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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大朝会上亲自给云曜判的五马分尸即刻执行,自然无人敢拖延,朝会结束没多久,刑场就已经聚满了人,这是禁军和京兆尹宣传得当的缘故,京都几乎是人人皆知,皇帝要五马分尸处决了那个在巽州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大贪官云知州了。
没有人觉得这样的刑罚太过残酷,几乎人人都在高呼着皇帝陛下的仁慈爱民。
五匹骏马是真正的体壮膘肥,不过瞬间,血飞四溅,云曜就已经分做六块了,血腥吗?确实是血腥的,但这样的场景却莫名叫人觉得心中畅快。
云曜家眷先是亲眼看到他被分尸,嘶声的哭嚎尚未成串,就已经被沉重的刀斧入肉声截断。
言致远远地看着,没有普通百姓的叫好痛快,也没有悲天悯人的觉得残忍。“人总要谋这算那,其实有何用呢,就这一条命,折腾完了也就没了。”
宝世子闻言附上去勾住她的肩膀,把下巴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笑道:“权势财帛动人心,一条命而已,万一没事呢?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呵,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多美好而吸引人哪。”
言致还没回应,就察觉到宝世子搭在她肩上的手被外力移走,回头一看连人都退到了更远处,她身边已经换了另一人站着。
笔直挺拔,气势迫人,偏偏却又生着一张木讷平凡的脸。
她笑了笑,冲宝世子招了招手,像猫爪子那样,后才对他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并无。”言致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将宝哥哥,她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
许是她的诧异表现得太明显,也或许是那方百姓们高兴过后渐渐散去只余留着刑场上散不去的血,与渐渐晕黄的光线相融后那份寂寥触动了他,总之他缓缓开口道:“百姓以好恶分人,于我等而言,却非如此简单,说不简单,倒也简单,一句成王败寇也足以道尽。”
他说得是众所皆知的理,言致再明白不过了,众人都明白,只是生死大事到底是业障,谁又能真的看得清呢。
房内一时有些沉默,言致收回视线转身靠在窗楹上问道:“不说这些了,你们说,云家会来收尸吗?”
李原没回答,他连个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在他看来,这是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何须多此一问。
宝世子向来没那么多想头,有人问,他便答道:“当然要收,不论犯了多大错,到底都是血亲,难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了孤魂野鬼?”
梅之白勾唇浅笑,“这还真不一定,这些世家里血亲意识怕是存留不多,于他们而言,当然是家族利益才是首位的。不过我也认为会来的,已经有了两次‘大义灭亲’的谣言,总要显示一下他们的无奈与悲痛,方能在将来大事成时向天下表明自己的逼不得已啊。”
几番言语,屋内的人几乎都认为云家应该是会尽快派人来收尸的,他们便想等等看会是谁来,云老头又会不会亲自来。
只有李原看了他们一眼,言致从他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看出了对他们的蔑视,眉头一挑,笑问道:“你觉得不会来?”
他没答,推门而出,木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冲屋内的人咧嘴笑了笑,又冲言致挤了挤眼睛,跳着跟着李原走了。
“公子知晓李侍郎这是何意吗?”宝世子向来直接,但对于李原,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若不是实在好奇了而且此时无事,他是不会问一句有关李原的话的。
千允方才一直在角落里看一页残谱,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闻言抬头,说道:“瓴之最善人心谋略,他应是觉得你们在此处等待很······”他琢磨了一下,也没没能说出李原那到底是怎么一个态度,便略过这段了,说着自己的看法“云家如今的主事者是云磬,年迈乏力,近来应对已可见昏聩之象,却又因某些缘故死死把持着权力不放手于下一辈,云曜不过是偏房庶子,且做出此等恶事,已败坏了云家名声,听闻再交上家财时云家已将云曜从族谱除名了,故此,云家应不会来。”
言致细细思索了一番,再想起昨晚见到云磬老头那先后送出的两封信,尤其是送往建州那封给那个本该不在人世的云仪的信,眯了眯眼睛说道:“千允所言在理,云老头确实不复那个把持朝政时老谋深算的相爷了,虽说云家如今地步有我们步步紧逼的缘故,可更多还是云家本身也在年年月月的养尊处下磨灭了对于危机的反应了,可既然如此,为何刚刚他一副我们都是白痴的反应?千允这不就知道了?”
千允摇头,他生于乡野,再是如何才智卓绝,但始终对于人心谋谋略并不通晓,几次在朝堂上能够以言语压制那些世家朝臣,都是李原私下分析过了的,也不知相近的岁数,瓴之是如何做到将人心人性看得如此透彻的,就好像一个历尽了世事沧桑看遍人家百态的老者一般。
他们在这里议论纷纷,木头突然攀着后窗跳了进来,这是宝世子名下一间小院,恰好位置合适,又有一栋三层小楼能够清楚看到刑场,他们便聚集在此,但李原刚刚已经走了,怎么木头又回来了。
“公子,郡主,诸位好呀,我家少主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们不必等了,云家来收尸的人必然是半夜来的,你们不用花这世间等着看别人收尸,不觉得很恶心?还吃不吃饭了呢,少主还说了你们要实在好奇,他也乐意告诉你们是谁来,云家家族庞大,这云曜和前给事中云六乃同父异母兄弟,云六其人算是云家少有的重视亲情之人,半夜时应该会不顾云磬的阻拦前来收尸,而祁俊轩想来爱这贤名,你们有这闲情,那不如去好生休息一下,晚上来看一出舅甥情深的好戏啊。”
木头的嘴皮子很利索,言致一直都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利索,噼里啪啦就是一段话,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的,而且说完就跳窗跑了。
想想言致忽然笑出声,宝世子闻声也跟着笑起来,屋内一时响起高低不同的各种笑声,半晌才收住,一直闷着,他们不问他就不开口的随九郎弱弱地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其他人都只是笑并不理他,惟有尚瑜好心,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说道:“九郎不知,李侍郎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以我等对李侍郎的了解,刚刚木头小子说了这么多,但在他口中,估计也就是三两句话的事,因此发笑的缘故是阿草先笑了起来,也就让我们想到若李侍郎也像木头这样说话不知该是怎样的画面。”
随九郎是个认真而严谨的人,闻言认真想了想也跟着笑了笑,但他生就内敛,笑得并不像言致他们那样畅快。
而且因着场内有言致这个女子在,他的腼腆更甚,不过是唇角扬起,但也表明了他的想法,李侍郎如果真的像这样妙语连珠不带停歇的说话,确实是值得一笑的奇观。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先去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下,回来看好戏?”
梅之白摇摇头笑道:“宝世子,我等作何确实需要好生考虑,你却不需的,今日晋王于殿上接了重任,不日就要踏上前往巽州的路了,今日你府上应会很忙,王妃说不定早就在找寻你了。”
宝世子先是无所谓,他爹前往巽州代天慰民这不是早就定好了的事吗?听到后来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早已定好的事,但他爹娘并不知啊,而且不论从何处来看,这都是个好差事,而且是重任,他娘一直盼着他能成事,如今爹有了好差事,娘亲定然十分欢喜,而她欢喜的表现方式——在场众人都十分清楚,她一欢喜,就会拉着他不停的说话,不停的说。
如今这样欢喜的时刻,父亲定然忙着准备行装,而他娘,打理这些事务不过信手拈来之事,她很闲,又很欢喜······
想到此处,宝世子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冲了出去,“你们走时交代守门的老叟一声就可以了,我先走了,回头有事再叫我啊。”
言致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心中升起无边艳羡,她面上刚刚带出了一些,就被人瞧了个清楚,梅之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晚间要来看吗?”
看什么?言致一瞬未曾反应过来他说得什么,对上他眼睛时便想起了,不在意地说道:“哦,那个啊,不来。大抵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随便派个人来盯着就好了,想来那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掩人耳目的想法,这些虚情假意看多了那才是真的恶心呢。”
“那去喝酒?我这次从巽州回来,百姓们淳朴,将我当了神仙般来对待,非要送了不少自家酿的果酒,味道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的。”梅之白本身也不是真想去看,李原把晚上的情形都说得明白清楚了,再去有何意思呢?
“算了,明春还有场大喜事要办,我家没有主事的人,事事由得下人处置,但还是有些事须得我过目的,这几日忙于银矿案,估计积累了不少事了,早些处理了,安置好家中,才能预备开始下一场战役啊。”她笑得明媚而耀眼,说起喜事时由衷的欢喜,所以眉眼都带了喜悦,夺目,且夺心。
千允在她离去后,抬首看了一眼似乎失了心神的梅之白,少有地叹了气。只那眉目容貌仍旧清冷,所以未有人发觉他这一瞬的情绪变化。
随九郎在她离去后,方才畅快地呼吸了一下,他更是谁也没注意到。
夜深时分,云家大宅侧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云老六自被夺了官便一直留在家中无所事事,三不五时出门也是去那外室处,如今深夜悄悄出门,还只带了两个健壮的小厮,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要作何。
青石无事,便被言致打发过来看着,他武艺高深,故而在一开始就发现了那个一直躲在墙角处的人,也看到了云老六一出门,那人也转身走了,他没跟上去,因为清楚晓得那是谁的人。
抬头望了望明亮的月,又看向不远处争执了半晌还没个结果的几人,青石觉得自己真是傻了才会答应来看着,明明有许多人可以来做此事的。
相比于青石等了许久的无聊,云老六真是气血上涌满腹气愤,“大堂伯!那是我弟弟,血脉相连的亲弟弟,纵然他有错又如何,即使有错,他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了,老七一家连个骨血都没能留下,难道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他曝尸荒野,化作孤魂野鬼吗?我怕我爹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我,今日便是你要拦,你拦好了,大不了你把我一起除族啊,除啊,反正你眼中也只有二哥一人,不是觉得我们都是他的陪衬吗?好啊,我们都走了,你尽管把他找回来啊,你去啊,你去啊。”
歇斯底里的发泄完心中积蓄多年的郁愤,云老六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念叨着,“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这么大个云家,云仪那个瘸子和一群老弱病残还能做什么,成就霸业,呵,好大的胃口,就是不晓得你们吃不吃得下,言天回来了啊,回来得真好,他要不回来,我还真不晓得我心心念念的家族是这样的,雄图霸业还不知道成不成,可这冷血无情的样子已经叫人赶到恐惧了······”
不过是收个尸而已,人死如灯灭,一切都过去了,收个尸而已,会怎么样呢?
想到白日里云老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严令任何人前去送行,也禁止他们前来收尸的急眼令色。云老六开始笑,无声的冷笑,清零的月光下,莫名渗人得慌。
恰在这时,有个跌跌撞撞地身影从大宅里冲了出来,推开了他向来尊敬爱重的祖父,扶住了这个他还曾看不起的隔房叔父,“六叔,我陪你去给七叔收尸。”
“十九郎,你要做什么?你也要违逆长辈吗?”云磬到底年老,被云十九那一推差点让他跌倒在地,幸好有家仆即时扶住,怒不可及的云老爷子指着还稚嫩的少年,怒声发问。
云十九一直垂着头,闻言缓缓抬起头,那张脸苍白得过分,眼下的青黑都快有眼睛大了,若轻音在此处当会记得他是谁,“祖父,我曾那么敬重你,可你呢,你亲手把这打破了,我本来不相信的,我一直觉得是言天逼死了我爹,我还想找他们报仇的,呵呵,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怜。”
少年声音沙哑,哑的几乎不成声,却连一滴泪都没有,他直直地盯着云老爷子,与他的眼睛对视,不做丝毫退却,“祖父,阿祖,爷爷······我爹他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的霸业,你的仪儿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要拿我爹的命去换?是,我知道,是他做了错事,他取了别人的命,拿命去换,这都是该的,应该的,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为什么要死在你手里?!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爱您敬重您,他喝醉了日日念着的都是你也能够看到他了,呵呵。”
少年苍白的脸渐渐起了晕红,眼睛也渐渐被红血丝沾满,他今年才十二不到,他曾以为云家是整个大祁的支柱,他曾以为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长辈们都是能官干吏,都是一心为民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这个污糟浑浊家我也待不下去了,今晚同六叔给七叔收了尸我就走了,除族不除族的我也不在乎,随便你们吧,哪一日我死了也与你们无关,也就无须担忧收尸与否会不会给家族带来不好的影响了。”
云磬还在抚着胸膛压抑怒火,那方叔侄二人却已经互相搀扶着走了,走得很慢,但谁都看到了他们的决绝。
无声的静默中,有几声压抑的哭泣传了出来,很明显是属于女子的。
越来越大,已然是压不住了,后来已经成了嘶嚎,云磬再不管内院也听得出来那是他大儿媳的声音,老大妻妾无数,却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可这难道要怪他吗?
云家已经屈于人下数百年了,百年的筹谋,想要成就霸业,这些付出都是应该的!
云磬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瞬的动容,但不过转瞬就被他压了下去,等他再睁眼,眼中的水光已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近乎疯狂的坚定。
“家家家主,要派人去追吗?”扶着云磬的老仆是唯一一个敢在这时开口的,但谁又知道他自己其实也恐惧得很。
“追什么追,他们硬气得很,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说完他就拂开仆从的搀扶,大马金刀的一个人进了屋。
没人知晓他此刻心中想的是,等风声过了,便把这两个不肖子孙一道从族谱除名。云家不需要这样软弱无能,只会给家族扯后腿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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