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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峻岭心中火气腾腾地燃上来,用身子猛地一撞,门开了,只见一个很高壮的男人正抓着张小禾的双肩从门边推开。许峻岭不要命地扑过去,抓住那人的胳膊,猛地往旁边一推,他坐到了地上,眼镜掉到地毯上。
许峻岭又踢他一脚,脚丫子疼得一弹。他双手去摸索眼镜,一边问:“你是谁”许峻岭用脚把眼镜拂到他手边,他摸了戴上站起来说:“你是谁”许峻岭摆开架势防备他扑过来,计算着他扑过来他就对着眼镜一拳,一边说:“你管我是谁,欺负女孩子,谁也管得。”
他并不扑过来,眼瞪着张小禾说:“好哇,小禾,你叫他来打我!”原来高高壮壮却是个孬种。
张小禾站到许峻岭身后指指他说:“叫他出去,出去就算了。”许峻岭指着门口说:“你老老实实走了,今天就算了。”他说:“你是谁我们的事不要你管。”
许峻岭望张小禾一眼,她说:“叫他出去,出去就算了。”许峻岭推他一把说:“还不想走是吧想死赖在这里一夜吗”他说:“我们的事不要你管。”
许峻岭说:“别他妈的自己跟自己多情,不要脸,谁跟你是‘我们,了!半夜跑到女孩子房里动手动脚,还是个东西吗”他说:“你这个人不讲道理!你知道我是谁”许峻岭说:“你是,是”
他有点得意地点头说:“是的,是的。”许峻岭说:“就是,就是”他马上又点头说:“就是,就是。”
许峻岭望张小禾一眼,她惊恐地睁着双眼怯怯地望着他。许峻岭又盯了那人说:“谁还不知道你是谁!不就是王八的一个蛋吗你还以为自己是谁!一泡屎!我昨天排泄出来的,都酸臭了!”
他说:“你骂人!”许峻岭说:“是人我会骂他我从来不骂人!”他还在那里不动,许峻岭上去掀他一把,他反过来掀许峻岭,许峻岭性子上来说:“咦呀,你还不服输!”
狠命地掀他一把,他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去。没等他站稳,许峻岭准备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张小禾把他一拉:“叫他走就算了。”
许峻岭走过去,一把掐了他的胳膊,把他往门口推。他甩过来甩过去不肯走,一边嚷:“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许峻岭的手用力掐紧他的肌肉说:“关不关我的事”他疼得一叫,老实了不再乱甩。许峻岭把他架到门口,他回过头说:“好啊,张小禾,你今天叫人打我了!以前你都不记得了,你看我要报仇的。”
许峻岭说:“你要报仇!”手中用力一捏,他又疼得一叫,说:“今天你打了我啊,你自己别不承认!”许峻岭说:“打了你,承认。”
他说:“我要去告你,你动手打了我!加拿大动手打人是犯法的。”许峻岭用膝盖在他屁股上一顶说:“你也拿加拿大吓我,老子反正犯法了再犯一下。狗奴才,告去吧你!你拿手捂人的嘴,谁先犯法”许峻岭把他架到楼梯口上说:“下次就没有这么客气了,有胆的只管再来,反正我失业在家里没事。你要报仇,看你有几个脑袋。”说着把他往下一推。
他抓着扶手在楼梯上站稳了,回头还想说什么,许峻岭眼一瞪,他一步步走了下去。许峻岭跟在他后面,押个犯人似的,挺直了胸得意着摇晃几下。他出去了,许峻岭闩上门,从门上的小窗往外看。
只见他钻进了小轿车,发动起来,摇下车窗,冲着楼上喊:“张小禾,你叫这个男人来打我!婊子!”许峻岭猛地一拉门追了出去,骂一句:“什么东西!”
车灯一亮,车“嗖”地开动了。许峻岭追几步追不上,在地上乱摸想摸到一块石头,也没摸到,只好一扬手把那块想象中的石头朝车那边扔过去。
许峻岭在门口站着,给张小禾一点时间,让她平静一下。外面一片浓黑,只是在很远的地方有街灯亮着。
赤脚踩在水泥地上他感到了凉意。对自己刚才的行动,他很满意。他觉得自己也有了那么点侠士的意思,很有力量似的。在加拿大他已经习惯了畏缩,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勇敢真的就动了手。有人需要他,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姑娘需要他,这种感觉令人陶醉。想起了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又遗憾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不然趁那家伙喊着要报仇,一拳把他从楼梯上打下去,多么潇洒。
许峻岭想象着自己站在楼梯口上一拳打过去的那种神态,和他滚下楼梯在下面趴着的样子。这样想着他在黑暗中奋身舞了几拳,很有点慷慨激昂的意思,又有点无赖的味道。
对着黑暗他神经质地笑了。二房东披了衣出来,拧亮了台阶上的灯问什么事情。许峻岭说:“跟一个朋友吵起来了。”他说:“没打吧门拍得砰砰响的。”许峻岭说:“推了两下。”
他说:“加拿大可打不得架的。”许峻岭说:“知道,人家是法治社会。”他进去了。许峻岭上楼时故意把脚步放重些,给张小禾一个提醒。
他知道她会给他一个说明,可是他并不需要。他倒很愿意避开那种场面,听她诉说感到羞愧的事情他也会感到痛苦。
上了楼许峻岭看见张小禾的房门大开着,只得走了进去。她正坐在床沿发呆,见许峻岭进来,抬头望他一眼,很羞怯的样子。许峻岭说:“睡了吧。”想退出去。她嘴唇张合几下。
突然双手一捂眼睛,叫一声:“孟浪!”倒在床上,伏在枕头上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许峻岭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怎么说,怕反而会触及到那件事情。他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拖过一张椅子,接一杯水放在上面,掩了门,悄悄退了出去。
许峻岭不闩门倒在床上,等待着张小禾可能会来找他。正昏沉沉有了点睡意,门“咚咚”响了,他说:“请进。”
张小禾进来,看出她已经洗了脸梳好了头发。许峻岭指着唯一的一张椅子叫她坐了。她笑一笑说:“今天谢谢你了。”许峻岭看出她的笑是预设好了的,看起来她还是决心给他一个说明。他说:“这谢什么呢。”
她说:“不是你还不知怎么样呢,他老说老说不肯走。”许峻岭说:“有机会帮你一点忙我也很高兴,说真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他把衬衣袖子推上去,把胳膊伸平,捏紧拳头,往胸前一拉说:“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强壮,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又捏一捏手臂说:“肌肉呢。”她一笑说:“他比你壮些,没你劲大。”
许峻岭说:“明天你有课没有”她说:“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说:“你饿了没有,我给你倒杯牛奶来。”她说:“刚才那个人不讲道理。”
许峻岭说:“那也不怪。天下事要明白道理是容易的,要克服偏见欲望是困难的,所以天下总是多事。道理总是苍白无力的。”她说:“这个人是约克大学的,他姓刘。”
许峻岭说:“约克大学在加拿大也算个好学校了。”她凄然一笑说:“刚才那个人,刚才那个人。”许峻岭说:“刚才那个人,臭狗屎别提他了。”
她说:“说起来呢,也不是什么有光彩的事。”许峻岭干脆说:“我早知道了,他是约克大学计算机系的一个博士。”她身子往前一探,惊异地问:“你怎么知道”许峻岭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把范凌云告诉他的跟她讲了。她说:“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也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