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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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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悟今晚给殷无执准备的衣裳是月白色,宽袍大袖,尽显风流。

    他与姜悟不同,不爱披头散发,本想仔仔细细在暖阁里慢慢把头发熥干,不想天子竟直接命人来传:“陛下有令,世子殿下沐浴结束,即刻前往太极殿。”

    殷无执只能披着半干的长发回到太极殿。

    姜悟的头发已经彻底干了,懒懒靠在软塌上,洁白脸庞映衬在铺散的乌发间,犹如玉雕的工艺品,精致却毫无生气。

    他抬眼看向殷无执。

    后者对自己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显得十分排斥,微板着脸道:“臣何时可以回家?”

    “过来。”

    殷无执走上前来,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这昏君倒是雅兴,发膏居然换上了桂香。

    这味道十分天然,与外面风中的气息极为相似,只是淡了许多,若有若无,刻意去寻寻不到,不找的时候又偏偏萦绕在鼻尖。

    姜悟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

    殷无执生的秾丽,这样的长相本该显得有些脆弱,但飞扬的剑眉却中和了这一点,让他看上去锐气逼人,很不好惹。

    不过这人性格还挺君子,刻意收敛的锋芒,又让他看上去较好相处。

    “抱。”

    “……又去哪儿?”

    经过前两日的折腾,殷无执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将他抱起。之前没想过太多,这会儿才发现,姜悟真的很瘦,很轻。

    堂堂天子因为懒得吃饭而把自己饿成这样,说出去谁信。

    简直像个寓言故事。

    “上床。”

    殷无执将这懒鬼抱上龙榻,顺手拉被子想给他盖上。

    “不盖。”

    殷无执停下动作,收回手,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语气都温和许多:“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宽衣。”

    殷无执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本身就只有一件厚点的内袍,这还怎么宽?

    他道:“让婢女来。”

    “你来。”

    “……”

    殷无执觉得不对劲,又没想出哪里不对劲,毕竟姜悟一直这么懒,如果不是要传达旨意,估计他连说话都不愿意。

    修剪整齐的指尖来到圆领处,布艺纽扣挣开束缚。

    一颗,两颗,三颗……

    殷无执手指顿了顿:“陛下,是要换下这件衣裳?”

    “嗯。”

    翻开的衣领露出纤细锁骨,瘦削地突显着。

    殷无执避开视线,迅速完成指令,不及姜悟开口,便直接拽过被子,把他盖到只剩脖子以上:“陛下要换哪件,臣去拿。”

    “不换。”姜悟说:“你近一些。”

    殷无执倾身,“陛下……”

    “再近一些。”

    他的声音始终平静,神情也始终平静,可这张脸,是生的真好看啊,完美继承了姚太后的所有优点,却又有别于她的妖娆与妩媚,看上去清透极了。

    像天上瑶池里的水,分明干净而平和,却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岁月,照过了千万的人。

    “陛下到底是要……”

    “再近。”

    “……”殷无执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与姜悟的嘴唇距离也只有不到三指:“不,不能再近了。”

    他张着眸子,一瞬不瞬地与姜悟对视:“陛下,究竟有何安排,臣,还赶着要回家。”

    “亲朕。”

    殷无执整个像被雷击中。

    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头皮一路蔓延到脚底。

    “什,什么?”

    “做你的分内之事。”姜悟说话的时候,呼吸也轻轻地喷在他脸上:“侍寝。”

    殷无执喉结滚动,连接的耳道让他不需要去听,都能感觉到从身体里传来了吞咽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倝朕。”

    殷无执的瞳孔猛烈地扩张,瞳仁无声震颤着。

    他撑在姜悟身侧的手指缓缓捏紧,嘴唇发抖,呼吸微重:“你,别,欺人太甚。”

    这对于殷无执来说是羞辱。

    姜悟心中了然,漫漫道:“你来宫里,不就是为了侍寝?”

    “我是为了救陈兄。”

    殷无执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近在咫尺的人脸上滑过,那上面的每一寸肌理都光洁完美的挑不出半分毛病。

    苍白的皮肤反而更引人遐思,会忍不住想上面若是有了痕迹,会是怎样的画面。

    他收紧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姜悟的发丝,微凉柔滑。

    要命的甜香逗弄着他的嗅觉。

    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的手指,爬过铺散的青丝,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姜悟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碰了一下,然后,耳垂被人揉在了指腹间。

    “殷无执。”他说:“亲朕。”

    殷无执浓黑的睫毛下,眼睑无声地红了。

    他是被迫的。

    被迫去亲吻这个昏君。

    双唇相贴的一瞬间,殷无执的眼睫变得湿漉漉。

    这一切,不是他想的。

    姜悟神色平静。

    殷无执好像哭了,就这么委屈么?之前打他都不带哼一声的,这会儿说哭就哭。

    他对于心理上的侮辱,好像看的要比身体上的折辱更加重要。

    “……”被咬了。

    不是很疼,这家伙好像把他当口香糖了,一直碾来碾去。

    但没关系,可以忍。

    肩头一凉,是殷无执的下巴下滑,挤落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姜悟抿了抿微肿的嘴唇,不忘给予对方夸奖:“做的好。”

    他嗓音慵慵懒懒,漫不经心,犹如一道冰水,直接浇在了殷无执沸腾的大脑里。

    他霍地直起了身子。

    昏君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撩开的被角露出直角的肩膀,很薄,很瘦。

    姜悟的嘴唇变得很红。

    原先,是没有那么红的。

    殷无执心神大乱,手足无措地将眼珠转向四周,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给我,下药。”

    姜悟:“?”

    这句话好像给殷无执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看着姜悟,目光变得狼戾可怖:“你对我下药。”

    察觉到杀机的姜悟心神微动,道:“是又如何,你能拿朕怎样?”

    “卑鄙,无耻。”殷无执眼睛更红了。

    他想,杀我。

    一股巨大的求死欲,撑着丧批缓缓坐起了身子,被子下滑,长发披落肩头,他认真问殷无执:“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他又能如何?

    姜悟戏弄他,作践他,折磨他,鞭抽他,陷害他,害他平白被打了一巴掌。

    如今又对他下药,妄图把他变成一条公狗。

    可就算被这样羞辱,他又能如何呢?

    姜悟是天子,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父亲也只是个异姓王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

    殷无执垂下睫毛,眸子里溢出一抹水光。

    姜悟道:“殷无执,你要杀我么?”

    “臣不敢。”

    姜悟十分失望:“你真无能。”

    殷无执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道:“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姜悟重新瘫了下去,了无生趣地道:“滚去御书房,批奏折思过。”

    殷无执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用力擦着嘴唇,避开外面人的视线,一进御书房便用力合上了门。

    背倚着门,低头看着自己的腹下,修白手指重重抠在了门板上。

    姜悟,欺人太甚。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取他狗命。

    一道抽鼻子的声音,又短又轻。

    年轻的少将大步向前,坐在了堆积如山的奏折里。

    有权势才可以为所欲为,否则,便只能被欺辱。

    寝殿内,一道黑影落在床榻前,有人拉过被子,重新把姜悟盖的严严实实。

    又寂寂站了一刻钟,才消失不见。

    殷无执连续几日都呆在御书房,虽然几步远就能见到姜悟,可却一次都没有去找他。

    姜悟更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懒懒散散,日子过的颓废而平静。

    这日阳光正好,殷无执走出御书房,先去沐浴把自己收拾干净,等到衣冠整洁,才再次出现在天子寝殿。

    尚未到午时,姜悟还在睡觉,殷无执撩开床帏,便看到了姜悟苍白的面孔。

    ……是不是又瘦了?脸好像更小了,下巴也更尖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抿了下嘴唇,想起这段时间被迫和昏君一起吃白粥的日子。

    也许是因为白粥过素,殷无执明明每顿都吃好几碗,可还是很快就会饿。

    他这样的年轻人也就算了,重要的那几个要陪陛下一起‘祈福’的老臣可承受不住,皆肉眼可见地精神恹恹。

    他离开床畔,道:“陛下最近有没有吃过别的?”

    齐瀚渺叹了口气,道:“吃什么啊,那粥每次都只喝半碗。”

    要不是知道他懒成什么德行,这模样真跟要病死了似的。

    殷无执略作思考,道:“吩咐御膳房,这次做点别的。”

    “做了也无用,此前奴才费了好大的劲儿,其他的就是喂不进去。”

    “把肉做成酱。”殷无执道:“再将红豆小米等物磨成粉,煮成糊。”

    齐瀚渺去看姜悟,道:“陛下,说过只吃白粥……”

    “齐给使呆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不会不明白,陛下不吃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单纯因为懒。”

    齐瀚渺:“……”

    你别说出来啊。

    他不安道:“其实奴才也不是没想过,可若是什么都要磨成粉,这传出去,只怕对陛下名声有损。”

    殷无执明白了。

    齐瀚渺是在等,等姜悟自己实在吃腻了白粥,自然会想要吃别的。

    毕竟堂堂天子之尊,懒到连吃都不愿动,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

    事实上殷无执刚来的那两天也是这样想的。

    可……

    几日不见,他又瘦了好多。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殷无执板着脸说:“我不想再陪他吃白粥了。”

    “但,但这……”齐瀚渺压低声音,郑重道:“此事,必须谨慎进行,绝对不可以让人发现陛下的秘密。”

    殷无执没想到他如此忠心:“你想怎样?”

    “便由,奴才和世子殿下。”齐瀚渺凑近一些,小小声道:“共谋此事。”

    一个时辰后,某个无人的角落里。

    从御药房拿的一干工具散落在四周,齐瀚渺认认真真把红豆倒在碾子里,道:“为了陛下的清誉,辛苦世子殿下了。”

    殷无执麻木地推着手里的碾子。

    所谓共谋,不过是共磨罢了。