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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前看,大船劈波斩浪,去势越来越猛。
再向前,大概五十米远的位置,水中露出了一截灰色的木头,而这木头也在向前狂奔,速度与大船不相上下。
唰的一声,男人摘下了长弓,又抬右手,从旗杆上悬挂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金色的羽箭,无声地搭在弓弦上。
骤然间,水中那木头向上跃起,高飞十几米,比船头更高。原来那是一条七八米长的灰色大鱼,大鱼在空中转身,不再逃跑,却是摇头摆尾,凌空冲向大船。
那男人双手开弓,弓如满月,待到大鱼向下俯冲时,陡然撒手放箭。羽箭化为一道金光,射穿大鱼头部,又从背上直线穿出,飞向无边虚空。
大鱼跌落,重重地砸在船头上。
“好快的箭!”我禁不住脱口赞叹。
强弓硬弩是冷兵器时代不可或缺的远战武器,现代人虽然也在努力地传承这种技艺,却只是用于比赛,使之远离了普通人的生活圈子。
我看过很多人在野外拓展训练中的射箭照片,但那都是花拳绣腿,跟眼前这人弯弓射鱼的英勇姿态来比起来,连小孩玩耍都算不上。
那男人向前跑了十几步,低头看看那大鱼,失望地摇头,自言自语:“不是,又不是。”
我跟上去,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一条未成年鲸鱼。
“你要射什么?我也许可以帮忙。”我说。
男人回头,眼眶里居然有了点点泪光。
“我在找‘鲛人之主’,你真的能帮忙?那么,你又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我的‘长生之舟’上?”他问。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船上,只不过,当他说出“鲛人之主”时,我猛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一艘古代战船,而此人寻找的“鲛人之主”则是古代勇士梦寐以求的一种东海物种之王。
典籍中曾经记载过,谁能征服“鲛人之主”,就能拥有鲛人军团的力量,从此海上称王,永霸四海。
地球上的海洋面积远远大于陆地,其深度、广度都是陆地上的河流、高山无法相比的。所以说,自古以来,“海洋之王”要比“陆地之王”更令人心向往之。
即使到了近代,当人类的航海技术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后,仍然有很多野心家扬帆出海,为寻找“鲛人之主”而四海漂泊。
据可靠的欧美史料分析,哥伦布、麦哲伦等著名航海家的所有壮举,都是为了寻找“鲛人之主”。可惜的是,海洋无比广阔,他们即使是倾尽一生之能,也仅仅是发现了所谓的“新大陆”而已,距离找到“鲛人之主”还差十万八千里。
于是,很多海洋生物学家就提出了“世上没有鲛人之主”的论调,提醒全球野心家放弃“一统大海”的不切实际想法。
“我姓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世上没有鲛人之主。那是某些智者编造出来的神奇物种,没有人见过,也不可能存在。”我向那男人复述生物学家的原话。
生物学家是讲究论点、论据、论证步骤的纯粹学者,他们做任何研究、下任何决定,都要基于充分的证据,强调“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他们不是江湖人,更不是奇术师,没有太多想象力——即使有想象力,也不愿相信奇术世界里种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并且毫不客气地指斥为“异端”。
那男人摇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没回答,没有航海图,又没有导航仪和全球定位,谁也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啾啾、啾啾……”一连串黑影在船头右侧的海面上浮现出来,发出奇怪的叫声。接着,左侧海面上另外一群生物发出了“喈喈喈喈”之声,乍听上去,就像有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这两种声音都非常古怪,尤其是后一种,像极了刚刚开始学话的婴儿们所发出的咂奶声。
我站起来,向四面望,海面上浮出了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其中一些,亮出了头、脖子、肩膀、双臂,已经是完完整整的人形。
海中只有鱼,如果有人形生物,那就一定是鲛人,即远洋水手们口中说的“美人鱼”。
“这里是鲛人聚集地?”我问。
男人重重地点头:“这是东海最大的鲛人岛,我相信‘鲛人之主’就在这里。”
世所共知,鲛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但“鲛人之主”的样子却无人知道。
“喂——把你们的主人叫出来,我是来和谈的。”那男人向着大海上纵声高叫。
鲛人不全都是善良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真的很担心,假如这些鲛人群起而攻之,这条大船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风帆没有落下,但海面上的风消失了,帆船也停下来。
如果有人能控制“鲛人之主”,则****尽在掌握之中。这是无数英雄的梦想,也是很多成名人物折戟沉沙的主因。
那大旗上绣着的“齐”字让我想到了齐眉,他的梦想一定是完成祖宗遗愿,成为一统江湖的领袖。可惜,江湖虽在,天却变了,没有任何一个江湖人敢重提这种梦想。
这不仅仅是“省城第一门客”齐眉的人生悲剧,也是所有世家、名门、大派、望族共同的悲剧。
那么,在这种幻觉里,眼前这披甲的男人或许可以放手一搏,借助“鲛人之主”,一跃成为江湖领袖。
正如哲人所说,梦想总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海面之上,所有怪物一起长声大叫,渐渐汇成了一曲嘲哳难听到极致的大合唱,让我恨不得掩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再看也不再听这人间活地狱般的场景。
那男人不以为意,反而呵呵大笑,猛然间仰天长啸,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吼声,与鲛人们的怪叫应和着,高低起伏,节拍错落,倒也有几分和谐之意。
他的相貌极其威猛,刀眉、虎眼、隆鼻、阔嘴,天生就是万人敌、人中王的模样。在这样的人身边,饶是淡泊宁静如我,心中也对他产生了隐隐的钦敬。
大船正前方的水面忽然左右裂开,一个青玉色的石台缓缓升上水面,一个身披青色鳞甲的“人”端坐在石台上,腰部以下,全都被青色的帷幕盖住。
我只能判断,那是“半个人”,有着人的头发、头、颈、肩、双臂、双手、十指、躯干……腰部以上,与常人无异。真正让人不敢直视的,大概就是帷幕遮住的部分。
“鲛人之主,在下这厢有礼了!”那男人右手横在胸口,向前深深鞠躬。
很自然的,弯腰之时,他的左手同时背到身后去。
我站在他身后,瞥见他瞬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三股短叉,紧紧地握在左手里。
战斗一触即发,此人要在鲛人巢穴中袭击“鲛人之主”,这种胆识和气魄,当世无人能及。
可以预判,一旦战斗打响,马上形成以一敌万的状态。就算他武功再高,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如果我是他,该怎么办?”这就是我脑海中掠过的第一个棘手问题。
“如果战斗打响,我怎么办?”这是第二个问题,接着还有第三个问题——“普天之下,到底谁能掌控‘鲛人之主’?”
当今天下,各临海国家都在大力发展海军,美利坚合众国更是组建了全球无敌的太平洋舰队,靠着超级航母威慑全球,成为二十一世纪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那么,在“鲛人之主”面前,即使是上面的“海洋霸主”,恐怕也得偃旗息鼓,把茫茫大海当成鲛人的主场、自己的客场。
归根结底一句话——“真正掌控‘鲛人之主’的势力,才是绝对意义上的‘海洋霸主’。”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幻觉竟突然消失,我仍然身在金雾之中。
“齐眉!”我出声叫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夕夕,而是齐眉。
齐眉的脑子里藏了太多秘密,如果全都被燕涂鸦攫取,则燕涂鸦的收获就太大了,等于是完全占据了信息高地。
“我……我……我在,在这儿……”齐眉的**声从我脚下传来。
我蹲下去,扣住他的肩膀。
他的头和脸仍然都完整,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完了,因为他的两只耳朵都已经“空”了,变成了徒有其表的两个直通空洞。
“齐氏……要灭亡了,和鲛人……的……盟……盟约也要结束,春秋……五霸的时代……划上句号,五霸之首……我祖上……齐桓公……死不……瞑目,他死不瞑目,列祖列宗都……死不瞑目,不能让匈奴……匈奴精……卫找到……找到‘鲛人之主’……不能,不能,那是大海的根基……大海要毁灭在匈奴精卫手上了,他和……大海世代为敌,毁了大海,地球就完了……”
齐眉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能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词句里听懂大概的意思。
“‘鲛人之主’在哪里?被谁掌控?”我问。
这是关键中的关键,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也无论中原人还是外国人,任何人都有机会掌控它——除了潜伏于燕王府的匈奴精卫。按照齐眉的意思,匈奴精卫根本不屑于掌控大海,而是直接将其毁灭。如此一来,人类赖以生存的蓝色星球就失去了颜色,只剩黄、灰、黑等颜色,毫无生机,濒临灭绝。
“三山……三山,海上三山……就在那里!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就在那里!”齐眉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睁到最大,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它是自由的,抑或是掌控在谁手中?”我重复第二个问题。
“扶桑人秘密流派最高统帅,富士山向东十万八千里,就在那里,就在那里。”齐眉回答。
这句话根本讲不通,“十万八千里”是神人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并非具体数字,而是虚指。
啪的一声,齐眉的头部发出一声爆响,五官表面完好,但随即眼角、鼻孔、嘴角一起淌出黑血来。
“春秋五霸齐桓公,横渡东海取……真……经……”这是齐眉说出的最后十四个字,随即死不瞑目,含恨而亡。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但这种离开世界的方式,也令我唏嘘不已。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如果齐眉脑中没有那么多秘密,燕涂鸦也就不会死盯上他了。
金雾继续漫延,夕夕忽然闯入,一把拖住了我的手。
“夏先生,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夕夕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满脸劫后重逢的欣喜。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燕歌行和白芬芳重创了燕涂鸦,大局已定。”夕夕回答。
她拖着我的手向后退,金雾浓得化不开,我们眼前只剩一片耀眼的金色,其它什么都看不见。
“喵呜”,我听到了猫叫声。
“凯贝,在这里,在这里。”夕夕大叫。
随即,一只灰白相间的大猫分开金雾跃进来,在夕夕脚边低头蹭着。
“凯贝,你带路,我们回去。”夕夕大声吩咐。
那只大猫极为听话,立刻向来路返回。
“猫的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金雾能使人迷惑,却无法影响到猫。关键时刻,猫能救命,这就是我们越青帮人人都爱养猫的真正原因。”夕夕笑着解释。
在大猫的引领下,我和夕夕逃出了这座金雾弥漫的迷宫,由一道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狭窄墙缝里挤出,重新回到黄金屋内。
燕涂鸦已经倒下,身上至少插着六把刀、三把剑,刀剑全都洞穿他的身体,弄得满地皆是血污。
燕歌行已经坐下来,双手按着膝盖,面沉如水,默然不语。
白芬芳站在他的背后,见我和夕夕出来,脸上毫无表情,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实际上,如果不是我挺身而出扑击燕涂鸦,战斗也不会如此迅速就结束。
我回头向墙缝内部看,察觉所有走过的路径都是一人高、一人宽,仿佛建造这复杂迷宫时,建筑师是按着某一个人的身材来搭建的,几乎没有多余空间。
“如果不是‘金遁之术’被破解,此刻,他就会带着你远走高飞,逃出百里之外了。我这个弟弟在奇术上的造诣天下无双,连当初教他的老师都甘拜下风。为了抓住他,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把鞭指巷四周百米范围之内都布置了地下电网。他只要借‘金遁之术’向外冲,就一定会撞到市电电网上。古代智者发明五行遁术时,从未想到将来会有‘电’这种东西能破解‘金遁之术’。现在,大家都坐下吧,战斗结束,可以分享胜利果实了——对了,我提前透露一下,这个巨大的胜利果实就是春秋五霸齐桓公的海上宝藏。一切,都藏在齐眉的脑子里,但现在,资料已经转移,通过‘食脑之术’进了十三弟的脑子。这样就最好了,以十三弟的超高智商,一定能轻松破解其中的关窍,把宝藏的确切埋藏之地找出来。呵呵呵呵,我一向都主张见者有份,意外获得的宝藏就得跟众人一起分享。”燕歌行说。
他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而燕涂鸦则成了黄金屋中的阶下囚。这种身份转换,或许是燕涂鸦永远都想不到的。
“说说春秋五霸齐桓公的事。”白芬芳冷冷地吩咐。
燕涂鸦在血泊里挣扎,对白芬芳的话毫不理会。
“说吧,如果你不想跟齐眉同样下场的话。”白芬芳又说。
燕涂鸦吃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白芬芳:“白画神,你有本事反叛,就有本事把那些资料从我脑子里挖出去,向新主子邀功。我今天死了,所有秘密就会随我消失殒灭,一点都留存不住。你们想从我脑子里找资料,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唰的一声,白芬芳从左近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唐刀,大步向前,手起刀落,那把刀就洞穿了燕涂鸦的大腿,把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齐桓公是英雄,十三少也是英雄,由英雄述说英雄的过去,是相得益彰的好事。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很多种办法,能让你说真话,但那样一来,你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白芬芳低声劝解。
她拔刀捅人、温柔劝人前后相差不到半分钟,变脸之快,不逊色于夕夕的易容术。
“春秋五霸齐桓公,呵呵呵呵,他已经开创了目标远大的未来蓝图,只可惜他的后代不够努力,终于没有守住祖宗基业。就像今日我们的燕王府——对,十三弟你说得对,我的出身有点问题,但中国古人早就说过,英雄不问出处。你对这一点耿耿于怀,时常给我找麻烦,所以我必须彻底解决此事,那就是杀了你。”燕歌行笑着说。
他的腮上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可以倒酒,也可以盛血,就如同他的笑脸那样,可以笑得阳光灿烂,纯真无邪,也可以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尾声:猫大王凯贝
那只大猫已经跃进了夕夕怀里,头枕着她的臂弯,眯着眼睛假寐。
它不理解人世间的尔虞我诈,但却有能力带我走出“金遁之术”造就的迷宫。我想,其实这世上存在太多奇人,掌握着颠倒乾坤、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平时却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地活着,做一个和谐盛世中的顺民。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即使身怀奇术,也不是必须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平凡活着、庸碌度日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夕夕在抚摸大猫,右手纤细的五指从猫头一路捋到猫尾,眼中充满了对它的疼爱之情。
猫是人类的朋友,越青帮青睐于猫,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在复杂的江湖局势中,我真的希望自己怀中也有一只猫,可以在关键时刻引领我前进,解救我脱困,做我最好的帮手。
或者,我需要的不是猫,而是一个了解我、体贴我、明白我、支持我的爱人。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打造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方式、进步方式。
这个人会是谁?
我不知道,因为唐晚已经随着镜室的沉沦而消失,也许有归期,也许永远都遥遥无期。
真正的爱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憧憬她会出现,更憧憬着在济南过上盛世和谐、安居乐业、民众富足、老少怡然的美好生活。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消灭燕涂鸦,消灭跟他一样心怀鬼胎、唯恐天下不乱的恶人。这是正义奇术师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是我们必须挑起来的担子。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就是我夏天石在今日发下的铁骨铮铮的誓言,如有违背,甘受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