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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贴着路边向回走,没有故意躲闪,而是大大方方拐进将军花园。看起来小胡子是个多疑的人,我越是掩饰行藏,他就越会怀疑。
这几个人的出现,使我对花姓老者、咖啡堡假服务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
实际上,在咖啡堡的时候,我也看过女服务生的背影,身高不超过一米六十,脚下穿着矮跟的黑布鞋,十分低调,绝不张扬。她走路时腰挺得笔直,上半身不摇不晃,如同仪仗队队员一样。只有经过某种严苛训练的人,才会有这种表现。相反,老头子则是稍稍驼背,气息流转不畅,每次开口之前,都会先深呼吸一次,而且从不说太长的句子,可见呼吸系统有问题。
“花姓老者与女服务生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一个出手偷袋子,仿佛已经训练了几千次一样,时间拿捏准确,动作轻妙如风。虽然他们是两个人,但做起事来,却像是一个人那样,节奏感把握得毫无瑕疵——一个人?他们是一个人?”这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浮上我的脑海。
除了五官面部和服饰的不同,我很快就将他们两个的印象捏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就像高级影楼里的照片精修师一样,不断调整笔触,把花姓老者和女服务生的形象贴近、再贴近,直到两种形象完美地叠合。
我还记得一个细节,最后交接塑料袋时,我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对方立刻抽手,如遭电击。在生活中某些有洁癖的女孩子,也会无意之中采取同样的动作,以避开与陌生人的肢体接触。
冰儿吩咐手下人去搜寻老头子,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因为他只要脱下衣服、撕掉面具,立刻就会变成女服务生,躲过任何一种严密的追捕。
刚刚东哥那些手下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以为追击对象是一个老头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殊不知两个人原本是一个人,或者平时以第三种、第四种形象示人,装人像人,装鬼像鬼,根本无法开展有效的追踪。
易容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一人千面”,扮谁像谁,令所有普通人都无法辨别真伪。
一旦发现了这一点,我就把越青帮出现后的所有事情贯穿起来,一切疑点也迎刃而解。
我没有直接打电话去通知冰儿,她和闻长老是一路人,如果她被越青帮出现这件事羁绊,就会分心,无暇给闻长老以最大助力。那么,我们进攻鞭指巷的行动就会胜算更大。
上楼前,我刻意绕着大厦走了一圈,观察地形,好让自己有更多后手来应对即将开始的战斗。
当我绕到大厦后面时,几名物业上的园丁正在平整土地、修剪花枝。
他们全都穿着物业人员的灰色工作服,手里握着的锄头、铁锨也有着物业特有的红油漆编号,但我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动作生硬,根本就不会使用工具。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很明显地感知到,几个人一起抬头,盯着我的背影。
“不管他们是哪一派的人马,看来红袖招都应该搬离将军花园了。”我冷静地思索。
红袖招住在这里是为了达到“隐居”的目的,但现在开战在即,大部分势力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那么,将军花园就成了一个非常显眼的目标,再不远离,只怕永无宁日。
我踏入电梯,意料之中,几个等电梯的人根本没有进来,而是继续留在一楼门厅中,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我随意地按了十一楼的按钮,任由电梯向上。
此刻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在确信电梯轿厢里没有多出来任何窃听器之后,我打电话给红袖招。
“在哪里?”我问。
“在泉城路、万达广场、沃尔玛。”她简洁地说了自己的位置。
“将军花园内多了很多陌生人,你房间里有没有重要物品?如果没有,马上放弃这里,再不要回来了。”我第一时间替她做出了判断。
要想跳出敌人的监控,就要当机立断。
红袖招略一沉思:“没了。”
“好,那我们一小时后万达广场四楼娱乐城见。”我说。
挂了电话,电梯刚好到达十一楼。
我离开电梯,由步行梯下楼,然后从大厦二楼的窗子里轻轻跳出去,由大厦另一侧离开。如此一来,很多监视者都认为我进了大厦,就可以安心在外围逡巡,自以为已经牢牢地控制住我了。
将军花园西侧是一个很大的自由市场,全天人流不断,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安全撤退路线。
我进了自由市场,不向南,偏向北,由小巷子里穿出去近一公里,到了二环东路上。再向北走了几百米,到达了二环东路和北园路交叉点的全福桥下。
这里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劳务人员待工市场,人员复杂,秩序混乱。
我悄然钻入人群,左拐右绕,装作找人的样子。
等到确信后面没有尾巴跟踪,我才乘上三路公交车,辗转去泉城路。
要知道,在全国的每一个城市里,丐帮都是无处不在的。从前在政权更替之时,任何下台者都是因为轻视了丐帮,任何上台者都是因为重视了丐帮。这个规律,只要看看宋、元、明、清、民国的历史就能一览无余。
我不敢轻视丐帮,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愿太接近丐帮。
如今是和平盛世,真正的治世之能臣,不可能在丐帮中产生,只会产生于受过高等教育、有着家国情怀的人群中间。“情怀”非常重要,缺少这一点的人,只会迷失在个人的权势倾轧、利益争夺之中,最终车毁人亡,翻成画饼。
我是江湖人,也是奇术界的人,只不过又是一个能够清醒认识时代、政治、国情的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需要的是有新思想、新觉悟的新中国人,高举爱国大旗,成为建设国家的中坚力量。
“这是‘我们’的济南,这是‘我们’的国家……”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高楼、店铺、商场以及开车的、乘车的、骑车的、步行的人,无限感慨地默默沉思。
只有把济南、国家当成是“我们”的,才会对城市和国家有着由衷的热爱,才会自发地组织起来,向企图破坏这盛世的无耻盗匪宣战。
车内人不多,仅有的十几个人或脸色漠然望着外面,或埋头对着手机沉浸其中,谁都不会注意我。
忽然之间,我感觉两颊开始发烧了,因为从前的我也是如此,一直都执着于个人、小家,人为地把自己囚禁于“小我”的藩篱之内,浑然忘了一个中国人的责任感,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如果人生一直如此,那我生在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用呢?
到达万达广场之前,我又接到红袖招的电话。
“百晓生想见我,问今晚有没有时间。”她说。
我一边打电话一边下车:“让他等,不要暴露自己行踪,也不要说在将军花园。我怀疑,他已经在将军花园布置了不少眼线。这样,你就说自己在泉城广场。另外,打完电话,就把手机抠掉电池,避开他的卫星定位。”
红袖招答应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我毫不犹豫地抠掉了手机电池,分开放进左右口袋里。
面对百晓生那样的人,我必须保持百分之百的警惕。
我乘电梯上了万达广场四楼,喧嚣之声迎面扑来,震得我两耳的耳鼓生生作痛。
红袖招在角落里的老虎机区域前等我,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
“夏先生,我心里很慌。”红袖招第一句话就如此说。
当她站起来迎接我时,右手捂着左胸,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怎么了?”我握着她的左手,与她一起在塑料凳上坐下。
“将军花园那边一直很平静,就算有江湖势力猜到那是丐帮的隐秘据点,也不敢轻易地跑去捋老虎须。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微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你刚刚又通知我,楼下有陌生人,需要及时放弃该据点。我知道,这些进犯者不完全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丐帮。皮将不存,毛将焉附?身为丐帮一员,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条丧家之犬,无所倚仗……”
我努力地挤出微笑,温和地望着她:“不要慌,现在每一派都同样惶恐。大雨将至,鸡飞狗跳,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你先稳住神,今天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前往鞭指巷。你帮我,我也帮你,更何况我们还有另外一支援军,相信秦王会将是我们最有力的后援。”
无论从哪个方面论,我都不能放过闻长老——假如他是当年的黑衣人之一的话。我已经接近复仇真相,岂肯轻言收手?
“唉——”红袖招一声长叹,向前探身,额头压在我的右肩上。
我揽住她的肩头,轻轻拍打着安慰她:“放心,不会有问题,一切都会解决。”
娱乐场里有旱冰场、碰碰车已经各种各样游戏机,尤其是大厅另外一头的跳舞机旁边,聚集了很多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一边在七八台跳舞机上斗舞,一边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这是最没心没肺的一群人,拿着父母的钱千方百计翘课到这里来,男孩女孩一大群,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很快就耗尽了一下午的好光阴。
我对现在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很不理解,因为他们正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时候,把时间干耗在这里,再过几年高考失败,只能走向社会,变成一大堆不安定因素。更可怕的是,各种江湖势力都会把这类人当成优先发展的对象,引导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过去的前辈们总是在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眼前这些零零后的孩子们还记得这句话吗?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别看他们,会惹事的。”红袖招提醒。
我及时地转头,不再向那边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红袖招问。
我把那塑料袋递给她:“一些资料。”
之所以先不提冰儿的名字,是因为我不想过度影响红袖招的情绪。
她们两姐妹之间有隔阂,如果再因为我加深这种误解,那就是我的大问题了。
红袖招打开塑料袋,取出“梅花公馆手记”,缓缓翻开,看那目录。不经意间,六张照片飘然滑下,纷纷落地。
很自然的,我弯腰去捡,却有一只穿着彩色板鞋的脚一步踩上来,把照片全部踩住。
我抬起头,原来是四名染着黄毛、戴着金链子、手里拎着可乐瓶的男孩。
“喂小子,你刚刚往我们那边看什么看?是不是嫌吵?耽误了你泡妞?我说,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为省钱在这里泡妞。好了,你没钱,我们几个有钱,把你的妞让给我们玩玩,替你照顾两天怎么样?”踩着照片的男孩嚣张地坏笑着说。
我平静地望着他,低声说:“把脚拿开。”
那男孩一只脚着地,在照片上转着脚尖碾了几次,吊着眼眉,挑衅似的瞪着我。
“我们走,别惹事了。”红袖招说。
另外三个男孩一字排开,全都张开手臂,把我和红袖招围住。
我不想惹事,但现在这几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既挑衅我,又调戏红袖招,看来是出门没带眼睛。
“小子,你滚吧,把妞留下。”踩着照片的男孩后退一步。
我二次弯腰,把照片捡起来,在袖子上擦了擦。
目前来看,六张照片只有两张是有用的,即黄河浮桥桥头那两张。至于另外四张,实在是无处猜度其用意。
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愿意息事宁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当这个意外插曲没发生过。
没想到,那领头的男孩手贱,趁我弯腰,突然俯身,从我上衣口袋里一把抓走了钱包。
“真差劲,就这几百块钱?”他的手很贱,当然也足够快,一下子就抽走了钱包里的钱。
他的三个同伴兴高采烈地一起吹口哨,显然觉得他做的这件事非常了不起。
从表面看,我和红袖招都是成年人,而四个男孩则是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如果动起手来,外人或许会觉得我是大人欺负小孩,被带到派出所去也不好看。
我很想给对方机会,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钱包给我,我们走。”我控制着情绪,面无表情地说。
“给你!”那男孩挥手,钱包扔在我怀里,然后又掉在地上。
“滚吧!”他说。
我第三次弯腰捡起钱包,放回口袋里。
“那是什么?”他向红袖招手中一指。
“只是一些老旧的资料。”红袖招回答。
我向大厅顶上看,几乎每隔三米就安着一个高清摄像头,那自然是为了防止游戏玩家作弊、砸机器才安的。每个摄像头获取的图像都会实时传输到监控室里去,如果我在这里动手打人,相信保安一个电话打给110,泉城路派出所的警察五分钟就能杀过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人抓到派出所去再说。
基于这种原因,我不想动手,免得耽误了晚上的要事。
“给我看看。”那男孩伸出右手食指,向红袖招勾了勾,动作轻佻之极。
我们在这边的对话惊动了跳舞机旁边剩下的人,马上向这边涌过来,围成一圈看热闹。
“只是旧资料,你不会感兴趣的。”红袖招说。
另一个男孩猛地伸手,一把抢过那册子,转交到那男孩手里。
“叫你拿过来就拿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啊?”那男孩嬉皮笑脸地说。
四周围观的少年们哄堂大笑,根本没有是非观念,反而觉得他们挑战成年人的权威是一件很热血、很有激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