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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四州已经沉寂了许久了,死亡的阴影始终在这块土地上萦绕着,覆盖着,让人喘不过来气。
这里,太需要一场新生的喜悦来冲破这层阴影了。
而定王长孙,镇西将军亲侄儿的初生,便是这场恰到好处的喜悦。
镇西将军不止一直在为中四州百姓战斗,她的亲人还到了这里,她的侄儿,定王府的长孙,大祁战神言天的长孙,竟然在中四州出生了!
他在中四州出生的意义,远胜于言致拿下一座城。
所以当他的满月酒在固州城办起来时,四州百姓,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这里。
“阿草,你确定不需要控制一下?人越来越多了。”
言致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也没有多少人了。”
沈仲廉闭了闭眼,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本就没多少人了,非死即走,还愿留在此地的,不是故土难离,便是那愿赌一赌镇西军和镇西将军定能守护住此地的狠人。
“你在此守着,我去抱铮狰出来,我的小将军终于能出来见见风了。”她负手于身后,脚步轻快,眉眼间透着极其欢悦的气息。
定王府的长孙,镇西将军的侄儿,由他祖父取名为铮,小名唤作铮狰。
铮者,既是战场的铮铮之音,也喻铁骨铮狰。
而狰者,上古蛮荒之神兽,出于钟山,本为一恶兽,受烛龙收服后,暴戾逐渐消失,烛龙消失后,狰为寻找烛龙走遍人间,帮助了许多人,渐被传为瑞兽及上天的使者,能够辟邪保平安。
言致既愿他承继父兄之志,驰骋沙场成为铮铮男儿,又愿他一生无邪无祟,平安顺遂。
便自顾自唤着这个小名,轻音姐姐最是纵容她不过,哪怕生了个小儿,也越不过她去。
在轻音心里,她始终是在第一位的,甚至在言晔之前。
“姐姐,铮狰换好衣裳了吗?我要抱他领着四州官员去城楼上晃一圈,开宴前我会送他回来的。”
轻音理了理小儿的万福纹襁褓,又轻轻触碰一下他的脸庞,笑道:“不必,宴席也带着他去吧,他身体很好,也很爱见人,今日便让他好好乐乐。”
“真的吗?那铮狰今天就一天都跟着姑姑咯?高不高兴啊铮狰,呀,笑成这样啊,你很高兴是不是,姑姑也很高兴呢。”
言致从轻音手中接过侄儿,把这生时就有八斤八两,其后一月更是见风就长的小胖娃娃举得高高的晃了晃。
见他笑得无牙的牙龈都露了出来,才将他好好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
“今日会过来的官宦家眷不会很多,姐姐就在屋中招待她们吧,不用太当回事,都是些不必在意的人。”
轻音由着婢女给她插了簪,笑了笑没应话。
她知道阿草为何会这么说话。
中四州之中,固州本是祁俊轩大本营,却在城破之日被韩氏将满州官吏亲属都杀了个干净,金州被屠城,金州知州与家眷殉国,其余官员十不存一,豫州属官尽皆叛逃,化州倒是得以保存,然化州知州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被这四处流血、满目死尸之境给吓病了,顶着被皇帝怪罪也要辞官回乡,到言致面前来痛哭流涕地滚了一番后,便马不停蹄地跑了。
如今的中四州,人口已不足当日百分之一,诸事都有四州都督沈清处置,沈清无家眷,那整个四州官宦之家,便再无值得定王世子妃,镇西将军最爱重的长嫂和姐姐去重视的人了。
她可以任意妄为,只凭高兴便好。
但是,她怎能不顾他们在战场拼杀、舍生忘死才得来的这份尊荣呢。
“好了,快去吧,莫要让人释少主等久了。”
“谁让他非得守什么君子之礼,不愿进屋来的,等也是他自己要等的。”
轻音轻轻点了下她的脑门,笑道:“少胡说。”
说归说,言致还是抱着侄儿快快地朝院外那个等候多时的人去了。
轻音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询问道:“宴厅可都布置好了?”
······
“你可要抱铮狰?他很软,抱着很是温暖。”
释离原摇头,垂在袖中的手没有丝毫抬起的想法,“既如此好,你抱着便是。”
言致挑挑眉,唇边忍不住溢出笑来,若是铮狰刚出生那段日子,他如此说,言致便信了,可铮狰都一月了,他对幼儿的莫名抵触,她早已洞察。
虽不知为何,但她可以感知他对幼儿是没有恶感的,只是不愿接触罢了。
“可是我抱着,有些累呢。”
他往左小跨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臂的距离,“十三斤罢了,尚不及你所用血霞弓和箭筒重。”
“瓴之哥哥好狠的心,十三斤的孩子和弓箭能相同吗?”
任她装模作样,释离原也绝不开口要把孩子接过去自己抱着,始终与她维持着一臂之距走着。
待出了府门,言致便不得不收起嬉笑的神色了,叶坤领着一队十人在门口守着,她甫一出来,并立刻护卫到了四周。
她本无亲兵,但如今已正经领了虎符帅印,便按例该配亲兵一百人,正好这半年来一直在练兵,叶乾便推荐由叶坤做她的亲兵队长,言致觉得并无什么必要,但身边人都屡次劝说了,她便就顺势应下了。
而叶坤也确实担起了亲兵队长的责任,时刻待命,从未有一刻懈怠。
“将军,末将可以抱抱小将军吗?”
言致轻轻摇头,“不必。”
她要自己,一步一步抱着言铮,走过她守卫的土地,在她保护着的百姓们注视下,登上城墙,去遥望敌营。
而这条路,他以后会自己去走。
小儿在她怀中,一动也不动,只一双眼睛一直定定地瞧着她。
街上难得人声鼎沸,见到她过来,不少百姓一激动便要往地上跪,言致轻轻一仰下巴,身后的亲兵极快地就把那些百姓都拦住了,她才朗声道:“好好地往地上跪什么,诸位都是言致的长辈,这般一跪,我可是要折寿的,那可不行,我还想着活到七老八十,瞧着大家伙都过上平安的日子呢。”
她说得随意极了,也轻松极了,但这是这份轻松与随意,也让老百姓们一下子放松下来,随着笑开。
更有那些性情舒朗之辈,也跟着大声应和着,说她一定会长命百岁,还叫她百年后再来固州看,待那时,他们也会儿孙满堂,再叫孩子们来给她磕头。
“好,我那时一定来。”
她笑着应下,怀中抱着的铮狰也跟着吐了个泡泡。
“要带着小将军一起来!”搜书吧
言致闻声望去,是个扎着小辫的小娘子,正举着手中的糖葫芦与她大声喊话,见言致望向她,立刻笑眯了双眼,激动地扯着身旁父母的衣角。
“小将军也会来的,你也要来哦。”
“好的好的。阿娘阿娘,将军和我说话了,将军说要带小将军来看我!阿娘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那你要好好吃饭,然后才能等到将军来啊。”
“嗯嗯。”
言致咧唇一笑,她爱极这样的童真与信任,他们从未怀疑她守不住城。
那她也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定王长孙的满月宴,虽是在战场后方所举行,仍有天下豪富、巨商赶在这一日到了固州,往言致暂居的城中一处富商府中递上了贺礼,倒也没什么人递拜帖求见,多数人还是顾忌着这个府上并无主事的男子,不曾上门,只在正礼这一日,守在了她必要经过的路边,与她遥遥道了喜。
“我一直很是佩服这些商人,他们能揽去天下诸多的财富,便是因这份超于常人的敏锐和无畏,他们的胆子,总是大得超乎我的想象。”
这时,她与千湖诸州尚未开战,中四州究竟会是何等境况尚未可知,他们便敢来了。
要知道,多少这里的百姓已经早早地离去了,连化州知州都宁愿丢了官位回乡种田也不肯留在此处,这些商人却来了,带着大车大车的货物和银子来了。
白水轻轻敲着扇子,时不时与路边戴着幕篱斗笠的少女们抛个媚眼,极尽风流之能事。
闻言,手中的扇子顿了顿,唇边溢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少主总是只做不说,这样可不好,但他要是说了,恐怕会被赶回家的,那该怎么办才行呢?
真是伤脑筋啊。
哎,木头这小子也不知叫少主扔哪儿去了,若是他在,这会儿定会叽叽哇哇的说出来了。
“也不止商人,各地士族都派了人过来,只是悄悄地以富商身份递了礼,并未大张旗鼓。”
言致眉心微蹙,侧首望向白水,问道:“士族?来的都是什么人?”
“是各族孙辈子弟,年岁都不大,属下瞧着,似乎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儿跟着来。”
言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方才说商人胆大,我错了,这些士族胆子也不小。”
“不必在意,他们暂时不会到你跟前来,生死皆与你无关。”
他说得轻松,但言致却无法当真不在意,只是如今大战在即,她确实没有更多心力去管他们,那便期待他们自己是做足了万全准备才过来的吧。
“噫?你说不会到我跟前来,是指一会宴上他们不会过来?”
“不会。”
白水往前一凑,补充道:“正如少主所言,士族之人,一言一行都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在不能确定与将军合作能为家族带来切实利益之前,他们不会贸然行动,但他们此次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怎么遮掩行踪,这便是先给你露三分好,将来谈事时也好有底气一些。”
这时,他们已经走上了城楼,白水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并无避讳地指着城下一处茶水摊子道:“那里,瞧着都是寻常富商家儿郎的,便是这次青州望族来人,属下往日和他们打得交道颇多,这次也是先见着了他们才知晓各州士族都来了人的。”
他指认的动作太过明显,他们本就是居高临下,如此一来,那几个儿郎想不注意到都难,便也落落大方地连连拱了两下手,算作是给言致,也是给释族少主见个礼。
“倒是想得挺美,只是锦上添花的考量,又怎比得上雪中送炭的情义呢,白水,帮我记着点,待我奠定胜局时,可得好好敲他们一笔。”
“属下遵命。”说完,他就刷地展开了扇子,遮住了自己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
茶摊桌边,一个绿袍少年眯了眯眼,心头掠过不安,如有芒刺在背一般的不安,“几位哥哥,当真不去那满月宴吗?那位女将军可会因此记恨我等。”
“镇西将军是心怀天下之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在城楼上,言致抱着铮狰,看了叶乾、秦元静等人组织的阵法演练,小作称赞了一番,又与围到城墙内外的百姓说了一些话。
大意是,最迟到夏末,她将会发起对千湖叛军的攻击,届时诸州百姓都不必担心,她会留下足够兵力,绝不会让叛军绕过她的守卫,伤到他们一分一毫。
这大半年下来,言致已经在中四州建立了足够强大的威望,哪怕她此时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语气淡淡,仿佛是在与人话家常般随意,可话里那份底气与自信却不容忽视。
于是这份自信便自然也就成了百姓们的安心,他们听到即将开战,并无恐惧,因为他们已经见过了大恐惧,金州城里至今仿佛还能闻到血腥气,豫州境内已无豫州人,见过了这些,如今的他们不仅不畏惧战争,甚至有不少少年人跃跃欲试着想入镇西军。
但言致婉拒了他们的殷切好意,中四州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剩下这些壮劳力若再随着上战场,农耕怎么办?战事结束后要如何恢复生产?她不能因一场必胜的战争便拖累四州之境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的未来。
对,她就是如此有底气,这一战,她必胜。
微微仰头一笑,言致最后道:“行啦,时辰不早,今日我在城中摆流水长宴,一庆言氏小儿满月,二为战前慰军,虽没什么上好珍肴,但肉管够,愿与诸君同喜、共勉,吃个痛快,喝个敞亮。”
说完这话,她便抱着孩子,回身与释离原对视一笑,抬步下了城墙,她走一步,城下便传来一声“同喜”,再走一步,便又是一声“必胜”。
这样的情形,言致倒没觉得如何出奇,或者热血,因为幼时她在言天身边见过许多次,只是今日他们期望的胜利将会是她带来的。
但有人未曾见过,他们大多尚未及冠,没有经历过战争,见过的那些州卫早已名存实亡,在各州百姓心中并无任何威慑力,也没人相信那些州卫真能保护到人,瞧着还不如他们府中的护卫来得可靠。
直到来了固州,见到了镇西军,他们才发觉原来军士是这样的,原来将军是这样的,原来能守卫百姓的将军与百姓之间是这样的。
即使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将军,那是一个女将军。
但已足够给他们震撼了。
“难怪史书上总有帝王会怀疑大将军功高震主,若是我为主,见着这样的威势,我也会怀疑若将军振臂一呼,这些百姓便立刻追随而去了。”
坐在绿袍少年对面,他们这行人中唯一一个束了发冠,已可称为青年的男子应道:“由此可见,家中叔爷长辈认为先帝虽无大能,但胸襟宽广当为明君之相的道理在何处,这二十年来,定王征战四方,多少百姓只知护国将军言天,对他的生平如数家珍,却不知天子是何人,饶是如此,先帝也未曾与定王生出任何嫌隙,甚至敢在危机之时起用定王之女,先帝这份气魄,过往帝王,也无几人比得上。”
听到此处,绿袍少年收回一直停留在言致身上的目光,疑惑道:“哥哥说这是先帝的气魄,可更多人不是说,这是因为朝中已无人可用,镇西将军主动请缨,还立了军令状才得以领兵的吗?”
青年回道:“纵然如此,镇西将军还是个女儿家,她尚未及笄,她之前并未独自领过军,更多是作为先锋掠阵,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女子,可有几个帝王敢用,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先帝敢用镇西将军,便是不得了的气魄了。”
“那如此说来,镇西将军不更是千百年都难得的女子了。”
“镇西将军当然是值得名留青史的人杰,我等当以其为楷模。”
听到这些话,绿袍少年仿佛是自己被夸赞一样眯上了眼,扬起了下巴,倏而又睁开眼,激动地道:“既然哥哥们都如此看好镇西将军,我们为何不现在便去,将军府中才刚开宴吧。”
“九郎,你记着,我们不能与一位将军有太深的情义。”
绿袍少年没问为什么,他不傻,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家族还不到该滋生那么大的野心之时。
可是,他真的很想去与女将军说两句话啊,若是他隐了身份去自荐······
“九郎,你可别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以你那三脚猫功夫,若是到了战场上,怕是活不过几息就被踩成肉泥了。”
“哎呀二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青年定定地看了一眼这个他嫡亲小叔叔家的小堂弟,目光在少年可爱可亲的酒窝上一滑而过,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得紧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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