过长孙愉愉想了想,觉得陆行和朱慧兰还挺相配的,一个穷酸,一个却是豪富,他若是取得这样的娘子,将来干啥都不愁了,官场也有银子可以打点了。
“县主,我能不能自己拿着那幅画去找那位陆公子,请他钤印啊?”朱慧兰一直是个勇于行动的人。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这个方便之门还是可以替朱慧兰开的。她感觉自己这也算是在做好人好事儿,似陆行那种人可别以为家中有点儿人脉官场就好走了,没有银子开道,许多事儿都办不成了。别的不说,就是当官的那点儿俸禄都不够养活他自己的,一般都得靠老婆的嫁妆。
当朱慧兰朝陆行走过去之后,许多人都在笑。吕冲恒更是捂着嘴转过身“吃吃”了起来,但陆行却很从容地站起了身,朝朱慧兰回了一礼。
“陆公,公子,可不可以请你给这幅画钤印啊?”朱慧兰有些羞涩地低声道。
“这是在下的荣幸,也多谢姑娘为那些流民慷慨解囊。”陆行道。
朱慧兰没想到陆行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温和有礼,不由受到了鼓励,她在将画交给陆行时,低声道:“陆公子,我爹说过,我出嫁时给我十万两的嫁妆,你考虑考虑啊。”
陆行差一点儿手就抖了。
他身后的吕冲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待朱慧兰一走,吕冲恒立即把住陆行的肩膀道:“行止,行啊,十万两啊,我都动心了。”
陆行淡淡地将吕冲恒的手拿开道:“行啊,回去我帮你写退婚书。”
“嘿嘿,开个玩笑嘛。”吕冲恒赶紧道。
一旁的丫头来长孙愉愉耳边回话时,将她也是笑得肚子疼,旁边在一块儿算账的陈一琴等人赶紧问,“笑什么呀?”
长孙愉愉立即将朱慧兰说的“十万两”笑话讲了出来,其他人都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只有陈一琴笑得有些勉强和尴尬。
“怎么了,琴姐姐?”长孙愉愉问。
陈一琴道:“你们能不能别开我九哥的玩笑啊,他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呢。”
“哦,谁啊。”长孙愉愉随意地问了问,倒不是关心,只是顺着话题很自然地问出来了而已。
“是韦家姑娘。”陈一琴道。
“韦嬛如?”钟雪凝吃了一惊地道。
陈一琴点了点头。
“你那么吃惊干什么?南川陆家的子弟娶韦相公的女儿也还是配得的。”杜丽棠道。
钟雪凝耸耸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长孙愉愉却是知道她的。陆行这人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出身,主要是每次他都是一袭青袍,一根木头簪子,就是个两袖清风的穷书生,为人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晃眼过去都很容易忽略他,亏得朱慧兰还说什么鹤立鸡群。
对长孙愉愉而言,陆行这样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要娶韦嬛如,当然让人惊讶了。毕竟韦嬛如在京城可是很有名的女子。
这厢长孙愉愉一群人正说笑,以为义卖到此也就告一个段落了,谁知那吴娇娘没有争赢朱慧兰,只恨得七窍冒烟,于是高声道:“今日是为了京郊的流民筹钱回乡,我京城商会吴氏也想为他们出一份力,只可惜所有的义卖品都已经卖了。不知陈大学士的千金可肯为我京城商会的上巳春宴弹奏一曲,我愿以五千两为酬金。”
此话一出,真真是全场立即鸦雀无声,因为吴娇娘实在太过无礼了。
吴娇娘却似乎丝毫没察觉一般地道:“听闻华宁县主曾邀一琴社,连翰林景芝先生也盛赞陈姑娘的琴技,为之而忘筹,陈姑娘的琴艺堪称当今女子一代的第一人,所以我才想能聆听天籁之曲。”这话也算是在恭维陈一琴,为她的无礼做了一丝辩解。
然则,全场依旧是鸦雀无声。
因为陈一琴又不是秦楼楚馆的乐姬,而是大学士的千金,怎能以金钱邀之弹奏?这不是生生的打人脸么?那日王景芝还盛赞过长孙愉愉呢,但吴娇娘却不敢邀请她去弹琴。说到底还是柿子捡软的捏。
长孙愉愉扫了一眼梗着脖子吴娇娘,不知谁给她一个商户女这样的胆子,居然敢如此挑衅。
其实这也不怪吴娇娘,主要是今日的义卖让她看到了金钱的魔力,别看那些个王公贵戚平日里耀武扬威,实则兜里没几个钱,她家的当铺哪日不收个三件、五件的来自这些人家的典当品啊?
眼前这个义卖其实都是她们这些商户出的钱,凭什么名声都被长孙愉愉那样的人给赚走了?吴娇娘见长孙愉愉又护着朱慧兰,自然是心生不忿,一个激愤这才斗胆要试探着挑衅一下,其他人她多少也是熟悉的,只有陈一琴初到京城,地皮都还没踩热,不挑她挑谁呢?
扫过吴娇娘之后,长孙愉愉又看向陈一琴,“琴姐姐别生气,这种人我自有法子教训她替你出气。”
谁知陈一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却丝毫不见被侮辱的愤怒。
“怎么了?”长孙愉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